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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巴黎圣母院-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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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御三月晚间的寒气,说不定是为了掩饰身上的服装。这

个人不时停了下来,站在拉着铅丝网的那模糊不清的玻璃窗

前,侧耳倾听,凝目注视,还轻轻跺脚。

酒店的门终于开了,他左等右等,似乎就是等这件事。从

酒店走出来两个酒徒,快活的脸盘有一会儿映着门里透出的

光线,脸色红得发紫。披斗篷的汉子连忙一闪,躲进街对面

的一个门廊里,监视着他俩的动静。





3巴黎圣母院

“长角的和天杀的!”有个酒徒说道。“快敲七点了,我约

会的时间到了。”

“听我说,”这个酒徒的同伴接着说,舌头有点转动不灵。

“我不住在屁话街,住在屁话街的是卑鄙小人①

;我住在约翰

——白面包街。……您要是说谎了,那您就比独角兽还更头

上长角喽②

……人人知道,只要一次敢骑上大狗熊的人,永

远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瞧您吃东西挑东剔西的那副嘴脸,就

像主宫医院的圣雅各像。”

“约翰好友,您喝醉了。”那一位说。

约翰踉踉跄跄,应道:“您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弗比斯,

反正柏拉图的侧面像只猎犬,那是被证实了的。”

看官肯定已经认出卫队长和学子这一对情投意合的朋友

了吧。躲在暗处窥探他俩的那个人,似乎也认出他们来了,遂

慢步跟随在他们后面。学子走起路来东扭西歪,曲曲折折,卫

队长也跟着东蹭西颠,不过卫队长酒量大,头脑一直很清醒。

披斗篷的人留心细听,从他们津津有味的交谈中听到了以下

这些话语:

“劳什子!您走直点好不好,学子先生!您知道,我该走

了。都已经七点了。我同一个女人有约会。”

“那就别管我,您!我看见星星和火苗。您就跟唐马尔丹

城堡一样,笑开了花啦!”







巴黎圣母院



②在西方,“头上长角”是辱骂人的话,指该人的妻子不忠,意同“戴绿帽

子”。

原文为拉丁文。

“赁我奶奶的疣子发誓,约翰,您这是起劲过了头,满口

胡说八道啦。……对啦,约翰,您真的没剩一点钱吗?”

“校董大人,没错,小屠宰场。”

“约翰,我的好人儿约翰!您知道嘛,我约好那个小妞在

圣米歇尔桥头幽会,我只能把她带到桥头那个法露黛尔老太

婆家里去,得付房钱呐。这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娼妇不肯让我

赊账的。约翰,行行好吧!神甫一整钱袋的钱,我们都喝得

精光了吗?您连一个小钱也不剩了吗?”

“想到曾痛痛快快地花钱,度过了那几个钟头的好时光,

那美滋滋的味道,比得上一种真正的喷香的餐桌佐料。”

“妈的肚皮和肠子!别放屁了,告诉我,鬼约翰,您是不

是还剩点钱?快拿出来,要不,我就要搜身了,哪怕您像约

伯害麻疯,像恺撒生疥癣!”

“先生,加利亚什街一头通向玻璃坊街,另一头通向织布

坊街。”

“没错,我的约翰好朋友,我可怜的伙伴,加利亚什街,

对,很对。可是,看在老天爷的面上,醒一醒吧,我只要一

个巴黎索尔,但就可以消磨七个钟头啦。”

“别再老唱轮舞曲了,听我唱这一段:

