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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附庸风雅录 作者:阿堵-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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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得片刻,洪鑫垚起身:“我们再随便看看就走了,你不用管。”走到廊下,问,“对面怎么都锁着,不能看?”
  “对面是白老和范先生专用的屋子,人没来不开门。”
  方思慎这才想起白范二人那桩被自己忘到脑后的暧昧公案。望着梁若谷乐在其中的样子,心头掠过一阵凉意。
  匆匆瞧了瞧几间开放的房间,两人直接离开。洪鑫垚隐晦地解释了一下汪浵来历:“他姥爷官儿大,他们家规矩也大,养成了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脾气。”方思慎随便听着,没放在心上。
  车开到京师大学博士楼前:“下个月一块儿去黄帕斜街看看,把咱们今天的想法跟设计师说说?”
  方思慎道:“还是等你考完试吧。”临别又敲敲车窗,冲探出窗外的大脑袋笑笑,“上元节快乐!学习要加油,路上注意安全。”
  一转眼单衫换了冬衣,已是初夏五月。
  方思慎这一天晚上跑完步,脱鞋的时候想起鞋子来历,继而想起以去国一高上课为起点,接连收获无数意料之外的丰富经历,充实了那一段本可能消沉颓废的生活。相比之下,眼前回归平静的日子,真是难得地无风无浪。
  冲个澡看几页书,躺在床上已近深夜。电话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响起,铃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急促回荡。
  居然是洪鑫垚。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
  刚一接通,那边劈头就问:“你在宿舍?”
  “嗯,在。”
  “我马上过去。”
  方思慎正要追问,电话已经挂了。听他声音不太正常,不禁有些担心,再拨回去,却始终没人接。想来想去,只怕出了什么意外,索性带上门,到楼下大厅等着。
  楼门被人带着一阵风推开,洪鑫垚闪身进来。方思慎忙招呼他:“我在这。”
  值班室大婶伸出脑袋,洪大少哭丧着脸:“失恋了,找我哥哭诉来。”
  大婶“噗”地一乐:“没事儿啊,明儿阿姨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洪鑫垚大步跨上楼梯,冲进宿舍,硬邦邦站着不动。方思慎跟进来,才发现他满头大汗,剧烈喘息,两只眼睛红得吓人。
  轻拍肩膀:“怎么了?”
  “咝——”洪大少倒吸一口气,半截身子打颤。方思慎这才看清他胳膊上纵横几条血印子,浅色T恤染得红一道黑一道,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脸色一沉:“为什么打架?”
  “没打架,我爸揍的。”洪鑫垚双手撩起下摆,一咬牙上衣整个剥掉,露出布满伤痕的后背。一道道红色檩子高高肿起,严重处乌紫发亮,个别地方刮破了皮,细密的血珠子和着汗珠子往下淌,看着都替他疼得慌。
  方思慎吓坏了,顾不上问话,想了想,把暖壶里剩下的开水全倒进盆里,翻出条新毛巾泡里头。试试水温不算太烫,看他还咬牙瞪眼站着,拉过椅子,道:“你坐下,背冲着我。”
  洪大少乖乖坐下,眼神却是直的,不知道魂在哪里。
  方思慎把拧干的热毛巾轻轻敷到他背上,洪鑫垚“嗷”一声大叫,好似这时才元神归位:“轻点儿!痛死了!”
  “忍着。都半夜了,别吵醒别人。”手上动作愈发小心,把汗渍血水一点点吸净。
  洪大少不嚎叫了。过了一会儿,开始抱着椅背哼唧:“嗯嗯……哎哟,疼啊,你别这么使劲儿,想弄死我啊……”
  方思慎一边给他擦拭一边道:“明天还是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费那事,哪回不是干挺两天就好……哎哟!”
  “你爸爸来京城了?”
  “昨儿来的,谈生意。”
  “你最近考得不好,惹他生气了?”
  “不是。”洪大少整个趴在椅子上,调子懒洋洋的,偶尔咬牙缩缩皮肉,“老头子非要我念商学,我自己偷偷报了国学,昨儿晚上忍不住跟他招了,结果他就炸了。这都皮带抽的,还嫌不解气,抄起墩布棍子敲我。我一看,这不成啊,非得壮烈了不可,赶紧逃出来了。没地方去,你要不肯收留我,我就只好睡天桥洞去。”
  洪要革3月进京朝贡,托人找到京师大学主管招生的副校长,以鑫泰地产承接一栋老楼改造项目为代价,为儿子换一个增补的自主招生名额。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填报志愿时写商学院,谁知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竟敢自作主张,私自填了国学院。如今所有考生志愿全部录入电脑,直接由学政署考试评测中心统一管理,除非真正手眼通天,否则根本不可能改动。
  洪大少预备了满肚子说辞,一个字也没机会吐出来,就被他爹抽得天昏地暗,最后夺门而出。
  方思慎惊问:“你真准备念国学?”
