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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哈克贝里·芬历险记-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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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等它们赶上来,它们一见是我们,并非外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便跟我们打了个招呼,朝呼喊声和重重的脚步声那个方向直冲过去。我们便鼓足马力,在它们的后面跑,后来到锯木厂,便改道穿过矮树丛,到原来拴独木舟的那边,跳了上去,为了保住一命,使劲往河中心划,不过一路上尽量不发出声音。随后舒舒服服、自自在在地到了藏着我那个木筏子的小岛,这时还听得见沿河从上边到下边一路之上人吼狗叫,乱作一团。到后来,离得越来越远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消失了。我们一跨上木筏子,我就说:

“杰姆啊,如今你再一次成了个自由的人啦。我敢打赌,你不会再一次沦为奴隶啦。”

“这一回也真干得飘良(漂亮),赫克。计划得太巧妙了,干得也巧妙。谁也搞不出一个这么复杂又这么浜(棒)的计划啦。”

我们都高兴非凡,最高兴的是汤姆,因为他腿肚子上中了一枪。

我和杰姆一听说这事,便没有刚才那样的兴致了。他伤得挺厉害,还在淌血,所以我们让他在窝棚里躺了下来,把公爵的一件衬衫撕了给他包扎,不过他说:

“把布条给我,我自己能包扎。现如今我们不能停留啊,别在这儿磨磨蹭蹭了。这一回逃亡搞得多么漂亮。划起长桨来,顺水放木排!伙计们,我们干得多棒——确实如此。这一回啊,要是我们是带着路易十六出奔,那该多有劲。那样的话,在他的传记里便不会写下什么‘圣·路易之子上升天堂’之类的话啦。不会的,我们会把他哄过国界,——我们肯定会带他哄过国界——而且干得十分巧妙。划起长桨来,划起长桨来!”

不过这时我和杰姆正在商量——正在考虑呢。我们想了一分钟以后,我就说:

“杰姆,你说吧。”

他就说了:

“那好。据我看,事情就是如此的。赫克,要是这回逃出来的是他,伙计们中间有一个吃了一抢(枪),那他命不会说,‘为了纠(救)我,往前走吧,别为了纠(救)其他人惹麻烦,找什么医生啊。’汤姆少爷是那样的人么?他会这么说么?你可以打多(赌),他才不会呢!那么杰姆呢,我会这样说么?不,先生,要是不找医生,我一布(步)也不走,即便要等四十年也行!”

我知道他心里是颗白人的心。我也料到了他会说他刚才说的话——所以现在事情就好办了。我就对汤姆说,我要去找个医生。他为了这便大闹了起来,可是我和杰姆始终坚持,寸步不让。后来他要从窝棚里爬出来,自己放木筏子,我们就不许他这么干。随后他对我们发作了一通,——可是,那也没有用。

他见到独木船准备好了,就说:

“那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我告诉你到了村子里怎么办。把门一关,把医生的眼睛用布给绑个严严实实,要他宣誓严守秘密。随后把一袋金币放在他手心里。接着在黑地里带他在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然后带他到独木舟上,在各处小岛那里转圈子。还要搜他的身,把粉笔扣下来,在他回到村子里以前,不要发还给他。不然的话,他准会在这个木筏子上做上记号,以便往后找到它。这样的方法是人家都这么干的。”

我就说,我一定照着办,就出发了。杰姆呢,只要一看见医生来,就往林子里躲起来,一直到医生离开为止

第41章 医生——西拉斯姨夫——霍区基斯大姐——萨莉姨妈愁死

我把医生从床上叫了起来。医生是位老年人,为人和气、慈祥。我对他说,我和我的一个兄弟昨天下午到西班牙岛上去钓鱼,就在我们找到的一个木筏子上露宿。大约半夜里,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一脚踢到了枪,枪走了火,一枪打中了腿。因此我们请他到那边去看一看,诊治一下,还要他不必声张出去,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因为我们准备当晚回家,好让家里人惊喜一下。

“你们家的人都是谁啊?”

“费尔贝斯家,是住在下边的。”

“哦,”他说。隔了一分钟,他说,“你刚才说的他是怎么受的伤啊?”

“他做了一个梦,”我说,“就挨了一枪。”

“奇怪的梦。”他说。

他就点了灯笼,拿起药箱,我们就出发了。不过他一见到那只独木舟,就不喜欢这条独木舟那个模样,——说船只能坐一个人,坐两个人恐怕不大安全。我说:

“哦,你不用害怕,先生,这条船能坐我们三个呢,还绰绰有余。”

“怎么三个?”

