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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裸脸-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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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进安娜的录音带,听她第一次来访的谈话。

“感觉良好吗,勃雷克太太?”

“是的。谢谢。”

“觉得轻松吗?”

“是的。”

“你把拳头捏紧了。”

“也许我有点紧张吧。”

“为什么?”

半天不回答。

“谈谈你的家庭生活吧。你结婚半年了?”

“是的。”

“说下去。”

“我嫁给了一位杰出的男人,我们住在一幢漂亮的房子里。”

“什么样的房子?”

“法国式乡间别墅……在一个古老而迷人的地方,一条幽长曲折的汽车道一直通道别墅。房顶上又一只黄铜铸的雄鸡,翅膀没了,怪有趣的。我们又五英亩左右的土地,都长满了树木,我常常去作长时间的散步。我喜欢住在乡村。”

“你喜欢农村吗?”

“非常喜欢。”

“你丈夫也喜欢吗?”

“我想他也喜欢。”

“一个男人如果不喜欢乡村的话,是不会在那里买上五英亩土地的。”

“他爱我,他替我买下了,他很慷慨大方。”

“谈谈他吧。”

沉默无声。

“他漂亮吗?”

“非常英俊。”

贾德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与医生职业不符的,由妒忌而产生的痛苦。

“你们性生活和谐吗?”

“和谐。”

“你想要孩子吗?”

“啊,想要。”

“你丈夫呢?”

“当然也想。”

长时间的沉默,只听见录音带咝咝地转动。

“勃雷克太太,你来找我,因为你说有件烦心的事令你绝望。这事同你丈夫有关,是吗?”

沉默不语。

“那么,我就这样架设了。根据你刚才所谈,你们相亲相爱,忠贞不贰,都想要孩子,住的舒适,丈夫事业发达,长得又漂亮,对你百依百顺,你们结婚又才半年。你的病恐怕还是那句老笑话所讲的:‘我有什么病,医生?’”

又是沉默,只有录音带毫无表情地转动着。最后,她张口说道:“心烦的正是……是很难讲出来的。我原以为能同陌生人商量一下,没想到——”贾德清晰地记得她是怎样在沙发上不安地扭动,一对神奇的大眼仰视着他——“没想到更难开口。”——她越说越快,竭力克服那迫使她沉默的障碍——“我无意中听到一些事,由这些事,我可能会轻易地得出错误的结论。”

“同你丈夫私生活有关的事?某个女人?”

“不是。”

“是关于他做的生意买卖?”

“是的。”

“你认为他撒谎了,占人便宜了?”

“类似这种事。”

贾德心里踏实多了。“它破坏了你对他的信任,它向你揭露了他性格的另一面,你从前不知道的那一面。”

“我——我无法讨论这问题。我觉得来这儿,就已经是对他的不忠。今天请别在问我了,史蒂文斯医生。”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贾德关上录音机。

看来安娜的丈夫做了一笔见不得人的买卖。他可能偷税漏税,或是逼迫他人破产走上绝路。安娜自然会感到不安了。她是一个很敏感的女人:对丈夫的信念会因此而动摇。

他把安娜的丈夫视作一个可能的怀疑对象。他从事建筑业,贾德从未见过他。然而,不论他卷入了什么样的商业纠纷,都不可能把汉森、卡洛尔和贾德拉扯进去呀。

那么安娜本人呢?她又可能是精神变态者,患精神病的杀人狂吗?贾德回靠在安乐一种,尽力客观地考虑她的病。

除她讲述过的以外,他对她一无所知。她的来历可能是杜撰虚构的,她完全可以编造出一大套,但她这样做有能得到些什么呢?如果这时精心设计的伪装,用以掩盖谋杀的真相,那么动机何在呢?她的脸盘,她的声音,在贾德脑海中浮现,她决不可能干那种事。他可以拿生命做担保。

他取出泰丽·渥斯本的录音带,或许里面有些内容他没有留意。

经泰丽本人要求,他们最近多谈了几次。是不是有些压力,她还没有告诉他。她全神贯注到性生活上,很难确定她目前治疗的进展如何。不过,她最近为什么迫切要求多同他见几次面呢?

贾德随便拾起一盘带,装上。

“咱们谈谈你的婚姻吧,泰丽。你结过五次婚?”