  “谁规定不行啊?早跟你说了,少爷我是天才,念商学纯属浪费时间,不如学点儿真正有文化的专业。”
  方思慎没话了。给他把带伤的地方都擦干净,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瓶医用酒精,一管药膏。对着光看看,笑道:“这还是帮Daniel找车那次校医院给的,幸亏没过期。”
  毛巾剪下一小条,蘸了酒精慢慢往背上抹。洪鑫垚忽然沉默,埋头扒在椅背上,紧绷着身子,除去稍显粗重的呼吸,一句话也没有。方思慎觉得他是疼得狠了,手下愈发轻柔。等该抹的地方全抹上药,道:“自己去水房洗洗,注意伤口别沾生水,我马上回来。”
  拿上钱包下楼,跑到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套洗漱用具,又估摸着挑了一身汗衫裤衩,直接送到水房。洪鑫垚脱得精光,正接了凉水从肚子往腿上浇。男生宿舍经常有人这么对付,半夜裸奔也不稀奇。
  方思慎偏了偏脑袋:“东西给你放这儿,别弄湿了。”转身回屋,把地板擦干净,从柜子顶上翻出夏天用的凉席,展开后再垫上被褥,收拾出一个看起来十分舒服的地铺。
  洪鑫垚单穿着裤衩进来,立马道:“我睡地板,地上凉快。”一屁股坐下,翻身趴倒。
  这时已是后半夜,困意上涌,方思慎也挺不住了,歪在床上:“那行。你背上疼得厉害不?能睡着吗?”
  洪大少呲牙:“放心,本少爷久经考验,小菜一碟。”
  话是这么说,当周围一切陷入沉寂,床上那人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返上来,在宁谧夜色中变得分外清楚。洪鑫垚支起身子,黑沉沉的眼睛盯着熟睡的人。月亮正蹲在窗外树枝上,白光从没拉严实窗帘的半面窗户照进来,窥视着屋里的一切。
  方思慎睡得很死。原本就跑步跑累了,又折腾半宿,很快陷入最深的睡眠。朦胧中整个人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神秘而又安详。洪鑫垚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他身前。雾气消失,眼前是一张温柔纯净的脸和一个温热美好的身躯,如同静夜中悄然绽放的白昙,幽幽散发着致命的诱人芬芳。
  看他睡得那么坦然安稳,洪鑫垚心中涌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恼怒和委屈。这情绪综合了背上的疼痛,迅速无限放大,很快就在热血沸腾的年轻身体里转化成为疯狂膨胀的欲望。他简直可以一分一毫地感觉出来,先头被几盆凉水暂时浇熄的躁动,如何狂叫着奔腾着重新撑开某个地方,继而控制了全部身心,逼得每条血管每根神经都在发痛。
  半年来做过的所有绮梦统统都钻出脑海,一幕幕在眼前上演。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像每一个梦中经历的那样,轻轻撑住床沿,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弯下腰去,伸出舌尖,在方思慎唇上碰了碰。仿佛无法消受世上最美的滋味,舌头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无数烟花在脑中绽开,火星噼里啪啦顺着血管燎原,尽数汇聚到身下那个灼热的火把,比任何梦境都来得更加猛烈。
  兴奋到极致,洪鑫垚反而沉着下来。站直身子,缓缓深吸一口气。他决意要做长到这么大最想做的一件事,最痛快的一件事,最幸福的一件事。他知道自己也许正在犯下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可是他等不了了。对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半年苦熬,足以颠覆人生,再也没有耐心忍受。他想,如果今晚不做,也许连犯错误的机会都永远不会再来。那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他全力压制住颤抖的手指,摸上床上那人白色平角裤中间温暖柔软的部位。掌下仿佛刚出壳的雏鸟卧在巢中,比任何生物都要乖巧可爱。俯下身舔舔,又用牙尖轻轻蹭了蹭。小东西顿时不顾睡梦中的主人,如同有了意识般颤巍巍地抖动,似乎怀着渴望又带着羞怯,慢慢抬起头来。
  方思慎睡得很沉,然而不再安稳。多年不至的噩梦倏忽缠上来,令人沉沦又叫人恐惧。那席卷灵魂的烧灼烤炙煎熬着他,却因为极度疲惫醒不过来。