“啊,我,西特,还有——还有——还有枪,我的意思是指这个。”

“哦。”他说。

不过他在船边上踩了踩,晃了一晃,随后摇了摇脑袭,说最好由他在附近找一条大一些的船,不过,附近的船都是锁上、拴好了的,所以他只得坐我们的那条独木舟,要我在这里等他回来,我也可以在附近继续找一找,或者最好是到下边家里走一走,好叫他们对惊喜有个准备。要是我愿意的话。不过我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把怎样能找到我们的木筏子对他说清楚了,他就划船走了。

我马上想到了一个念头。我对自个儿说,万一他不能象俗话所说,羊尾巴摇三摇,很快就把腿治好,那怎么办?万一得花三四天呢?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只是躺在那儿,由着他把秘密泄露出去么?不行,先生,我知道我该怎么干。我要等在这里,等他回来。如果他说他还会再去,我就跟他去,就是我得泅水过去也得去。随后我们就要抓住他,把他绑起来,不放他走,松了木筏子往下游漂去。等他把汤姆治好了,我们会重重地酬谢他,把我们的所有一起掏给他都行,然后放他回到岸上。

于是我就钻到一个木材垛里睡了一会觉,一觉醒来,太阳已经移到我的头顶上了!我立刻朝医生家奔去,人家说他晚上什么一个时辰出诊的,至今未归。我就寻思,这样看来,汤姆的病情恐怕很不好,我得马上回岛上去。于是我转身便走,刚到转弯的街角,一头差点儿撞到了西拉斯姨夫的肚子上。他说:

“啊,汤姆你这个流氓,这一阵子,你哪里去啦?”“我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啊,”我说,“光只是追捕那个逃跑的黑奴啊——我和西特两个。”

“你究竟去了哪儿?”他说,“你姨妈担心得不得了啊。”“她不用担心嘛,”我说,“我们不是好好的嘛。我们跟在大伙儿和狗的后面。不过他们冲到前面去了,我们就找不到他们了。可是我们仿佛听到在河上发出的声音,我们就找着了一只独木船,在后面追上去,就划过河去,可就是不见他们的踪影,我们就沿了对岸往上游慢慢划,到后来,划得累了,没有力气了,就把独木舟系好,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一个钟头前才醒来,随后划到了这边来,好听听消息。西特到邮局去了,看看能否听到什么消息,我呢,四处遛遛,给我们买些吃的,我们正要回家转呢。”

我们便往邮局走去,去“找”西特,不过正如我意料中的,他不在。老人呢,他从邮局收了一封信。我们等了相当久,可是西特并没有来。老人说,走吧,让西特玩够后步行回家吧,或是坐独木舟回去,我们可要坐马回去。我要他答应把我留下来,等等西特,可就是说不通。他说,不必等了。还说我得跟他一起回去,好叫萨莉阿姨看看我们是好好的。

我们一到家,萨莉阿姨高兴得又笑又哭,搂住了我,给我不疼不痒地揍了几下子。还说,等西特回来,也要这样揍他一顿。

家里可挤满了农民和他们的娘儿们,是来吃饭的。这样唠唠叨叨没个完的场面,可是从没见过。霍区基斯老太特别饶舌,场上只听见她的声音。她说:

“啊,费尔贝斯妹子,我把那间小屋兜底翻身搜了一遍,我确信,那个黑奴准是疯啦。我对顿勒尔妹子就是这么说的——顿勒尔妹子,我不是这样说的么?——妹子啊,他是疯啦,——这就是我说过的话。你们全都听到了我说的话:他是疯啦,我说。一切的一切说明了这一点,我说。你看看那磨刀石吧,我说。有谁能告诉我: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会在磨刀石上刻下这么多的疯话。这儿刻着什么一个人的心破碎了。那里又说在这儿苦熬了三十七个年头,诸如此类的。还说路易的私生子什么的,尽是这些胡话。他准是疯啦,我说。我一开头就是这么说的。在中间是这么说,到最后也还是这么说,始终是这么说——那个黑奴是疯啦——疯得跟尼鲍顾尼愁①一个样,我说。”——

