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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异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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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进毯子的里面,找到内衣裤慌忙穿上,又再寻找昨晚穿的花洋装。洋装已被挂在衣架上,吊在墙上的勾于上垂下来。看不到信太郎的踪影。他昨晚穿在身上的衣物一件都看不到。只看到他睡过凹下去的枕头靠在床头。

我看到几根头发和体毛散落在枕头上,还有起皱的床单上。我把看到的都捡起来丢进垃圾箱里,然后很快地整理床铺。将枕头恢复原状并排摆好。尽量很小心地罩上床罩。把门打开,我就这么光着身子到走廊,很快地飞奔进自己的房间。在楼梯下,我想是阳台吧,传来细微的人声。我确定那是信太郎和雏子的说话声没错以后,就感到整个人醒了过来。

雏子到副岛那儿过夜,如约在中午前回来。到别人家过了一晚,当然需要换衣服。她进到卧室来,然后看到在自己床上居然有一位和自己丈夫偷情而熟睡的瘦小女孩。然后呢?雏子做了什么?把脱下来的洋装,那个昨天晚上自己特别借给我的性感洋装挂在衣架上,一点都不慌忙也不闹,甚至还微笑着,走出卧房吗?

我用颤抖的手穿上牛仔裤、套上T恤。洗面台在卧室外的走廊尽头,所以我尽可能不出声,小心地洗脸、刷牙,将乱的头发梳好。用乳液擦着脸时拼命想,该要怎样面对雏子呢?但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反而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雏子自此对我态度会是怎么样。

恐怕雏子就会一如往常地微笑,以昨天和今天心理状态没什么变化的表情,这么说:“小布,不好意思,请你回东京,到九月再见面吧。”

然后她为我叫计程车。在一旁的信太郎则脸色很不好看,看着我好像是在说没关系,雏子只不过是心情有点不好,没什么。不会只因为我开心地和你过了一夜,就变得不公平……

我知道即使雏子和半田及副岛有肉体关系,但是还是深爱着信太郎。应该只有信太即是最特别的。雏子应该不会容许我在这个特别的男人身旁一起共迎晨曦。何况我也不认为已到可以被容许的时刻。

楼下传来声响。“小布,起来了吧。快点下来。”

像是唱歌的声音。有点哑,是雏子独特的声音……“我做了烤牛肉三明治,趁面包还没冷时快点下来。小信一直在等着呢。”

我看着走廊的地板,说不出话。

“小布。”雏子大声叫,“听到没?肚子饿了,快点下来好不好?”

“好。”我说,喉咙含着痰。我再咳一下说:“马上下我不断照着镜子,确定自己的脸。在眼睛下面有个黑点?用指尖擦一下。不仅没擦掉还变得更黑了。一下楼穿过客厅,越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信太郎和雏子的身影。信太郎像往常—样面向桌子坐着,正和雏子说着话。雏子好像觉得好笑,一面往信太郎的杯子倒着咖啡,一面晃着肩膀笑着。在阳台的另一方,全是强光。雏子穿着柠檬黄的上衣,还有淡灰色花样的短裤。大概是刚淋完浴吧,带点波浪的头发湿湿的。她没有化妆,嘴上也没有擦口红。背后的光把雏子散在肩上的毛发,照着像是绵羊毛一样的柔软。”

一看到我,信太郎和雏子双双微笑说“早安”。

搞不好雏子没有上到二楼来,是信太郎把洋装挂起来的。雏子一回来就先淋浴,在厨房弄早餐……我开始这么想,步进阳台轮流瞄了一下他们夫妇俩。“不好意思,睡得太晚了。昨晚酒喝多了,完全爬不起来。”

信太郎笑嘻嘻地说:“简直就是酒醉写在脸上。”

“等一下吃粒阿斯匹灵比较好。”雏子也笑着说,“但是先吃饭吧,从副岛那儿回来的路上到明治屋买的。烤牛肉耶。很久没吃了。我还煮了汤呢。你看,这可是豪华的午餐吧。”

我报以微笑坐下来。然后就吃了一点雏子大力推销的烤牛肉三明治、喝咖啡,也喝了一两口用洋山芋做的汤。心脏不停地噗通跳,头相当痛,根本食不知味。

雏子不停地吃着三明治。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她只是沉醉在饱餐一顿的幸福中。

夫妇间的对话也一如往常。雏子将满嘴的食物吞下去,其间说着在副岛那儿做了些什么,信太郎热心地点头,然后又转到别的话题……就这样两人间的谈话没有停过。

一只黑屁股的大蜜蜂绕着雏子,在她光滑的肩膀上停下来。信太郎指着蜜蜂小声说:“雏子,你的朋友在肩膀上玩耍哟。”