“六次。”

“你过去忠于自己的丈夫吗?”

大笑。

“你在哄骗我。世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满足我。这时肉体上的事。”

“我看过你的全部病历卡片。从生理学上分析,你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正常。”

“去它的吧!你为什么不自己找出结论来?”

“你恋爱过吗,泰丽?”

“我可以跟你恋爱。”

沉默。

“别板着脸,我受不了。我对你讲过了,这是我的身体结构,我永远填不饱。”

“我相信你,不过,不是你的肉体填不饱,而是你的感情的不到满足。”

“我的感情还从来没有被人满足过,你想来试一下吗?”

“不想试。”

“你想干什么?”

“帮助你。”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坐到我的身边?”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贾德关上录音机。他想起又一次对话,泰丽谈到自己当电影明星的生涯,他还问过她为什么后来离开了好莱坞。

“在一次晚会上,我醉了,扇了一个傻瓜蛋一耳光,没想到他是个大任务,他借口我是波兰种,把我赶出了好莱坞。”

贾德没有深入他探究,因为当时他对泰丽的家庭情况不感兴趣,所以再也没有提起这是。现在,他有点疑惑不安,觉得早就该了解清楚。有谁知道泰丽这妖艳明星的情况呢?

罗娜·哈德利是个电影迷,贾德在她家见过一大迭电影杂志的汇集,她用这些杂志来逗彼得·哈德利,寻开心,整晚为好莱坞说好话。于是,贾德拿起话筒,拨号。

罗娜接电话。

“哈罗!”贾德说。

“贾德!”他的声音热情友善,“你打电话时通知我什么时候来吃饭吧?”

“我们不久就会一块儿吃饭的。”

“你最好快一点。”她说,“我给英格丽德许下愿了。她可漂亮了。”

贾德相信她长得漂亮,不过同安娜的漂亮不是一种类型。

“你又一次对人家失约,我们会闹翻的。”

“再不会了。”

“那次车祸后,你身体彻底恢复健康了吗?”

“彻底好了。”

“真可怕呀!”

罗娜的声调中有点忐忑不安。“贾德……大约在圣诞节吧,彼得同我希望你能同我们共度节日。”

贾德感到胸内一阵紧缩阀门。对方夫妇每年都邀请他去过节。彼得和罗娜使他亲密的朋友,他们不愿让他一个人孤单单地过圣诞节,不愿意让他同不相识的人一同行走,消失在陌生的人群中,驱使自己的肉体不断地奔波,知道精疲力尽无法思念往事。贾德这种举止就好像在为死者做安灵弥撒,任凭哀思驾驭,将自己扯烂,撕得粉碎,如同在某种无法抵御的古老的宗教仪式中一样。他萎靡不振,消沉厌倦,还明白这是在做戏。

“贾德……”

他清清嗓子说:“对不起,罗娜。也许下一次圣诞节吧。”他心里明白,罗娜是多么失望难受。

她竭力不让失望的情绪在话音中流露出来。“好吧,我会转告彼得的。”

“谢谢。”他突然想起挂电话的目的,又说:“罗娜,你知道泰丽·渥斯本是什么人吗?”

“泰丽·渥斯本?是个电影明星!你问她干嘛?”

“我——我今天早上在麦迪逊大街看见她了。”

“亲眼看见了?真的吗?”罗娜象一个热切渴望的孩童似地发问,“她现在怎么样?老了?年轻了?瘦了?还是胖了?”

“气色看上去不错。她过去是个有点名气的电影明星,是吗?”

“有点名气?泰丽曾经是最有名气的巨星,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第一流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么一位杰出的女孩子离开了好莱坞呢?”

“她不是自己离开的,是被开除了。”

看来泰丽说的是老实话,贾德放心了。

“你们当医生的整天把头埋在砂堆里,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不是吗?泰丽·渥斯本卷入了好莱坞有史以来最耸人听闻的丑闻。”

“是吗?发生了什么事?”

“她谋杀了自己的男朋友。”

第12章

天又开始下雪了。十五层楼下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嘈杂声喧起,又消溶在絮雪飞舞的凛冽寒风中。大街对面楼上的办公室亮着灯,窗户上贴着一张模糊不清的办事员的脸庞,瞅了瞅外面的风雪。

“罗娜,泰丽真的杀了自己的男朋友吗?”

