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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毁灭-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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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干吗要胡来呢?”有一个人被弄糊涂了。“我的老天,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只要他来找我,我连看都下看就会给他袋上满满一口袋。……给你,拿去吧,我们拿来喂猫呢,给好人吃,我是决不小器的!……”

在农民们的声调里听不出愤恨。多数人一致认为:按旧法律不行,需要另行处理。

“让他们自己去跟村主席解决吧!”有人大声说。“这件事不用我们来管。”

莱奋生又站起来,敲了敲桌子。

“同志们、让我们一个一个他说,”他说得很轻,但是很清晰,让大家都能听见。“要是大伙一齐说就什么也解决了。莫罗兹卡呢?……来,到这儿来……”他把脸一沉,又加了一句,大家都斜过眼来朝传令兵站的那边望。

“我在这儿就行……”莫罗兹卡声音嘎哑他说。

“去,去……”杜鲍夫推了他一下。

莫罗兹卡犹豫起来。莱奋生把身子朝前一冲,两道一霎不霎的目光好象一把钳子;马上夹住了莫罗兹卡,又象拔钉似的把他从人群里拔出来。

传令兵低着头不看别人,悄悄走到桌边。他浑身出汗,手也发抖。他觉得有几百只好奇的眼睛盯着自己,他试试抬起头来,但是一抬头就碰上冈恰连柯的围着一圈硬胡子的、面色严峻的脸。爆破手同情而又严厉地望着他。莫罗兹卡受不住了,只好扭过脸去,望着窗外没有人的地方发愣。

“现在我们来讨论吧,”莱奋生说,他的声音仍旧轻得出奇,但是所有的人,连在门外的都听得见。“谁要发言?老六爷、好象是你有话要说吧?”

“其实也没有啥可说的,”叶夫斯塔菲老大爷有些窘,“我们不过是私下随便说说……”

“这没有啥好议论的,你们自己去决定吧!”庄稼人又乱哄哄地嚷起来。

“老头,让我来说两句……”杜鲍夫突然说,他的声音里带有含蓄的、克制的力量。他眼睛望着叶夫斯塔菲老大爷,因此把莱奋生也错叫成老头。杜鲍夫的声音里有一种力量,使大家听了都感到震动,扭过头去望着他。

他挤到桌子眼前,和莫罗兹卡并排站着,他那魁梧笨重的身于挡住了莱奋生的视线。

“要我们自己决定?……你们是害怕吗?!”他气愤而激动他说,胸部不住地起伏着,“好吧,我们就自己来决定!……”

他迅速地向莫罗兹卡低下头来,炯炯发光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莫罗兹卡,你说,你是咱们矿工一伙的吗?……”他紧张而挖苦地问。“哼一哼……你这个杂种苏昌矿井里的废料!……不愿意跟咱们一伙?不走正路?想丢咱们矿工的脸?好吧!……”杜鲍夫的话音好象是沉甸甸的无烟煤块,在一片寂静中带着沉重的、铜的铿铿声落下来。

莫罗兹卡脸色白得象白布,两眼牢牢地盯着杜鲍夫的眼睛,心好象被击落似地直往下沉。

“好!……”杜鲍夫又说了一遍。“你去干坏事吧!我们倒要看看,离开我们你怎么过活!……可是我们……要把他赶出去!……”他猛地转过脸去对着莱奋生,话音突然中断。

“小心你算错账啦!”游击队员里有人大声说道。

“什么?!”杜鲍夫样子可怕地反问道,又朝前迈了一步。

“得啦吧,我的老天爷……”角落里,有一个鼻音很重的老年人的声音,害怕而又可怜他说。

莱奋生从后面抓住排长的衣袖。

“杜鲍夫……杜鲍夫……”他平静他说。“你往旁边挪一娜--你挡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杜鲍夫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他偶然若失地霎着眼,不做声了。

“我们于吗要把这个傻瓜赶走呢?”冈恰连柯开腔了,他的头发卷曲,被烈日晒红的脑袋在人群中高耸着,“我并不是向着他,因为这件事是不能两面讨好的这小子是干了坏事,我自己也是天天跟他嚷……可是这小子,应该说,打起仗挺勇敢--这可不能抹杀。我跟他在乌苏里战线上是一块来的,在先头部队里。这小子是咱们自己人--他不会走漏消息,也不会出卖……”

