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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少女开眼-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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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很生气。

随后,礼子上了初枝的车。伯爵无奈,只好请正春上自己的车,大家还是决定去信浓屋旅馆。

十二

有人称能乐为“不动的舞蹈”。从全神贯注的肃静而深刻的能乐表演中,同视力正常的人用眼睛着相比,盲人听起来可能会通过那些强有力的谣曲、伴奏、用脚打的拍子等得到更强烈的印象吧。何况这对初枝来说还是第一次。

乘上汽车后,双人静夫人舞的幻觉仍没有消失,初枝感觉就连旁边的礼子看上去也不像是人世间的,而像幽冥的人一样。

而且,只剩她和礼子两个人的时候,初枝感到不能不对礼子说自己与正春之间的事,她的脸颊自然而然地红了起来。

礼子像是在温柔地安慰着她一样。

“你还真清楚我的地址呀。的确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

初枝点点头。

“可是,我觉得好像昨天曾从您家门前经过。虽然不十分清楚……”

“唉呀!真怪呀。从门前经过的话就该顺便进屋坐坐啊。你是和谁一起来的吗?”

“嗯,和妈妈。”

“是吗?要是你妈妈也一起来就好了。我好像能看见你妈妈是怎样疼爱你的,真想见到你妈妈啊。她在旅馆吗?”

“嗯。但是,问过妈妈之后……”

初枝面带愁容。

“妈妈问我能否一个人去小姐家。”

礼子不解地说:

“你们打算马上就回信州去吗?”

“嗯。”

那么,要是和正春之间有什么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不行,立刻就……请高滨大夫检查一下,要是能治愈看见东西,那初枝可就脱胎换骨了。你就会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一切都将从此开始。”

“嗯。”

“你明白眼睛能看见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不明白。”

礼子与初枝两个人同乘一辆车,这也是因为她怀着一种想要知道初枝是如何看待正春的想法,但是一看到初枝纯真的样子,她就无法触及这些事了。

“你刚才一边观看能乐,一边跟我哥哥说话了吧。”

礼子先拐弯抹角地提出有关自己的事情。

“对我这次的婚事很反对吧?”

初枝有些为难。

“嗯,没关系。我很高兴,反对是当然的。但是,我感到不可思议。你既看不见又没讲话,怎么能判明那个人不行呢?”

初枝点点头。大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想要诉说什么似的色彩,目不转睛地看着礼子。

“小姐。”

“是啊。我很感激。”

回到信浓屋旅馆后,阿岛仍没有回来。

看见在大门口迎客的年纪大的女佣,伯爵似乎大吃一惊。

正春和礼子都去了初枝的房间,只有伯爵单独留下来,在楼梯的后面与女佣站着讲话。

“喂,求你了。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我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女佣笑着伸出一只手来要钱。她曾在伯爵常去的酒馆做过女佣。

“正好啊。那个失明的女孩是怎么回事啊?”

“好像和老板娘交情很深。”

十三

礼子说她想要等初枝的妈妈回来见过面后再走。她想要安排好,想让初枝第二天就能接受高滨博士的诊察。

但是矢岛伯爵却紧催着礼子。仅凭绕道到初枝住的旅馆这一件事,就足以使他的自尊心神经质地颤抖了。

而且,正春和初枝又显露出一副毫不亲切的神情,这也令他感到厌恶。

失明的少女纯真得像朵可爱的鲜花,但却有种奇异的魅力,深深打动人心。

从一开始她就有一种看上去像是在男人那里,而又像影子一样难以捕捉到的感觉。

“哼!”

不知为什么,伯爵有些嘲讽情绪,就连礼子安慰初枝,他也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无言的反抗,他那想要打垮礼子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看到严肃地站在房间里,不想坐下来的伯爵,正春说道:

“我跟这女孩的妈妈好好说一下。”

“是吗?可我也想见见她妈妈。”

礼子一边从正面认真地看着哥哥的脸,一边站了起来:

“你是说爱她,在她眼睛能看见东西之后……”

礼子好像在说这些似的。

伯爵一乘上汽车立刻就说:

“据说她是长野那家名叫花月饭馆的老板的女儿。”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简直像掌上明珠一样地疼爱着,这真可笑。她是名叫芝野的众议院议员的小妾所生的。据说是因芝野濒临死亡才从乡下来到东京的……母亲去大学医院探望病人,失明的女孩却一个人出去闲逛,这不是很怪吗?”