“有关好莱坞的事,我是本活的百科全书,亲爱的贾德。泰丽同大陆制片厂的厂长同居,又跟以为助理导演保持肉体关系。有天晚上,她发现这为助理导演骗了她,就一刀把他给捅死了。那位厂长四处奔走活动,这才算平静下来,把谋杀说成是车祸,而她所付的代价则是永远离开好莱坞。”

贾德对着电话机发愣。

“贾德,你在听我讲话吗?”

“在听。”

“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这些新闻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听来的?报纸杂志都在议论这事,人人皆知呀。”

只有贾德不知道。他说:“谢谢你,罗娜。替我向彼得问好。”他挂上了电话。

原来如此,这就是泰丽所说的“意外小事”。她谋杀了一个男人,又从来没有对医生提起过。如果能杀一次人,那末她……

他考虑了一会儿,打开笔记本,写下:“泰丽·渥斯本。”

电话铃响了。贾德拿起话筒:“我是史蒂文斯医生。”

“我想知道一下:你是否平安无事。”是安吉利侦探。他的声音还有点嘶哑,感冒未痊愈。

贾德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还是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有什么新情况吗?”

贾德犹豫了。他觉得对炸弹的事保持沉默是没道理的。

“他们又干了一次。”贾德把莫迪及安放在车内的炸弹的事情告诉了安吉利,“这回麦克锐佛中尉总该相信了吧!”

“炸弹在哪儿?”安吉利声音变得激动不安。

贾德停了一下,说:“已经拆除了。”

“已经什么了?”安吉利不相信地问,“谁拆除的?”

“莫迪。他觉得这没什么。”

“没什么!在他眼里,我们警察是干什么的?只要让我们看一看,就完全可以判断是谁放的!我们这里有M.O.S.档案。”

“M.O.S.。”

“罪犯惯用法。人人干事都有个习惯,第一次按某种方式做了,一定还会作第二次。这些就没有必要同你讲了。”

“是没必要。”贾德说。他想,莫迪懂这一行,是不是由于某种原因,不愿意让麦克锐佛见到炸弹呢?

“史蒂文斯医生,你怎么雇用莫迪的?”

“我在电话本上找到他的姓名。”这听起来就连贾德自己也觉得荒唐可笑。

他可以听得出安吉利是在强忍不满。“那么,你对他是一无所知罗。”

“我知道我信任他。怎么呢?”

“从现在起,”安吉利说,“不要再信任任何人!”

“莫迪不可能同谋杀的事由任何牵连!老天爷呀!我是从电话本上随便挑的一个姓名!”

“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找到他的。味道不对头呀。莫迪说,他设了一个圈套,结果什么人也抓不到。然后他又让你看车内的炸弹,说不定正是他自己放的呢!他是想赢取你的信任,不是吗?”

“你可以那样认为,”贾德说,“不过……”

“也许你的朋友莫迪是老实人,也许他在帮你忙。不过,我请你头脑要保持冷静,等我们找出凶手以后再说。”

莫迪会跟他作对吗?无法相信。他又回忆起初次接触时他对莫迪的怀疑。莫迪会不会在设圈套坑自己呢?

“你让我干什么?”贾德问。

“离开城市,你觉得怎么样?我是指真的离开。”

“我不能离开我的病人。”

“史蒂文斯医生……”

“另外,”贾德说,“这样做也无济于事,不是吗?我在逃避什么?逃避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等我回来时,凶杀事件又会重新开始。”

对方沉默了一阵。“你的话有道理。”安吉利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喘开了气,声音可怕极了。“你什么时候同莫迪联系?”

“不知道。他说他知道谁是幕后指使者。”

“你想过没有,这个幕后策划者付给莫迪的钱比你更多?”安吉利话音中流露出紧迫不安,“如果他要求见你,你就给我挂电话。这两天我还起不了床,病未全好。记住,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决不要单独会见他。”

“你在凭空猜测,臆造案情。”贾德继续说,“仅仅因为他从我汽车里拆除了炸弹你就……”

“不仅仅凭这一点,”安吉利说,“我有预感,你选错了人。”

“一听到他的消息,我就给你挂电话。”贾德答应了安吉利的要求,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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