  “爸…… 爸……别……不……”他在梦中嘶吼翻滚,却只换作现实里一串低沉难耐的呻吟喘息。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和心中的恐慌羞愤彼此激发,叠加成汹涌的欲望之潮,要将他彻底淹没。他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是过去还是现在,只抓住一个念头死死不放:“爸爸……不……不行……”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低沉而又清晰:“方思慎,我喜欢你。”
  啊,不是父亲……太好了……心头一松,身体随之失去最后的掌控,一缕白光从梦中闪过,那闪电般掠过全身的战栗击得他不知今夕何夕,迷糊中大口大口喘着气,直到身上猛地一沉,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胸口凝滞,终于睁开眼睛。
  他认出了面前这张脸,可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洪……鑫垚,你……啊!”身下一阵难言的胀痛,掐断了嗓音。
  “方思慎。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久了。”洪鑫垚幽幽地说着,抽出手指,那剩下半管药膏竟让他尽数抹了进去。
  方思慎彻底清醒,奋力挣扎,这才发现手腕竟然被毛巾缠在床头柱子上,愤怒又惊慌:“洪鑫垚,你干什么?你疯了!你住手——啊!……”
  洪鑫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炸裂了。他什么也管不了了,犹如中了魔障般低吼着方思慎的名字,将他死死箍在怀里,把自己狠狠顶进他的身体里,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心中无穷无尽的饥渴与空虚,纾发心中无边无际的纠结跟烦闷,安慰心中无始无终的寂寞和孤独。
  身下人不甘地拼命扭动,他于是整个压下去,以绝对优势把他牢牢制住。
  学生床架子单薄,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吱呀吱呀一阵乱晃。
  “啪!”一本书从墙上简易书架上掉下来,砸在洪鑫垚背上。片刻之后,只听“噼里啪啦”接连巨响,原本从床板里侧整整齐齐堆码上去的整面书墙垮下来,连带着墙上钉的木架子也失去平衡,几百上千本书,以及各种拓片摹本、笔记纸张,以惊天动地之势,一股脑儿猛砸下来。
  洪鑫垚来不及更多反应,用自己的身体把方思慎严严实实罩在底下,一丝空隙也不漏,任由那些书本带着意想不到的重量和棱角往身上砸,仿佛受刑般一颤又一颤,半声不吭。当那套单本一千二百页的精装《说文大典》拍下来的时候,拍到第三卷,洪大少终于抵挡不住,惨呼一声,塌腰瘫在方思慎身上,精关失守,居然就此泄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埋在书堆底下,谁也没有动。终于,洪鑫垚反手将身上的书慢慢扒开,弓身跪了起来。那最底下的几本直接砸在脊背伤口上,沾染得血迹斑斑。背上本来就青红紫绿凹凸不平,这下更加一片狼藉,蔚为壮观。他也不觉得疼,将书一摞摞堆到地铺上,勉强把床上清空,小声道:“我回头给你订个书架,你告诉我怎么摆。”
  看方思慎没反应,不再说什么,拎起暖壶晃晃,都是空的。找到电饭锅,蹑手蹑脚开门出去接了半锅水,烧热了倒盆里。解下绑在他手腕上的毛巾,就像他给自己擦背一样,蹲在床边,一点一点擦拭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洪大少干这些,依旧笨手笨脚,却用了十二分情意,极尽温柔小心,动作又轻又慢,仔仔细细,只巴不得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
  这时天已经大亮,几声鸟鸣在窗外掠过。
  洪鑫垚看见方思慎终于睁开眼睛,转过头冲着自己,不禁又惊又喜,双手扒住床沿,一眨不眨盯着他。
  方思慎眼神黯淡空洞,缓缓抬起一只手,指着门口:“你走。从今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说完,闭上眼睛,再没有半点声息。


    【卷二 漫说此夜沉吟久】

  第〇四三章

  端午节前,方笃之打电话叫儿子回家住几天。
  “爸爸,我想……过完节再回去。老师最近身体不太好,端午节想回小白楼,疗养院不让。他这般年纪了,也没个别人能去看……”
  “过完节都期末了!”听着儿子怯怯的声音,方笃之不耐道,“行了,干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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