①指《旧约·但以理书》中的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不听但以理的忠告,上帝使之丧失理智,这里是说话的乡下老太太胡乱拼的音。

“还看看那个破布条搞成的绳梯吧,霍区基斯大姐,”顿勒尔老太说。“天知道他想用这个干——”

“我刚才跟厄特巴克大姐说的,就是这样的话,这你可以问问她本人嘛。只要看一看那个破布条绳梯,她,她,我说,是啊,只要看一看这个,我说——他能用来干什么,我说。她,她,霍区基斯大姐,她,她——”

“不过,天知道他们怎么能把这块磨刀石弄进去的?又是谁挖搁了这个洞?是谁——”

“我恰恰正是说的这些话,奔洛特大哥!我刚才说的——把那碟子糖浆递给我,好不好?——我刚才对顿拉普大姐说的正是:他们怎样把磨刀石弄进去的?我说。别忘了,还没有人帮忙——没有人帮忙!怪就怪在这里!别跟我这么说吧,我说。一定有人帮忙的,我说。而且有很多很多的人帮忙,我说。有十来个人帮那个黑人的忙。我非把那边每一个黑奴的皮剥掉不行,不过我先得查清楚究竟是谁干的,我说,而且,我说,——”

“你说十来个!——四十个也干不了那一桩桩,一件件啊。看看那些小刀做的锯子什么的,他们做起来有多费事?再看看用这个锯断的床腿吧,需得六个人干一星期才干得了!再看看那用稻草装成的在床上的黑奴吧,再看看——”“你说得不错,海托华大哥!我刚才还对费尔贝斯大哥他本人说的,正就是这个出,知道吧?霍区基斯大姐,你又怎么看?费尔贝斯大哥,你又想到了什么?我说。想到了这床腿竟然会这样被锯断,是吧?想一想吧,我说。我断得定,床腿不会自己断的,我说——是有人锯断的,我说。我就是这么个看法,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也许不重要,我说。不过,既然情况如此,我就是这么个看法,我说。如果你能提出一个更好的说法,让他提出来好了,我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跟顿拉贝大姐说了,我说——”

“说来真见鬼,要干完所有这些活儿,须得一屋子挤得满满的黑奴,用四个星期,每晚每晚地干,费尔贝斯大姐。看看那件衬衫吧,——上面密密层层地蘸着血写满了非洲神秘的字母。准定是有一木筏子的黑奴几乎夜夜在干这个。啊,谁能把这个读给我听,我愿意给他两块大洋。至于写了这些的那批黑奴呢,我保证要抽他们——”

“说到有人帮他们,玛贝尔斯大哥!啊,依我看,要是你在这间屋里耽过一阵,你准会这么想的。啊,他们凡是能偷到手的都偷了——你别忘啦,可我们还一直在时时刻刻地看着呐。他们干脆在晾衣绳上把衬衫偷走。说到他们用来做绳梯的床单,他们已经偷了不知多少回啦。还有面粉啊,蜡烛啊,烛台啊,调羹啊,旧的暖炉啊,还有我如今已经记不起来的上千种东西,还有新的印花布衣服啊等等的。可我和西拉斯,还有我的西特和汤姆,还日日和夜夜看守着、提防着呢,这些我都对你说过了。可是我们没有一个能抓住他们的一根毛,或者见到过他们人,或者听到过他们的声音,而如今到了最后一刻,啊,你看吧,他们竟然能溜之大吉,就在我们的鼻子底下呢;还竟然敢于作弄我们,并且还不只作弄了我们,还作弄了印第安领地的强盗,并且终于把那个黑奴太太平平地弄走了,即便立即出动了十六个人、二十二条狗拼命追踪也无济于事!我告诉你吧,这样破天荒的事,我确实是闻所未闻。啊,就是妖魔鬼怪吧,也做不到这么巧妙、这么漂亮。依我看,一准是妖魔怪鬼在施展法术——因为,我们的狗,这是你知道的,没有比这些狗更机灵的了,可是连他们的踪迹也没有嗅出来!你有本事的话,不妨把这个解释给我听听。要是你有本事的话!——你们随便哪一位!”

“啊,这真是把人难倒了——”

“老天!我从未——”

“天啊!我可还不——”

“毛贼和——”

“天啊,我真怕住在这样的一个——”

“怕住在——是啊,我吓得简直既不敢上床,又不敢起床,躺下来也不是,坐着也不是,里奇薇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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