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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碧血黄沙-第21章

小说: 碧血黄沙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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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开始,由于从黑暗的牛房里出来突然见到光亮,以及上万人的狂吼,它有点迷惑。但是当一个骑士刺了它一枪以后,它就跑遍整个斗场猛烈地进攻了。

“立刻,没有人,没有马,也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了。它电一样快地刺翻了所有的马,把马上枪刺手抛向空中。步行斗牛士逃跑了;斗场上一片混乱,好像在用烧红的铁烫小雄牛的屁股的时候一样。群众叫唤着要求更多的马,联队长站在斗场中心,等待任何东西一出来靠近它就把它撞翻扯裂。轻轻一声招呼就足够叫它攻过来,没有一个人曾经见过这样又高贵只有力的牲畜,进攻时威武的冲击使群众兴奋得简直发了狂。当叫人杀它的喇叭吹起的时候,它虽则已经受到十四处枪伤,一整套短枪插在脖子上,它还是跟没有离开牧场的时候一样强健和勇猛。那时候……”

雄牛饲养家讲到这儿,总要停顿一下,来稳定他发抖的语声。

那时候……摩拉依玛侯爵正在包厢里,在障墙外边,不知道怎样才好,周围都是惊惶失措的斗牛场里的仆役,近旁有一位大师正慢条斯理地卷起他的红布,他似乎想拖延一些时候再走到那富有威力的牲畜面前去。“联队长!”侯爵叫喊起来了,把上半身探出障墙,用手拍着障墙的木板。

那牲畜没有移动,可是它抬起头来,好像这一阵喊声使它记起它那不能再见的牧场。“联队长!……”一直喊到它终于转过头来,看到了在障墙外边叫它的人,就一直向他冲来。但是猛冲到半路上停下来了,然后慢慢走着,一直走到用它的角触到向它伸出的胳膊。它来了,从插在它脖子上的短枪根上,从露出了蓝色肌肉的伤口上,血水淌下来涂满了脖子。“联队长,我的孩子!……”雄牛仿佛懂得这充满情爱的词句,抬起了鼻尖,擦擦雄牛饲养家的白胡须。“您为什么把我送到这儿来呢?”它那血红的勇猛的眼睛似乎在说话。侯爵失掉了理智似地,反复吻着那牲畜由于猛烈的喘息而润湿的鼻子。

“不要杀它吧!”看台上一个好心的人叫喊了,于是,这句话仿佛反映了全体观众的思想似的,一阵喊声震动了斗牛场,几千块手帕在看台上摇动,仿佛是一群群的白鸽。“不要杀它吧!”在这一瞬间,人们被莫名其妙的情爱触动了心,厌恶了自己的娱乐,仇恨起衣服五颜六色、英雄勇敢得毫无好处的斗牛士,反而赞赏起牲畜的勇猛来了,大家都感觉到自己还比不上它,意识到在这么上万个有理性的人里边,只有这一只可怜的牲畜表现了高尚和爱。

“我把它收回来了,”侯爵说,几乎哭起来了。“我把那两千比塞塔还给经理。如果需要我全部产业我也会给呀。在牧场里养了一个月,它的粗大的脖子上连伤痕也没有了……我愿意让这有胆量的雄牛老死。但是好人在这世界上总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一只没有胆量直接看它一眼的恶毒雄牛,造反似地一角刺杀了它。”

侯爵和饲养雄牛的同行们在牲畜的勇猛行为所引起的骄傲感中,很快地就忘记了对于这种牲畜的温情。他们那么轻蔑地谈起斗牛的敌人,谈起那些用保护动物的名义吵闹着反对这种艺术的人。

“这是外国人的蠢话!”“这是无知的错误。”这种说法把屠宰场的牛和斗牛场的雄牛混为一谈了!西班牙雄牛是勇猛的牲畜,全世界最勇敢的牲畜。他们记得许多次雄牛与可怕的狮子和老虎的搏斗,每一次都是我们的“国兽”战胜的。

当侯爵记起他的另外一头牲畜的时候,就笑起来了。有人在一个斗牛场上安排了一次雄牛与一个著名驯兽人养的狮子和老虎的搏斗。雄牛饲养家送去了一条恶毒的雄牛巴拉巴斯,这一条雄牛在草原上是隔离饲养的,因为它老是和伙伴角斗,有许多牲畜就是被它刺死的。

