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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笑面人-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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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幻象似的现实,一个接连一个,片刻不停地在他面前出现。

无法避开它们。这一个去了,那一个又来了。

他几乎没有时间透一口气。

谁看见了玩杂耍的,也就看见了命运。那些一会儿起,一会儿落的球,正如人们在命运的手掌中一样。

球和玩具。

当天晚上,格温普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坐在一个百合花形的凳子上。他在缎子衣服外面,穿了一件白绸里子的红丝绒长袍,罩着一件貂皮短披风,肩上披着两条镶着金边的貂皮披肩。

在他的周围是些不同年岁的人们,有小伙子,也有老头儿,都如同他一样坐在百合花形的凳子上,也穿着与他同样的貂皮和红丝绒的衣服。

在他面前,他看见一些跪着的人。他们穿着黑绸长袍。有几个人正在写字。

在对面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瞧见几级台阶,一个平台,一个华盖,还有一面在一个狮子和一个独角兽当中闪闪发光的盾徽。在台阶上面的平台上,在华盖底下的地方,放着一把雕着一个皇冠的金交椅。这是王座。

大不列颠的王座。

格温普兰现在正坐在英国上议院里,他本人也是上议员了。

他是如何进入上议院的呢?我们现在来交代一下。

整整一天,从早晨到晚上,从温莎到伦敦,从科尔尤行官到西敏寺大厦,他是一级一级往上爬的。每爬一级,就要大吃一惊。

他是坐在一辆御用马车里,由一支上议员的卫队护送着,从温莎动身的。荣耀地护送一个大人物和押送一个犯人,两者之间,没有多大区别。

那天住在伦敦一温莎大道两旁的人看见了一支奔腾的女王“恩俸绅士”的队伍,护送着两辆急驰的马车。在第一辆车子里,坐的是黑杖侍卫长,手里拿着他的权杖。在第二辆车子里,看得见的是一顶有白色羽毛的大帽子,帽子的阴影遮住了下面的面貌。他是谁呢?一位亲王?还是一个犯人?

他就是格温普兰。

看起来,好像他们在押送一个犯人到伦敦塔去似的,不然的话,就是护送一个人到上议院去。

女王安排得很好。为了她未来的妹婿,她派出了自己的卫队。

黑杖侍卫队的一个军官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

在黑杖侍卫长的马车上放着一个银色的呢垫子,垫子上有一个印着皇冠的黑色公文包。

在布伦提福特,这儿是抵达伦敦前的最后一个驿站,马车和卫队都停了下来。

一辆玳瑁镶的四马马车,前面两个骑手,后面四个跟班,还有一个戴假发的车夫,已经等在那里。这辆车的车轮、踏脚、挽具、车辕和一切装备都是金黄色的。马笼头是银制的。

这辆华丽的马车的式样又大方,又别致,富丽堂皇。在芦波给我们留下来的五十一辆名贵马车的图样里,就有这种式样的马车。

黑杖侍卫长下了马车,他的军官也下了马。

军官拿起上面放着公文包的银色的呢垫子,捧在手里,站在侍卫长身后。

黑杖侍卫长打开空车的车门,接着又打开格温普兰坐的车门,低下眼睛,恭恭敬敬地请他上另外一辆马车。

格温普兰下了车,坐进那辆华丽的马车。

侍卫长执着权杖,军官捧着垫子,跟着他走了进去,坐在小凳子上;在老式御用马车里,这是为随从人员预备的座位。车厢用白宾切绸村里,隆起线和穗于都是银色的。车顶画着纹章。

他们刚从里面走下来的那辆马车的骑手,穿的是皇家的号衣。他们现在坐的这辆马车的骑手和跟班,穿的却是另外一种极其华丽的制服。

格温普兰虽然跟梦游人似的疲惫不堪,仍旧注意到他们华丽的制服;他问黑杖侍卫长:

“这是什么制服?”