等到老鼠吃猫的时候,

国王将成为阿拉斯君主①







3巴黎圣母院

①阿拉斯城位于法国加来东南部,在历史上是封建君主纷争的地方,一三

八四年起归属布尔戈尼公国,直到一四七七年才又划归法国。

当辽阔无边的大海,

在圣约翰节冻成冰,

人们便会看到阿拉斯人,

从冰上纷纷离开家园。

“那好,你这大逆不道的学子,让你妈的肠子把你勒死才

好呢!”弗比斯叫嚷起来,并用劲把醉醺醺的学子一推,学子

就势一滑,撞在墙上,浑身软绵绵地倒在菲利浦—奥古斯特

的石板大路上了。酒徒们总怀有兄弟般的同情心,弗比斯多

少还有一点这种怜悯心,便用脚把他推到一旁,让他靠在穷

人的枕头上,那是上帝在巴黎每个街角给穷人准备的,有钱

人贬称为垃圾堆。卫队长把约翰的脑袋枕在一堆白菜根的斜

面上,约翰立刻呼噜呼噜打起鼾来,好比在哼着一支男低音

的美妙曲子。不过,卫队长余怒未消,冲着沉睡的神学院学

子说:“活该,让魔鬼的大车经过时把你捡走才好咧!”一说

完,径自走了。

披斗篷的人一直跟踪着他,这时走过来在酣卧的学子跟

前,停了片刻,好像犹豫不决,心烦意乱;随后一声长叹,也

走开了,继续跟踪卫队长去了。

我们也像他们那样,让约翰在美丽星星的和霭目光下酣

睡吧,请看官跟我们一道,也去跟踪他们两个人吧。

弗比斯卫队长走到了拱门圣安德烈街时,发现有人在跟

踪他。偶然一回头,看见有个影子在他后面沿墙爬行。他停,

影子也停;他走,影子也走。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暗

自想道:“去他妈的!反正我没有钱。”







巴黎圣母院

到了奥顿学堂门前,他突然歇住。想当初,他就是在这

所学堂开始他所谓的修业的。他仍保留昔日淘气学子的捣蛋

习惯,每次从这学堂的门前经过,总要把大门右边皮埃尔·

贝尔特朗红衣主教的塑像侮辱一番,这种侮辱就像奥拉斯的

讽刺诗《从前无花果树砍断了》①

中普里阿普满腹辛酸所抱怨

的那样。他干起这种事劲头十足,结果塑像的题词“中高卢

人主教”②

几乎被他砸得全看不见了。这一回,他像入学那样

又停在塑像跟前,街上此时空无一人。正当他有气无力地迎

风再结裤带时,看见那个影子慢慢向他走过来,脚步那样缓

慢,卫队长可以看清这个人影披着斗篷,头戴帽子。这人影

一挨近他身旁,陡然停住,一动不动,比贝尔特朗红衣主教

的塑像还僵直。可是,这个人影的两只眼睛却定定地盯着弗

比斯,目光朦胧,俨如夜间猫眼的瞳孔射出来的那种光。

卫队长生性胆大,又长剑在手,并没有把个小偷放在眼

里。然而,看见这尊行走的塑像,这个化成石头般的人,不

由心里发怵,手脚冰凉。当时到处流传,说有个野僧夜间在

巴黎街头四处游荡,闹得满城风雨,此时此刻,有关野僧的

许多莫名其妙的传闻,乱七八糟地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

吓得魂不附体,呆立了片刻。最后打破沉默,勉强地笑了起

来。

“先生,您要是像我所想的,是个贼,那就好比鹭鸶啄核

桃壳,您白费劲。我是个破落户子弟,亲爱的朋友。到旁边





3巴黎圣母院



②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去打主意吧,这所学校的小礼拜堂里倒有真正做木十字架的

上等木料,全是镶银的。”

那个人影从斗篷里伸出手来,像鹰爪似地重重一把抓住

弗比斯的胳膊,同时开口说:“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怎么,活见鬼啦!”弗比斯说道。“您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您的名字,而且还知道今晚您有个约会。”斗

篷人接着说,他的声音像从坟墓里发出来似的。

“不错。”弗比斯应道,目瞪口呆。

“是七点钟。”

“就在一刻钟以后。”

“在法露黛尔家里。”

“一点不差。”

“是圣米歇尔桥头那个娼妇。”

“是圣米歇尔大天使,像经文所说的。”

“大逆不道的东西!”那鬼影嘀咕道。“跟一个女人幽会

吗?”

“我承认。”

“她叫什么名字?”

“爱斯梅拉达。”弗比斯轻松地应道,又逐渐恢复了他那

种满不在乎的模样。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人影的铁爪狠狠地晃了一下弗比斯

的胳膊。

“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你撒谎!”

弗比斯赫然发怒,脸孔涨得通红,往后猛然一跃,挣脱

了抓住他胳膊的铁钳,神气凛然,手按剑把,而斗篷人面对







巴黎圣母院

着这样的狂怒,依然神色阴沉,巍然不动。这种情景谁要是

看了,定会毛骨悚然。这真有点像唐·璜与石像①

的生死搏

斗。

“基督和撒旦呀!”卫队长叫道。“很少有人胆敢冲着姓夏

尔莫吕的这样大放厥词!料你不敢再说一遍!”