礼子很奇怪伯爵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但她沉默不语。

“把正春君留在那儿,没事儿吧?”

伯爵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

礼子反驳道:

“哥哥靠得住。”

“这时候信用可不值钱呀!”

“唉呀,我的意思是说他不会让人不幸的。和我不一样,哥哥可是个诚挚悲悯的人。”

“所以,他就当然是一个能诚挚爱人的人吗?”

伯爵看着礼子严肃的侧脸,说道:

“但是,对方可是一个令人操心的人哪。”

“哎,你说她是个过于纯洁的人吗?”

伯爵不满地漠然置之,沉默不语。

只剩初枝和正春两个人留在房间里时,初枝耸着肩,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

接着,她悄悄地哭了起来。

此刻,她心里已经原谅了在温室里的那次接吻。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于初枝来说,只觉得十分悲伤。

她想让正春摸摸自己的手,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衣架上挂着初枝和妈妈的衣服。梳妆台附近也有像是女孩携带的物品。

正春温和地看着,仿佛那是初枝的肌肤一般。

“假如你眼睛能看见东西了,那就请你第一个先看看我。”

初枝连连点头,用紧握着的拳头拄着膝盖,像是要倒下去似的。

正春拉着她的手,不禁抱住了她。

过了片刻,初枝请求正春回去。她无论如何都想要一个人等待妈妈回来。

正春刚走,妈妈就回来了。

十四

不用说,初枝已经停止了哭泣。

正春不在身旁,初枝却反而更觉得他就在近旁,她好像插上了幻想的翅膀似的,轻轻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毫无意义地触摸着各种东西。

即使被桌子绊倒,她也只是“痛啊,好痛啊!”地叫着,自己感到很可笑,于是便笑个不停。

看不见也无妨,在客厅里咚咚地走动,狼狈地撞在东西上,想必很可笑吧。

不知不觉间初枝也没听见妈妈回来的脚步声,可拉门一打开,她就跳起来迎了出去。

“唉呀,你的情绪真好啊。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妈妈。”

初枝来回胡乱摸着阿岛的脸。

“我能看见妈妈了。真的会看见的。”

接着,一口气把今天所发生的事全都讲了出来。

阿岛拉着初枝的手频频深深点头,初枝的话大致讲完之后,阿岛好像还在期待着什么似的,直盯着她,沉默着。

初枝突然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她逐个抚摸着妈妈的手指,低下了头。

“站起来一会儿!”

阿岛说道。

初枝稍微摇摇头。

“你在小姐那儿补妆了?”

“嗯。”

“好极了。”

阿岛好像沉思着什么似的。

“哎,初枝试着一个人独自去爸爸那儿吧。因为初枝像是有好运气,所以那位也一定会感到满意吧。妈妈已经做什么都不行了……”

初枝追着母亲那似乎要消失到远方去的声音。

“要是不和妈妈一起,我就再也不去任何地方了。”

“在你爸爸有生之年,把初枝的眼睛治好吧!”

“嗯。”

阿岛不相信初枝的眼睛能治愈,简直到了恐惧的程度。

她也不相信另一个女儿礼子曾经来到这个房间里等待过自己。

阿岛为了听听礼子的事,悄悄地来到了账房。女佣露骨地揭发着矢岛伯爵的色迷心窍。她甚至连正春与初枝之间的事也对阿岛委婉地暗示了。

但回到房间时,阿岛已经平静下来。

“稍微站起来让我看看……”

接着,她替女儿解开衣带,突然如卖春的女人一般惊讶于初枝身体的手感了。

“初枝很幸福呀!”

初枝搂住母亲。

“不行,不赶快换衣服会着凉的……”

阿岛快活地说着,拍了拍女儿的后背。

“小姐去哪儿了呢?”