“自己人……”杜鲍夫痛心地插嘴说。“你以为,我们不把他当自己人吗?……我们在一个洞里挖煤……差不多有三个月一直合盖一件军大衣睡觉!……可是这会儿居然连什么乱七八糟的坏蛋,”他忽然想起声音甜腻的“黄雀”,说,“都要训起我们来了!……”

“我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呀,”冈恰连柯接下去说,一面纳闷地斜过眼来瞅着杜鲍夫(他以为杜鲍夫是在骂他)。“这事放着不管固然不行,可是马上就把他赶走也不是办法--这样太欠考虑。我的意见是:问他自己!……”说着,他的象一把刀那样用力切下去,好象要把别人的一切无用的看同自己的正确的看法截然分开。

“对啊!……问他自己!叫他说吧,如果他是自觉的!……

杜鲍夫本来想挤回老地方,结果却在过道里站住,眼睛看着莫罗兹卡,好象在研究他。莫罗兹卡瞅着他,不知是怎么事,汗涔涔的指头紧张地把衬衫揪来揪去。

“你是怎么想的,说一说!……”

莫罗兹卡偷眼望了望莱奋生。

“我哪里会……”他低声地开始说,可是找不到适当的词儿,又沉默了。

“说呀,说呀!……”大家给他打气似地喊起未。

“我哪里会……存心要干这种事……”他又找不到适当的词儿,便向李亚别茨那边把嘴一噘……“就说这些瓜吧……要是我动动脑子,也不会干……难道我是存心的吗?大伙都知道,这种事我们是从小干惯了的,所以我也就这么干了!……杜鲍夫说得对,我给我们全体弟兄们丢了脸……其实我哪能这么做,弟兄们!……”这几句话是从他心底冲出来的,他抓住胸口,全身向前冲,眼睛里迸射出温暖湿润的光芒……“我愿意为每个兄弟献出自己的血,我决不想给大家丢脸,决不想干什么坏事!……”

各种不相干的声音从街上冲进室内:斯尼特金的地里的大吠声,姑娘们的歌声,隔壁牧师家里舂臼似的、节奏均匀而低沉的响声。“拉一呀!……”渡船上的人们拖长声音喊着。

“那我自己怎么来处罚自己呢?……”莫罗兹卡痛苦地接着说,比方才已经坚定得多,但是态度却不那么诚恳了……

“不过我可以保证……矿工的保证……决不会说了不算--我再不会去惹事生非了。……”

“要是说了不算呢?”莱奋生审慎地问。

“我一定会遵守……”莫罗兹卡愁眉苦脸他说,他在农民面前感到羞愧。

“要是不呢?”

“那时候就随你们的便……就是毙了我也行……”

“我们会毙了你的!”杜鲍夫严厉他说,但是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怒意,只是闪着亲切和嘲弄的光芒。

那就可以结束了!完了!……”坐在凳子上的人都嚷起来。

“这就行啦,全都完了……”农民们高兴这个没完没了的会议快要结束,说。“鸡毛蒜皮的事,议论倒议论了一年……”

“我们就这样决定了,是吗?……没有别的建议了?”

“快结束吧,你这个鬼家伙!……”经过刚才的紧张气氛,游击队员都憋不住了,乱哄哄地喊道。“已经够烦人的了。……都快饿死啦,肠子跟肠子在打架啦!……”

“别忙,等一下,”莱奋生举起手来,沉着地眯缝着眼睛,“这个问题是谈完了,现在还有一个……”

“还有什么呀?!”

“是啊,我想我们应该通过这样一个决议。……”他环顾一下……“可是我们连个秘书都没有!……”他忽然温和地嘿嘿地笑起来。“过来,‘黄雀’,给写下来……现通过决议如下:在没有军事行动的空闲时间,不得满街乱晃,应当帮房东干活,哪怕是帮一点忙……”他说得那么恳切,好象他真的相信,总会有人去给房东帮忙的。

“我们并不要求这样!……”农民里面有人喊道。

莱奋生心里想:“他们上当了……”

“嘘,嘘……”其余的人打断了那个农民。“你还是听吧。就让他们当真干点活也不会把手累掉!……”

“至于李亚别茨,我们要特别给他干活来补偿……”

“为什么要特别?”农民们激动起来。“他算是老几?……当主席费什么劲儿谁都会当!……”

“散会,散会!……我们同意!……写下来!”游击队员们连忙站起来,不再听队长的话,纷纷从屋子里挤出去。

“暖一呀……万尼亚*!……”一个蓬头发、尖鼻子的小伙子急忙跑到莫罗兹卡面前,咚咚地跺着皮靴,拖着他朝门口走。“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宝贝儿,流鼻涕……暖一呀!……”他麻利地把制帽戴起来,另一只手搂住莫罗兹卡,把皮靴在台阶上跺得咯咯响——

*莫罗兹卡的名字伊凡的小名。--译者注。

“去你的,”传令兵不含恶意地把他推开。

莱奋生和巴克拉诺夫从旁边很快地走了过去。

“呸,这个杜鲍夫的身子挺结实,”副手兴奋得挥动着双手,唾沫四溅他说。“就该让他跟冈恰连柯干一架!你想,谁赢?”

