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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少女开眼-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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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连小姐是我的姐姐也说了。他不知道这件事,很惊讶。小姐她是知道我是她妹妹,才那样对待我的吧?”

“不是的。她做梦也没想到过初枝是她妹妹,我是她母亲。”

“那是不是算欺骗了小姐?”

“说什么欺骗。那样认为的话,是完全不相关的外人的偏见。小姐和你之间的爱不是通过欺骗产生的。”

“是的。”

“初枝你是一直不知道有姐姐而长大的,就算现在知道了,可是今后也将根本没有希望像正常的姐妹那样相处下去。”

“嗯。”

“虽然可悲,可话又说回来,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你是实实在在地以一种美好的心情与姐姐相处过来的。因此,就凭这一点,就凭这一点嘛,初枝你不认为还是有姐姐这个人存在的价值吗?这也许对你有点勉强。”

“对,我是那样认为的。不勉强。”

“看到不知道是姐妹的你们俩像血缘相通似的情形,妈妈高兴得简直心里害怕,总感到好像是自己的罪孽遭到谴责,不过我还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是我的错误,给初枝带来了不幸。”

初枝把手伸向暗处,去摸身旁被窝中的母亲。

“妈妈在户仓生病了。但也并不是不能更早一点儿来接你。我心里犹豫不定。感到自己无法与两个女儿见面,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我想如果初枝在有田这里,既可以跟小姐见面,而且姐妹间存在的那种奇异的力量兴许对初枝有利,心想还是我不在更好一些。”

“妈妈!”

初枝感到胸口堵得慌,她搂紧阿岛。

“我也见过那个人,但已一点也不怕他。他是和小姐一道从美术馆出来的。”

“跟小姐?”

阿岛热血沸腾。

伤害了初枝,竟还能跟礼子一道外出,算什么男人!

“你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瞧着?”

“我说初枝已经死了。”

“初枝?那个人才该死。”

翌日早晨,阿岛去了矢岛家。

出现在客厅的伯爵面对满怀杀机的阿岛,身不由主地摆出一副对付的架势。



然而,伯爵还是悠闲地坐到阿岛面前的椅子上,说:

“怎么样,下决心了?”

“下了。”说到这里,阿岛恨不得把对手捅死,却问,“什么决心?”

“太可笑了。你不是为说这事来的吗?是的吧。那女孩要委身于我吧。”

“还讲这种话。”

阿岛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极其冷淡地说:

“不适可而止的话,你会很危险的。”

“你才要适可而止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总在做故作高雅的美梦。不客气地说,你为什么要生下两个女儿。你用外来的道德责备我,这也是愚蠢的照葫芦画瓢,那样固执己见,是打错了算盘。为了你自己的体面,甚至让初枝背上空空如也的包袱,不是徒然增加痛苦吗?”

“初枝的事,我已打算不再对你讲任何话了。”

“就连我对那女孩也有所感动,我确实在想,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虽然被礼子骂得相当厉害,即便如此,我仍然要表示一点感谢。我并非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个粗暴的男人。说到对你的两个女儿,如果对她们的长处我都发表过一个见解的话,我就不至于要那样遭你憎恨。什么样的男人能把握女人的真实,你知道吗?礼子的父亲对你怎么样?正春那样的毛孩子又算什么东西!礼子那样的姑娘,即便是一时心血来潮,主动想跟我结婚,这也是有所感动的缘故。”

“我要讲的是礼子的事,你对初枝干了那种事后,竟然还能会见礼子。”

“那可是我要说的话。初枝跟礼子好像很热乎地一起回去了,但那是故意假装的。”

“礼子什么都知道。”

“连和初枝是姊妹也……”

阿岛一时语塞,但马上又说:

“初枝是打算作今生今世最后的诀别,才去见一面的吧。由于你的缘故,我和初枝都丢掉了对小姐的依恋。”

“是不是如同我所说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不需要永远为不自然的母女关系所困惑嘛。”

“是的,小姐的婚事也彻底告吹,一了百了啦。”

阿岛把悲伤深藏起来,提醒伯爵道:

“如想到替别人当了牺牲品,初枝也会死心的吧。对那孩子来说,是非常痛苦的报恩。”

“你是戴着陈腐的情理假面具,故意来讲令人讨厌的话吧?”