“我也亲眼看见的。”摩拉依玛说。“斗场中心放一只大铁笼,里边关着巴拉巴斯。他们先把狮子放进去,这只该死的野兽利用雄牛没有提防,跳到它的屁股上,立刻开始用脚爪和牙齿撕扯。巴拉巴斯狂怒地跳起来,想把狮子扔下来,把它扔到自己的尖角及得到的范围内,这样来防卫自己。终于,它成功地把狮子扔在它面前,然后,它用角戳住了它;瞧呀,先生们!……那狮子就像是一个皮球!雄牛把它从这一只角抛到那一只角,抛了许多次,摇耸着它,仿佛它只是一个傀儡,一直抛到最后,才似乎瞧它不起似的,把它丢在一旁,所谓‘万兽之王’就躺在那儿,缩成一团,痛苦地嚎叫着,像一只受了棒打的猫儿……接着他们又放进一只老虎,这一场搏斗继续得还要短促。一等老虎出现,巴拉巴斯就用角戳住了它,把它举得高高的,在长久的摇耸以后,把老虎像狮子一样扔在角落里,老虎就在那儿蜷来蜷去,显出一副可怜相……于是巴拉巴斯,这个恶毒的恶作剧者,它走遍了笼子,把大小便排泄在两只猛兽身上,当养兽人把它们弄出来的时候,一袋锯末粉还不够扫清地面,因为它们吓得把身体里所有的肮脏东西都排泄出来了。”

在四十五人俱乐部里,这些故事总引起一阵大笑。西班牙的雄牛呵!……这是最优秀的勇猛的动物……他们快乐的语调显得很骄傲,仿佛这西班牙勇猛的牲畜的狂暴的胆量,就意味着西班牙的国家和种族超过世界其他地区的优越性似的。

当加拉尔陀开始常常上俱乐部去的时候,一个新的谈话题目打断了关于雄牛和田地的无穷的谈论。

在四十五人俱乐部里,和这个城市的其他俱乐部一样,大家常常谈起小羽毛的业绩;这是以大胆闻名的一个强盗,追捕他的人们的毫无结果的努力,只是每天替他增加新的名望。报纸谈论他的善良的本性,仿佛他是一位国家要人;在国会和元老院里,常常提出他的问题来质问政府,政府总是答应不久就要把他抓住,但是从来没有实现;特别为了追捕他组织起来的一整队保安队开来开去,小羽毛却总是独往独来,除了一支马枪和他那匹永不困乏的马以外,没有别的帮手,他老是在追踪他的人丛中鬼怪似地溜过了;如果他们人数不多,他就回过头来对他们作战,杀死他们几个,可是他却受到全体穷苦的农民和广漠的田庄里的可怜的农奴们的爱戴和帮助,他们把这个强盗当作挨饿的人们的复仇者,一个公正严酷的公道主持人,具有古代全副武装的游侠的遗风。他向有钱人要了钱,然后用一种仿佛受无数观众注视着的戏剧演员似的态度,拿钱帮助可怜的老太婆或是子女很多的土地劳动者。他的慷慨在农民大众的闲谈中更加夸大了,他们时时刻刻把小羽毛的名字挂在嘴上,但是当政府的士兵问起他的时候,他们却变得又瞎又聋了。

他从这一省走到那一省,像一个完全熟悉全国的人,塞维利亚和科尔多瓦的地主都慷慨地捐钱给他维持生活。一连几个礼拜,大家不知道这个土匪的任何消息,忽然他又在某个田庄或乡村出现,全然不怕任何危险。

在四十五人俱乐部里,大家都直接知道他的消息,正像他是一个屠牛手一样。

“小羽毛前天在我的田庄里,”一个富有的地主说。“田庄总管给了他三十个杜罗,他吃了早饭就走了。”

他们心甘情愿地容忍这一种捐赠,除了对朋友们以外,不公开他的消息。告发会引起警告和各式各样的麻烦。为什么要告发?保安队追捕这个强盗反正是没有结果的,如果他对告发者结下冤仇,他们的田庄和财产就掌握在他手里,没有任何保障,只好听凭他报复了。

侯爵谈起小羽毛和他的举动,一点没有表示愤愤不平,似乎这是一种自然的没法避免的天灾。

“他们是些可怜人,碰上了不幸的事情,就只好走上这条路。我的父亲一一旦愿他安静地躺在地下吧①——他认识大名鼎鼎的何塞·马里②,还和他一起吃过两次早饭呢。我也遇到过好几个没有那么出名的强盗,他们到附近来干恶事。他们是像雄牛一样高尚而且纯朴的动物。别人触犯了他们,他们才会攻击;越是惩罚,他们就越是增加罪恶。”