侍卫长回答:

“是您的,我的爵爷。”

那天晚上,上议院正要开会。“Curiaeratserena①,”古代记录里这样写着。在英国,议会生活是夜生活。大家都知道,有一次谢立丹在半夜开始演讲,直到日出东方才告结束。

①拉丁文:议院在晚上开会。

那两辆皇家驿车空着车子回温莎去了。格温普兰的马车向伦敦进发。

这辆四匹马的玳瑁马车慢吞吞地从布伦提福特走向伦敦,要这样才合乎戴假发的车夫的尊严。

格温普兰从车大严肃的仪表上了解到仪式的重要性。

再说,从表面上看,这是预先安排好的。我们下面就能看出它为什么这样慢吞吞的前进。

天虽然还没有黑,可是已经差不多了。这阵子车子已经在御辕门前面停了下来。这个高大的拱门是白宫和西敏寺间的通道,两边有两座角塔。

“恩俸绅士”的队伍绕着车子围成了一个圆圈。

一个侍从从车后跳下来,打开车门。

黑杖侍卫长领着手捧呢垫的军官下了车,对格温普兰说:

“请爵爷下车。请戴着您的帽子。”

格温普兰披着一件旅行大氅,里面的衣服还是他从昨天晚上起一直没有离身的那套缎于衣服。他没有带宝剑。

他把大氅留在车里。

在御辕门拱门下面高出路面几步的地方,有一扇小小的边门。

在仪仗行列中,最大的人物是走在最后的。

黑杖侍卫长带着军官,开步先走。

格温普兰跟在后面。

他们走上台阶,从边门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已经置身在一个中央有一根圆柱的宽大的圆厅里。这儿是圆塔最下面的一层,只从几个哥特式的窄窄的窗口里透进一点光亮,即使是在中午,这儿也不明亮。昏暗往往会加强庄严的气氛。幽暗本身就是庄严。

圆厅里站着十三个人。三个在前排,六个在第二排,四个在后排。

前排的一个人穿的是紫红丝绒长袍;其余的两个穿的是同样颜色的长袍,不过是缎子做的。三个人肩上都绣着英国国徽。

第二排穿的是白织锦缎上衣,每人胸前都有一个彼此不同的纹章。

最后一排的四个人穿的是黑织锦缎的衣服,他们有这样的区别:第一个罩一件蓝色坎肩;第二个有一个猩红的圣乔治章绣在胸前;第三个有两个紫红十字,分绣在胸前和背后;第四个有一条黑貂皮的领于。所有的人都光着头,戴着假发,佩着剑。在朦胧的微光中他们的面貌不易看得清楚。他们自然也看不清格温普兰的面貌。

黑杖侍卫长举起他的权杖说:

“费尔曼·克朗查理爵爷,克朗查理和洪可斐尔男爵,我以黑杖侍卫长,觐见厅的第一个军官的身分,将您托付给嘉德——英国纹章院院长。”

那个穿丝绒长袍的人,向前走了几步,向着格温普兰一躬到地说:

“费尔曼·克朗查理爵爷,我是嘉德爵士——英国纹章院院长,是英国世袭纹章局长诺福克公爵阁下委任的官员,我曾对国王、上议员和嘉德爵士们宣誓服从。在我受任之日,当英国纹章局长在我头上倾一盅酒时,我曾郑重誓约效忠贵族,排除败类,宽恕贵族,不加谴责,并且帮助寡妇和童贞女。我负责安排上议员的葬礼,并且留心保存他们的纹章。我听候您的命令。”

另外两个穿缎子长袍的人当中的第一个,深深地打了一躬,说:

“我的爵爷,我是克拉伦斯——英国第二纹章院院长。我是负责安排上议员以下贵族的葬礼的官员。我听候您的命令。”

另外一个穿缎子长袍的打着躬说:

“我的爵爷,我是挪罗——英国第三纹章院院长。我听候您的命令。”

第二排立得笔直,没有打躬,他们向前走了一步。

格温普兰右边的第一个人说:

“我的爵爷,我们是六个英国纹章分院院长。我是约克纹章分院院长。”

于是每个纹章分院院长或系谱纹章分院院长依次发言,报出自己的头衔:

“我是兰开斯特纹章分院院长。”

“我是李其蒙得纹章分院院长。”

“我是吉土特纹章分院院长。”

“我是索美塞特纹章分院院长。”

“我是温莎纹章分院院长。”

他们胸前绣的纹章,就是他们的州和市的纹章。

第三排穿黑色衣服的仍旧保持缄默。

嘉德爵士纹章院长指着他们向格温普兰说:

“我的爵爷,这是纹章院的四名官吏。这位是蓝斗篷。”

穿着蓝坎肩的人鞠了一躬。

“这位是龙骑兵。”

佩着圣乔治章的人鞠了一躬。

“这位是红十字。”

佩着红十字的人鞠了一躬。

“这位是波特一古里斯。”

围着貂皮领的人鞠了一躬。

纹章院长打了一个手势,那四个官吏当中的第一个人——蓝斗篷就走过去,把银色的呢垫和印着皇冠的公事包从侍卫军官手里接过来。

于是纹章院长就向黑杖侍卫长说:

“很好。我非常荣幸地通知您,您已经把爵爷交给我了。”

这些繁文缛节和我们下面叙述的一些,都是亨利八世以前的古礼,安妮有一个时期曾经企图复古。现在所有这种礼节已经不存在了。可是上议院总认为它们是不可更改的;如果说哪儿还有什么远不可考的古礼的话,那就在上议院里。

虽然如此,它们还是要变的。Epursimuove①。

①意大利文:总是要变更的。

譬如说,“五月高竿”变得怎样了呢?从前每逢五月一日,当上议员到国会去的时候,伦敦总要竖立一个高竿。最后一根是在一七一三年竖立的。打从那时起,这个“五月高竿”就消失了,不用了。

表面上不变。骨子里却在变。就以“亚勃马尔”这个官爵来打个比方吧。乍看上去,它仿佛是永恒不变的。其实已经换过六个家族:沃度,曼德维尔,贝塞恩,勃南塔琴莱,鲍尚,蒙克。在“利斯德”这个官爵下,已经出现过五个不同的姓:鲍蒙,白瑞士,达德雷,悉尼,柯克。在“林肯”下的是六个,在“潘勃洛克”下的是七个。在不变更的官爵下,这些家族毕竟都变更了。有些肤浅的历史家相信永恒不变的东西。实际上没有不变的东西。人不过是一个波浪;人类却是海洋。

贵族把妇女认为耻辱的“老”字当作骄傲。可是妇女和贵族阶级一样,都想让自己永远生存下去。

也许上议院对于上面所讲的和下面要讲的,都不会承认,正好像从前漂亮的女人不愿意长皱纹一样。镜子总是代人受过,不过,它也习以为常了。

正确地描写过去,是历史家的责任。

纹章院长向格温普兰说:

“我的爵爷,请您跟着我走。”

他又说:

“在有人对您行礼的时候,您只要摸摸您的帽边就够了。”

他们于是护送着他,向圆厅尽头的一道门走去。

黑杖侍卫长走在前面。

其次是蓝斗篷,他捧着垫子。再次是纹章院长,在他后面走的是戴着帽子的格温普兰。

其余的纹章院长、系谱纹章院长和官吏仍旧留在圆厅里。

格温普兰在黑杖侍卫长的领导和纹章院长的陪同下,穿过一间一间的屋子,他当时走的路程现在已经无法追索了,因为早先的议会的房子已经拆毁了。

在他走过的屋子当中,有一间哥特式的大厅。詹姆士二世曾经在这儿和孟茂司庄严的会见,它曾经看见这个侄儿徒劳无益的跪在这个残忍的叔父跟前。墙壁上悬挂着九张依照年代顺序排列的、注明姓氏和纹章的前辈上议员的全身像:南斯拉特隆爵士,一三○五年,巴里奥尔爵士,一三○六年;贝奈士泰德爵士,一三一四年;堪梯鲁勃爵士,一三五六年;蒙提比冈爵士,一三五七年;铁波塔爵士,一三七二年;戈特诺的饶其爵士,一六一五年;培拉一阿瓜爵士,未注明年代;布洛埃伯爵海阂和撒来爵士也未注明年代。

现在天已经黑了,走廊里顺序地点着许多灯。铜吊盘上插着的蜡烛照耀着厅房,好像教堂的角落里一样幽暗。

除了必要的官员以外,什么人也没有。

在他们的行列通过的一间大厅里,站着恭恭敬敬低着头的四个掌管玉玺的书记官和国家档案书记官。

在另外一间大厅里站着的是索美塞提州勃闰卜登的可敬的菲利浦·希登汉姆“军旗”骑士。“军旗”骑士是战争时期国王在随风招展的旗帜下册封的。

在另一间大厅里的是英国最古的准男爵,PrimusbaroorumAngligae①,沙弗克的埃特孟·培根爵士,他是尼古拉斯爵士的继承人。在埃特孟爵士后面的是一个手执古铳的武士和一个手执窝尔斯特盾徽的盾手,因为准男爵是爱尔兰窝尔斯特州的传统保卫者。

①拉丁文:英国第一个准男爵。

再走过去的一间大厅里的是财政大臣,他带着四个会计师和两个被派来担任记数的宫务大臣的助理。造币厂的总监也在场,他手心里放着一枚轧了花边的英镑。英镑总是有花边的。这八个人向新爵士行了一个鞠躬礼。

在一个铺着席子的走廊的进口地方,这儿是上下院中间的通道,格温普兰受到马尔冈的汤麦斯·曼塞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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