十五

驶经地藏坡,上了山手本町公路,意大利领事馆前边就是布拉弗宾馆了。

从横滨的繁华街道到港口的汽船,左侧的景致一目了然。

在外国人住宅群的房顶上端,可以看见天主公教会的尖塔。礼子心想,弗爱利斯女子学校也就在附近吧。

汽车从那条大道向下行驶到宾馆的庭院。

“日本人很少来这里。尽是些西方人,没那么多麻烦倒挺好的。”

但是,寒碜破旧的木制正门却让人感到这个地方像是个没落的外国人公寓。

“好像这里的菜肴是横滨最好的。”

一进入食堂旁边的休息室,一只猎犬便突然狂吠起来。

礼子大吃一惊,紧抓住门呆立不动。而伯爵则同壁炉旁边的女人随便地闲聊起来。

那女人像是个犹太血统的德国人,作为刚三十岁出头的人来说,她有点孤苦伶仃的。

狗的身体很长,是一只像短腿爬虫类的令人恐惧的猎獾狗。

在女主人摆放得十分整齐的鞋子旁边,那只小狗也并着脚掌异常大的两只前腿,直盯着礼子。因为它好像是两边一样地垂着大耳朵,所以更显得老气横秋。

伯爵出去以后,西洋妇人朝礼子微笑了一下,就又悄悄地看起英文报纸来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了。被狗吓了一跳之后,礼子反而恢复了平静。

“让你久等了。听说这里有一间明亮的房间。”

随着伯爵的劝诱,礼子来到庭院。

在草地的向阳处,有群鸽子在嬉戏。

顺着朝南的倾斜的踏脚石走下去,有一处绿色屋顶的、远离主楼的房屋。可以看到套间的里间中那张白色的床。

“就近下边洼地的对面是鹭山。一直可以眺望到本牧的绿丘那儿。”

伯爵打开了窗子。

所有这些山丘都笼罩在暮色当中,洼地的背阴处冷冷地浮现着白色的洗濯过的衣物。

但是,围在礼子脖颈上的黄貂皮却沐浴着明亮的阳光,像一圈暖暖的光环似的使她的脸色很柔和。

男服务员送来红茶后走了。遥闻远处港口的汽笛声。

从山丘上的客房中突然传来了年轻的西洋女人的娇喘声。伯爵也因其过于挑逗而扭过脸去。

“我想让你妈妈听听有关我的事……”

“嗯。”

礼子虽然点头,但仅仅是被带到这里来,这一点已经使她感到屈辱了。

“但是,我感到理解你与让你了解我是一回事儿。”

礼子边用手摆弄黄貂皮,边说:

“我可没想过让人理解。”

“那是我的说法不对。所谓爱……”

礼子出声笑了:

“我还什么都不想回答……”

“你说什么?”

伯爵转过身来。

十六

“不要从我这里强行夺走任何……”

礼子平静地说。但是,她的声音却像女人般地颤抖着。

伯爵没有料到,他似乎感觉到了礼子的妩媚。

“你真是提了个聪明的要求啊。”

他温和地笑了。

“哎哟,我最讨厌故作聪明了。”

“这是因为你的对手我是个有名的傻瓜。请你讲话再粗野一些吧。”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可别轻视我!”

“为什么?”

“请让我回去吧。”

伯爵佯装不知。

“可是,我们不是快要结婚了吗?”

礼子沉默不语。

“我嘛,可不是那种轻易就结婚的男人啊。但如果有人认为可以和我这样的人结婚的话,那么我便会因此而相信这个人。但是,我不会后悔的。我讨厌为过去的事道歉。若是提出那种要求的女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过下去的。”

“嗯。”

“我觉得这次和你的谈话很有趣。我只要是按周围的人说的那样做,就能自然而然地同你结婚了,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事了。这是因为能让人们这么想——那个男人也是一遇到自己喜欢的小姐就很轻易地结婚,变得像猫一样的老实——是很幸福的。”

“幸福?有那样的幸福吗?”

“是幸福啊,至少对我来说……是孩子般愉快的幻想。”

伯爵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猛走着。

“这些多管闲事的家伙的结论是,只有礼子这样的人才能镇住我。这是因为你看上去很厉害的缘故。可以说,试着把两个难以处理的人配在一起,是孤注一掷了。这一点,就连你也觉察到了吧。”

“嗯。”

“所以我很愉快呀。猛兽对猛兽,相互嗅着对方的体臭。但我可丝毫也不认为你是个难对付的小姐啊。我完全看透了,没有人比你更有女人味儿了。”

“你什么也没看透啊!”

“当然看透了……我把我们的结合看作是一种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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