①但愿他安静地躺在地下吧,在西班牙,讲到已经逝世的家人亲戚,总是这么说的。——世译本

②何塞·马里:西班牙十九世纪有名的强盗。——世译本

他命令过他那些辽阔的田庄上所有的田庄总管和牧人小屋里的人,小羽毛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因此,根据许多田庄总管和放牧雄牛的牧人们说,那个土匪曾经怀着农民对于乐善好施的主人的那种尊敬感,感激地谈起过他,说,谁只要稍微侮辱侯爵老爷一下,他就杀掉谁。可怜人呵!当他又饥饿又疲乏地出现的时候,他要求那么一点可怜东西,是不值得引起他的愤怒和报复的呀。

这位雄牛饲养家常常独个儿骑马驰过他的雄牛放牧着的牧场,他疑心已经有好几次走过小羽毛身边,只是没有认出是他罢了。或许他就是那些模样穷苦的骑者之一,他在那人迹稀少、没有一个像样村庄的寂静的田野上遇到他,他总是举手贴近油腻的阔边帽问候他,带着恭敬的态度说:

“上帝保佑你,侯爵老爷。”

摩拉依玛老爷谈起小羽毛的时候,他常常注意到加拉尔陀带着一种没有经验的人的愤慨,责骂行政当局不能够保护私有财产。

“总有一天他也会在棱科拿达露脸的,我的亲爱的,”侯爵用安达卢西亚式的严肃态度吞吞吐吐地说。

“该死的!……我可不喜欢这样,侯爵老爷。唉!我们付了那么大捐税,为的就是这样吗?……”

真的,他在棱科拿达游览的时候,如果碰上这个土匪,那的确是很不乐意的事情呀。他是个杀雄牛的勇士,在斗牛场上不顾自己的性命;但是这种杀人的职业却像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似的,使他心烦意乱了。

他的一家人都住在田庄里。安古司蒂太太过去在城市里度过困苦的生活,她喜爱田野生活。卡尔曼也乐意。她的热爱劳动的性格使她接近而且参加了田庄劳作,同时眼看着她那广大的财产,享乐着甜蜜的情景。此外,鞍匠的儿女们,外甥儿女,也安慰了她的没有生育,对于她的健康来说,也需要田野的空气。因此加拉尔陀已经把一家人送到田庄里,答应他们过一段时候就跟他们一起来住;但是他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延迟了出门。他住在城里的屋子里,过着像一个未婚男子一样的生活(除了伤疤脸以外,没有别的同伴),有充分自由可以跟堂娜索尔搞恋爱关系。

他以为这是他一生里最幸福的时期。有几次他甚至忘记了棱科拿达和住在那儿的人了。

他和堂娜索尔一起骑了矫健的马溜达,常常穿着他们初次见面那天穿的衣服,常常是单独一对;有几次是由堂何塞陪伴着,利用他的在场来减弱群众看到他们这一对儿所引起的诽谤。他们去看看塞维利亚附近草原上的雄牛,或者是到侯爵的牛棚里去刺小牛,堂娜索尔渴望危险,如果一头年青的雄牛被刺杆刺中了,偏偏不逃跑,反而回过头来攻击她,逼得加拉尔陀走过去帮助她,这时候,她就感到高兴了。

有几次,如果有人来通知,火车站有雄牛在装笼,准备运到各个斗牛场上去举行冬季末期特别斗牛,他们就到思派姆车站去。

堂娜索尔极有兴趣地察看着这个场所,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雄牛企业输出中心。沿铁路线有几个广大围场,几十个装着四个轮子和两扇可以升起来的滑门的巨大木笼,排列在那儿等待适合输送的季节,这就是夏季。

这些大笼子曾经走遍全西班牙,装着勇猛的雄牛一直送到远远的斗牛场,然后空笼子回来,再来陆续装运别的雄牛。

人凭着狡猾的人类特有的机巧设想出来的欺骗手段,非常容易地就把这些习惯了田野自由生活的牲畜当作商品运送出去。将要用火车输送出去的雄牛到达这里,在两边夹上刺铁丝网的尘土飞扬的宽阔的马路上奔跑。它们很多是从远省来的,当它们走近恩派姆车站的时候,领导人就驱使它们发狂一般快跑,凭着这种速度,骗进围场去就格外容易了。

前面是牧人长和牧人们,肩膀上搁着刺杆,骑着马尽量快跑,他们后面是那些聪明的老领班牲畜,用它们的大角遮护着领导人。后边才是那些勇猛好斗的雄牛,注定去死的牲畜;它们在中间飞跑,驯服的雄牛紧紧包围着,防止它们离开大群,跟着跑的是强壮的雄牛看守人,手里拿着弹弓,随时准备用石子射击那些打算离群的雄牛的牛角。

一到达围场,前面的骑者向两边让开,敞开大门,于是整个雄牛群就带着雪崩似的尘土、蹄声、呼呼的喘息和畜群铃铛的声音,像势不可当的急流似的冲进围场,在最后一只牲畜进去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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