“现在,我也作为礼子的母亲明确表示解除婚约。由于初枝认为自己已死,我就增添了袒护礼子的力量。”

“对于礼子的事,她有名正言顺的父母亲,我用不着同你商量,关于初枝的事我是永远不会逃避的。当然也出于惩罚礼子,才做了那种事。但是,你也可以把初枝和礼子分开来考虑。等你心平气和,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时,我们再见面也行。”

伯爵起身,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阿岛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



从伯爵的口气中阿岛感觉到他和礼子结婚的念头已经打消,所以也就不再与他顶撞。像是被赶走似的,她走出客厅,忽然感到脚下的草坪变得朦胧起来,水灵灵的绿色奇怪地在眼前膨胀开来。

她朝石门方向蹒跚而去,抓住了门廊。上面的铁皮略带温热。

“危险!”

随着一声叫骂,汽车猛地急刹车。

驾驶员伸出脑袋在咂嘴。

阿岛慌忙躲开,身体倚靠在土坡上,往车里一看,只见车里有男女二人,作为夫妇,女方显得未免太年轻,太妖艳。

那是礼子的姐姐房子和村濑。

然而,阿岛和房子互不相识。

这对夫妻正在为礼子的亲事而奔波。阿岛当然不知道这些事。

阿岛沿着洋式土坡下到门前的广场,这时,身穿和服裤裙的工读生追上来。

“对不起,伯爵要我问,您在东京要住到什么时候?住哪家旅馆?”

“你?”

“您有什么事吗?刚刚来了客人。”

“很冒昧,请问客人是谁?”

“是村濑先生。”

“村濑先生?”

阿岛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后说道:

“总住筑地的信浓屋旅店,不过,今天晚上我就要回故乡了。”

一回到有田家,初枝飞奔到大门口迎接阿岛。

“妈妈,到哪儿去了?出了什么事?脸色不对头。”

“怪讨厌的,眼睛能看见,光注意人家的脸色。”

“对,对。还是眼睛看不见时更了解妈妈。”

阿岛好像要打岔,便问:

“一个人留在家里怎么样?”

“很有意思呀,一直在学习。”

在朝子的书桌上摊有打开的小学理科教科书及参考书。

阿岛朝它瞟了一眼。

“今天,朝子小姐从学校回家途中绕道去别的地方,回来要晚。她在做家庭教师。”

“是吗?初枝又是她家里的弟子,她很忙呐。”

“是的,一周要去三次。”

“不那么干活,是不是有困难?”

“指金钱方面?不太清楚。”

初枝摆出一副既幼稚又严肃的面孔,仰视着阿岛。

“我说,妈妈,朝子不在家,所以,妈妈不做几个晚餐的菜请有田先生尝一尝?”

“对呀。”

阿岛忽然望了望初枝,说:

“好,就这么办。不知道有田先生喜欢吃些什么。您跟奶妈一起去上野的食品店买点东西来。”

说着,把钱包递给初枝。

“初枝,听说过村濑这个人吗?”

“村濑?”

初枝大吃一惊。

“那不是小姐的姐夫吗?妈妈,是到小姐那里去了吧?”

“不对。”

阿岛摇摇头,似乎在掩饰自己的狼狈。

初枝满脸疑惑,默不作声。

她不再追问,邀奶妈出去了。



下面轮到自己动手了,阿岛到厨房一看,在见惯豪华餐馆的她看来,奶妈和初枝采购来的东西,简直像小孩过家家玩似的拿不出手。不过,她又想这大概就是家庭生活。

“这里太狭窄啦,你到那边去。”

厨房很小,初枝也进来动来动去的话,便会身体相撞无法操作。

有田从研究室回到家。

初枝跑到门口,双膝完全着地,说:

“您回来啦!”