“你撒谎!”影子冷冷地说道。

卫队长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什么野僧啦,鬼魂啦,乌七

八糟的迷信啦,顷刻间全抛到九霄云外,他眼里只看到一个

家伙,心里只想到一个所受的侮辱。

“好啊!有种!”他怒不可遏,连声音都哽住似的,结结

巴巴地说道。他一下子拔出剑来,气得浑身直发抖,就如同

恐惧时发抖那样,接着含糊不清地说道:“来!就在这儿!马

上!呸!看剑!看剑!让血洒石板路吧!”

然而,对方却没动弹,看到对手摆开架势,准备好冲刺,

便说:“弗比斯队长,别忘了您的约会。”他说这话时,由于

心中的苦楚,声调微微颤抖。

像弗比斯这样性情暴躁的人,宛如滚开的奶油汤,一滴

凉水就可以立刻止沸。听到一句这么简单的话儿,卫队长立

即放下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

“队长,”那个人又说。“明天,后天,一个月或者十年之





3巴黎圣母院

①唐·璜是西班牙传说中的花花公子,专以勾引女人为能事。有天夜里,他

将勾引的一个少女的父亲杀死。一所修道院的修道士们设计,将唐·璜诱骗到死

者的墓前,并将唐·璜杀死。事后,修道士们假称唐·璜是被死者的石像拖到地

狱里去了。

后,您随时可以找我决斗的,我随时准备割断您的咽喉;不

过现在您还是先去赴约吧。”

“没错,”弗比斯说,好像给自己设法找个下台的台阶。

“一是决斗,一是姑娘,这倒是在一次约会中难得碰到的两件

畅快的事情。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两兼,顾了一头就得错

过另一头呢!”

一说完,把剑再插入剑鞘。

“快赴您的约会去吧!”陌生人又说。

“先生,您这样有礼貌,我十分感谢。的确,明天有的是

时间,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亚当老

头子的这身臭皮囊切成碎块。我感谢您让我再快活一刻钟。本

来我指望把您撂倒在阴沟里,还来得及赶去同美人幽会,特

别是这种幽会让女人略等一等,倒是显得很神气的。不过,您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男子汉,那就把这场决斗推迟到明天更稳

当些。我就赴约去了,定在七点钟,您是知道的。”说到这里,

他搔了搔耳朵,再接着往下说:“啊!他妈的!我倒忘了!我

一分钱也没有,没法付那破房钱,那个死老婆子非得要先付

房钱不可。她才不相信我呢。”

“拿去付房租吧。”

弗比斯感觉到陌生人冰凉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枚大钱

币,他忍不住收下这钱,并且握住那人的手。

“上帝啊!”他叫了起来。“您真是个好孩子!”

“但有个条件,”那个人说。“您得向我证明,是我说错了,

而您说的是真话。这就要您把我藏在某个角落里,让我亲自

看看那个女人,是否她果真就是您提到名字的那一个。”







巴黎圣母院

“唔!我才不在乎哩。”弗比斯应道。“我们要的是圣玛尔

特那个房间,旁边有个狗窝,您可以躲在里面随便看个够。”

“那就走吧。”影子又说。

“尊便。”卫队长说道。“我不知道您是不是魔鬼老爷本人。

不过,今晚我们就交个朋友吧,明天我所有的债跟您一起算

清,包括钱和剑!”

他俩随即快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听见河水的汩汩声,他

们知道已来到当时挤满房子的圣米歇尔桥上了。弗比斯对同

伴说:“我先带您进屋去,然后再去找我的小美人,约好她在

小堡附近等我。”

那个人没有答腔。自从两个人并肩一起同行,他就一言

不发。弗比斯在一家房子的矮门前停下,狠狠捶门。一线亮

光随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只听见一个牙齿漏风的声音问道:

“谁呀?”卫队长应道:“上帝身体!上帝脑袋!上帝肚皮!”门

立即开了,只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盏老油灯,人抖抖索索,灯

也抖抖索索。老太婆弯腰曲背,一身破旧衣裳,脑袋摇来晃

去,两个小眼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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