莱奋生在想别的事,没有听他。潮湿的尘土,踩上去又软又松。

莫罗兹卡渐渐落在后面。最后一批农民也越过了他。他们现在悠闲地聊着天,不慌不忙,象是下工回家,不是散会回去。

农舍里的亲切的灯光爬上了山岗,招呼人们回去吃晚饭。河水在迷雾中间戏着,发出见百种漏瀑的声响。

“米什卡还没有饮水呢……”莫罗兹卡渐渐走近熟悉的小天地,猛然想了起来。

马厩里的米什卡闻到主人来了,不满地轻声嘶叫起来,好象在问:“你到哪里瞎逛去啦。?”莫罗兹卡摸黑摸到它的硬鬃毛,把它牵出马栅。

“瞧你,还高兴呢,”米什卡拼命把潮润的鼻孔往他脖子里乱拱,他推开它的头说。“你只知道闯祸,受起罪来,只有我一个人担当……”

06 莱奋生

莱奋生的部队已经休息了四个多星期,因此家私增多了:备用马匹啦、大车啦、大锅啦,在这些家私周围还有一些从别的部队来的逃兵,他们衣服破烂,脾气随和。游击队员们变懒了--睡得大多,甚至放哨的时候都睡觉。令人不安的消息并没有使莱奋生去挪动一下这一大堆笨重的累赘。他害怕轻举妄动,--新的事实有时证实他的忧虑不无理由,有时又使他觉得自己是庸人自忧。他也不止一次责备自己是过分小心谨慎--特别是在他知道日军放弃克雷洛夫卡、侦察兵在好几十俄里之内没有发现敌人影踪的时候。

可是,除了斯塔欣斯基之外,谁也不知道莱奋生的这些犹豫。而且,部队里根本没有人知道,莱奋生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对任何人都不暴露自己的思想感情。回答起来总是胸有成竹,给你个现成的“是”或者“不是”。因此,除了杜鲍夫、斯增欣斯基、冈恰连柯这些知道他的真正价值的人之外,大伙都以为他是一个生来不同寻常的、永远正确的人。每一个游击队员,特别是年轻的巴克拉诺夫他在各方面都极力模仿队长,甚至模仿他的举止动作,大概是这样想的:“我,很抱歉,当然缺点很多,对很多道理不懂得,不善于克服自己的许多弱点;我为了家里的温柔体贴的妻子或是未婚妻牵肠挂肚;我爱吃甜蜜蜜的翻瓜,爱就着面包喝牛奶,或是爱穿擦得锃亮的皮靴,喜欢在晚会上博得姑娘们的欢心。可是人家莱奋生--就完全不一样,决不能怀疑他会有这一类的事、因为他一切都懂得,一切都按照需要的去做。他不象巴克拉诺夫那样去追求姑娘们,也不象莫罗兹卡那样去偷瓜;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事业。因此,对这样正确的人,是不能不信赖,不能不服从的……”

自从莱奋生被选为队长的那一天起,谁也无法设想让他担任别的职务:每个人都认为,只有指挥他们的部队,才能发挥他最杰出的特长。假如莱奋生对别人讲,他小时候是帮他父亲做旧家具买卖的,他父亲一辈子都想发财,但是却怕老鼠,小提琴拉得很蹩脚,--人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不太得体的笑话。不过莱奋生从来不讲这一类的事。这并非因为他城府很深,而是因为他知道,人们都把他看做一个“特殊类型”的人,他也知道他自已和别人都有许多弱点,他并且认为,要领导别人,就必须向人们指出他们的弱点,同时压制和隐蔽自己的弱点。同样,他看到年青的巴克拉诺夫在模仿自己,也从没有取笑他的意思。莱奋生在他那种年纪,也曾模仿过那些教导他的人们,并且觉得他们都是正确的人,犹如现在巴克拉诺夫对他的看法一样。后来他明白了,事实并非如此,但他还是非常感激他们。因为,巴克拉诺夫所模仿的并不只是他外表的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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