于是,就像习惯成自然似的,轻松愉快地鞠了个躬。

“哦。”

有田略显惊慌。

初枝把装有田平常穿的衣服的无盖筐拿到客厅。

像把它推出去似的搁到有田的脚跟前,她有点一本正经地坐到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

“好啦好啦,你不要忙乎。”

有田笨手笨脚地更衣。

初枝不好意思地瞧了瞧有田脱下的西服,无奈地耸着肩,支起腿准备去叠。

有田慌忙阻止。

“请不要管它,真的。”

“哎。我是在学朝子小姐的做法。”

然而,初枝却不懂西服怎么叠,她红着脸仰视母亲。

“真是没用的人。”

阿岛笑着伸出手。

阿岛对初枝的所为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初枝每天见朝子这么干,今天她不在家,自己代替她来做。但是,在阿岛看来,初枝起这种念头,这本身就令人难以置信。

在有田喜欢自己亲手做的菜的晚餐桌上,阿岛显得有点难为情,在回避有田的目光。

初枝麻利地把用过的脏碗碟收走,她干得很带劲儿,样子有点可笑。

初枝认为,在母亲面前显得萎靡不振未免太难受,她甚至认为急急忙忙地干活将是对母亲的一种安慰。

而且,在这狭小的家里也只有学朝子那样去干活。

干起活来觉得很愉快。

自从那天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伯爵之后,奇怪的是初枝的恐惧感竟很淡薄。

一旦下决心断绝和正春的关系,痛苦也就减轻了。

现在惟有专心致志地回想所爱的人那既甜蜜又悲伤的梦,才能拯救自己。那是一种惟有年轻女人才有的浸透全身的想法。

在朝子十点多回到家之前,三人一直都在海阔天空地闲聊。朝子回来后,阿岛郑重其事地说:

“我并不是谁都见过面了,而且也于心不安,就这样悄悄地回去的话,不好吧。”

“请您去见一见礼子小姐。”

“正像您所说的,我要去道歉,同时也要跟她作今生今世的诀别。”

“哎呀,说什么今生今世的诀别,我不喜欢听,而且,初枝是我的学生,不能中途退学的哟。”

朝子也附和哥哥这样说。



初枝的眼睛看过裾花川、犀川、千曲川,现在用它初次看东京的大河,像腐烂的油一样的淤水令她惊愕不已。

初枝无法想象,自己的母亲阿岛眺望这条河会唤醒遥远的记忆。

阿岛心想,大概连礼子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在这河岸上诞生的,因此才特地选择该处作为跟礼子告别的场所。

在面朝河的走廊上摆上坐垫坐下,初枝向有田请教对岸显眼的建筑物的名称。

时值暮春,无论水色还是水的气息早已显得暮气沉沉,这一切对阿岛而言倒也值得怀念。

正春和礼子略迟一会才到。

正春头戴大学生方形帽,身穿新的大学生制服。

“恭喜您!”

阿岛最先这么说。

初枝头也不抬,正春胸前的钮扣却在眼底闪闪发光。

五个人好像话都堵在嗓子眼里讲不出来,因此,礼子便正面注视阿岛,说:

“曾经承诺过的事,您不会忘吧,说把初枝交给我的。”

“啊?”

阿岛吃了一惊,她的目光正好与礼子相遇。

“先发制人啦,”有田微笑着说,“实际上她说跟你见面心里很难受,想悄悄地回去的。我也对她说那可不行,因此才下决心来跟你告别的。”

“而且,还想向您表示道歉……”

阿岛再次低下头。

“的确,太对不起啦!”

初枝受母亲的感染,也低下头。

“哎,需要道歉的是我们,真不敢当。”

礼子皱起眉头。

正春慌忙说:

“都是我不好。不过,由我道歉,这令人遗憾。我从心里那么喜欢初枝,竟然不行。”

初枝情不自禁地欲摇头否定,她抬起头。

可是,阿岛依然双手触地,而且连身子也伏下去,看上去仿佛在痛哭流涕。

“妈妈!”初枝实在看不下去便喊叫,“妈妈,别这样!”

阿岛犹如被人猛击一掌,连忙正襟危坐。

初枝的喊叫声震惊了所有在座的人。

“对,赶快停止道歉比赛。”

礼子也斩钉截铁地这样说。

“还有,告别的话也应该停止。”

正春感到心里也满是想要倾诉的话。

“说什么告别,要是能那样轻而易举地做到的话,我对人生也就再没有什么可相信的东西了。”

正春心想,自己讲的这句话也包含阿岛和礼子之间的母女关系。

可是,无人把它明确地说出口,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而已。

“如果不能请你们允许我们告别的话,我和初枝只有一死而已。我们想在远方思念着你们,生活下去,是吧,初枝。”

初枝也坦率地予以首肯。

女佣已开始上菜。

不知不觉地从河水中感觉到黄昏已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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