雏子瞧着蜜蜂,皱起眉头顿足撒娇说:“小信,我不记得有这位朋友,快点把它赶走。”

信太郎说“看我的”,然后呼地往雏子肩膀吹气,蜜蜂飞走了。夫妇俩的视线追随着蜜蜂望向庭院的远方,然后笑个不停。

“吃的不多耶。”雏子瞧着我的盘子说:“还在酒醉吧。小布,你脸色不太好,感觉不舒服吗?还是感冒了?”我想说没关系,但一张开口,雏子突然伸手往额头上盖过来。“好像没发烧。”

我厌恶起自己来。我背叛了这个人。但这个感觉涌上来的同时,我有一瞬间强烈地憎恨着雏子。明明知道还装。她应该不会不知道昨天晚上这别墅的二楼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还要这么假装着没事呢?是有什么理由吗?

信太郎抽着烟眯起眼看着我,嘴边平稳地泛着笑意。我以为他望着我的眼神经过一晚会有所不同,明知道这样想很傻,但忍不住这么期望着。但是看着他毫无变化、只是像看着宠物的眼光,我就也僧很起他来。他应该故意忽视我。

“头痛吧。”信太郎向我说。“今天不工作了,睡到傍晚都汲关系。”

雏子站起来:“阿斯匹灵放到哪去了?我去找找看。”

“不用了,真的。”我说,制止了雏子。我知道阿斯匹灵放在哪里。在那时我已经大概晓得别墅里东西放在哪里,恐怕比雏子还要清楚。在雏子和半田嘻笑、和副岛谈情说爱间,还有出于好玩把我弄得团团转之际,我已经察觉到自己已经变成了片濑家的佣人一样。

这么一想,就感觉异常悲哀。自己不过只是他们的佣人而已。信太郎工作上的佣人,雏子不在时候行乐的代替品。尽管如此,我居然不知不觉间忘记了这个事实而做起梦来,这种愚蠢实在非常可笑。

从阳台走进室内,进了厨房,伸手到冰箱上。就像我想的救护箱果真放在那里。我把装在里面的阿斯匹灵药片取出来,在流理台前打开水龙头。我感到背后好像有人。是雏子。

雏子把空的汤盘端过来,微笑地望着我。“虽说是酒醉,但是呀,今天的小布比以前更性感。”雏子穿着的柠檬色的上衣,像婴儿肚兜一样一片小块的布好不容易盖住她的胸部。我无意识地将视线移到她胸前。

雏子将水龙头关起来,走到我身边。呼吸中些许咖啡的香味迎面扑来。她细声细语地说道:“小信还不错吧?”

我没吭声。雏子没有望着我,而是越过我的肩膀,眼睛写着好像什么都没在看一样。

“还好吧?”雏子又再问一次。

忽然间她浮起没有任何意昧的笑意,很亲热地朝着我笑说:“小信说很棒耶,说小布很棒。说兴奋得不得了。”

我膝盖开始打颤。忿怒之余,鼻子和嘴唇同时发起抖来。

“太过份了……”我开口说,然后再也说不下去。

雏子惊讶地张大了眼,好像并不十分理解从我口中冲出的话。

我的鼻子热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信太郎居然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雏子。而雏子听说了以后,不但没动气,还高兴地做烤中肉三明治和洋芋汤,在阳台和信太郎谈笑风生,等着我醒过来。

我用手掩面,流出的眼泪渗进指间。

“小布。”雏子吓坏了,捉住我的两手。我将它粗暴地推开。

我越过雏子身旁,从厨房跑出来。雏子在后面大声叫我,然后又叫信太郎,我感到信太郎好像从阳台奔进来。我跑到玄关,看到鞋子急忙穿上,飞奔出别墅。穿过在庭园停着的车子,穿越树林,出了庭院,一面沿着小河宽广的菜园开始朝着公路方向跑。

我感到信太郎在后面追赶着。“小布,等一下。”他一直呼唤我的名字。但是我没有回头。他的声音渐渐远去,然后渐渐地听不到了。

那是亮丽的盛夏午后。草和肥料的味道渗在风中。在远方不时有虫鸣,那声音一直晌彻整片落叶松林。

我什么都无法思考。信太郎把昨晚的事告诉了雏子.两人开心地聊着这个话题。他们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多么地异常。他们一定是轻松地微笑着谈着我和信太郎过夜的事。对他们来说谈自己的情事,就像在餐桌上谈着自己养着的猫发情一样的自然。

我跑着跑着不停脚,喘不过气,胸部疼痛起来。全身冒着汗,快要昏倒了。我站住调整呼吸,然后头往后仰,阳光相当刺眼,有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

到了公路上我第一次回头看。一瞬间好像感到往这儿驶来的车子是信太朗的车子。从前窗玻璃好像可以清楚看到追着我的信太郎铁青和不安的脸。但是往片濑夫妇的别墅弯来弯去的碎石子路上没有扬起灰尘。我坚起耳朵倾听,公路上除了来往的车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

第12节

我开始往中轻井泽方面走。在远方可以看到绿色的起伏的山,在道路的旁边盛开着红色的花朵。

我不停地回想雏子说的话。简直像是快要发疯似地不停在脑中翻来覆去。小信说很棒,小布很棒,兴奋得不得了。

我一想像信太即告诉雏子这些的情景,就连站也站不稳,愤怒地头昏起来。我想起前一晚上的事,信太郎的爱抚相当温柔,一点都不粗鲁rǔ头还残留着被咬的疼痛感。信太郎连这也报告了吗?我咬了小布的rǔ头,不知咬了多少次。那小小的rǔ头,要是不用舌尖舔还不知道在哪儿。

我突然站住,往上仰像是吐东西一样大大地喘气,在旁边走着看起来像是观光客的老夫妇有点嫌恶地回头看我。我用指尖摸摸鼻子下面,假装在打喷涕。

虽然是自己奔跑出来,但我心中想让他们担心,想要他们陷入不安而好好大闹一场。这是给他们的惩罚。对这种高兴地互相吹嘘自己的情事的夫妇,不给他们一点颜色不行。我不记得是走到哪里,也没有目标。身上没有带钱包,连咖啡店都没办法进去。

我继续在公路上行走,途中好像往右转,等到意识过来时,我已站在年轻井泽车站。

车站旁边的空地正在办花市。各式各样的树苗还有盆栽并排挤在路上。印象中有许多打扮相当时髦来度假的游客,相当热闹。

好像是镇上的农会主办的市集。在树荫下搭起了帐篷,里面有桌子和椅子。桌子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请自取饮用,然后摆着一个大水壳和好多小茶碗。是免费提供给来参观花市的人喝的麦茶。

在炎热的夏天持续行走,喉咙相当地渴。我毫不犹豫地进了帐篷,将麦茶倒进杯子喝干。麦茶好像是一大早就放在那里了,不够冰凉。

我倒了第二杯,端着杯子在折叠椅上坐了下来。树荫下的帐篷很凉快。我用肩膀的衣服擦鼻头的汗。帐篷内没有其他人坐着。流的汗一点一点干了,在脑中狂吹的热风也静了下来。我想,自己到底在这样的地方做什么。也思考了唐木的事。一想到才在四个月前我还和唐木一起睡在一个被窝里。虽然才四个月,但是感觉相当地遥远。

前年的夏天,我还和唐木一起共度。唐木为了与和他同属的东北大学的学生见面来到仙台,返乡省亲的我和他在市内的咖啡厅会合,一同前往唐木落脚的东北大学的宿舍。

屋里不知从哪捡来的好几件被子叠在一起,然后再铺上肮脏的床单就当作是床。长着胡子的学生看到我们就说“我出去买烟”,然后就出门了。

学生的脚步一远,唐木突然把我压倒在那汗臭的床上。我激烈地抵抗。

他用不解的神情问我:“怎么啦?”

我说,“这种地方太脏了。”

他这么压着我不动,过了好一会才离开身说:“我弄不懂你。”我也回说:“我才搞不清楚你呢。”封闭的房间像蒸笼一样,有不少蚊子飞来飞去。在室内散乱着的印刷的板子下面,有一只巨大的蟑螂死掉了。

然后在他回到东京前的那几天最糟了。他像着了魔一样口沫横飞地谈着抗争,对我带他参观的青叶城和广濑川都没有兴致观赏。一发现在街角有演说,就插进去开始大声地辩论起来。然后在我带他去的爵士咖啡店,他眼里也像没有我这个人一样地看着书,好几个钟头都不说一句话。

那是炎热的夏天,我也懒得跟他吵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想在有蟑螂尸体的房间内,睡在混合着他人汗臭的床单上这一点,种下了不合之因。我真的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在唐木回去东京的那天,我到车站去送他。在椅子上等我的唐木,一看到我就猛然地把我拉到月台的阴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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