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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舞舞舞-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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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迪安用手指轻轻地柔柔地触摸着我的胸部。这诸多事件实在搞得我厌倦起来。甚至觉得,既然牧村拓非得让我同妓女睡觉他才安心,那么听其安排也未尝不可。不过是性交而已。

“OK,干。”我说。

“这就对了。”迪安把杜松子酒喝干,将空杯放在茶几上。

“不过我今天累得够呛,多余的事什么也做不来。”

“我不是说包给我好了么,从头到尾我整个包下了,你躺着不动就行。只是一开始有两件事希望你动手。”

“什么?”

“一是关掉房间里的灯,二是把绸带解掉。”

我关掉灯,解下她手腕上的绸带,走进卧室。熄灯后,可以看见窗外的广播电视塔,塔尖一盏红灯闪闪烁烁。我躺在床上,呆呆望着那灯光。收音机仍在播放节奏强烈的流行音乐。不似现实又是现实。尽管带有离奇色彩,仍是现实无疑。迪安手脚麻利地脱去连衣裙,又替我脱掉。虽然不如咪咪,但仍是技艺熟练的妓女,而且似乎为自己的技巧而自豪。她很快使我兴奋起来,引导我完成了最后动作。刚刚进入子夜,海面上悬浮着一轮明月。

“怎样,好吧?”

“好。”我说。确实不错。

我们又各喝了一杯对汽水的杜松子酒。

“迪安,”我突然想起,“上个月你莫不是叫咪咪来着?”

迪安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我喜欢叫琼克,下个月叫杰莉,8月叫奥吉。”

我很想告诉她我不是在开玩笑,上个月真的同一个叫咪咪的女孩儿睡来着。不过说也无济于事,便沉默不语。沉默时间里,她又施展特技使我再度兴奋。第二次,真的完全无须我操作,只消随意躺着即可,一切由她包办。一如服务周到的加油站:停车后只要递出钥匙,对方便给加油、洗车、检查气压、确认润滑油、擦窗玻璃、打扫烟灰缸,无微不至。我真怀疑如此程序能否称之为性交。总之全部完工时已经两点多了。我们也都困了。快到6点时我睁眼醒来。收音机一直没关。外面天光尽晓,早起的冲浪手们已在海边排好了轻型卡车。一丝不挂的迪安在身旁弓着身子睡得正香。浅红色衣服浅红色皮鞋和浅红色绸带散落在地板上。我关掉收音机,把她推醒。

“喂,起来起来。”我说,“有人来的,有个小女孩要过来吃早饭,有你在不大好,对不起。”

“OK,OK。”她说着爬起来,仍然赤裸着身子,拎起手袋,到浴室洗漱梳理,穿起衣袜。

“我不错吧?”她边涂口红边问。

“不错。”我说。

迪安粲然一笑,把口红装进手袋,啪的一声合上。“那么,下次什么时候?”

“下次?”

“付了3次的钱哩,所以还剩两次。什么时候合适?还是换口味找别的女孩儿?那也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的。男人嘛,想跟名种各样的女孩儿睡,对吧?”

“当然还是你好。”我说,也不好说别的。3次!这个牧村拓恐怕存心要把我搞得筋疲力尽不成?

“谢谢。决不使你后悔的。下次要更好更妙地让你受用一番,保准!期待着好了。Youcanrelyonme①.咦,后天晚上怎么样?后天我得闲,可以彻底提供服务。”

①Youcanrelyonme:你可以信任我。

“也好。”说完递过1张10美元钞票,说是给她做车费。

“谢谢。那么再见,拜拜!”言毕,开门走出。

我赶在雪来吃早餐之前,将所有的杯子细致地清洗一遍。烟灰缸冲了,床单皱纹拉平了,浅红色绸带扔到垃圾筒里了——应该万无一失。不料雪迈进房间的一瞬间便锁起眉头,显然有什么不合她意。直感敏锐得很,肯定有所察觉。我佯作不知,边吹口哨边准备早餐。煮了咖啡,烤了面包,削了水果,一一端上桌来。雪满脸狐疑,眼睛一闪一闪地四下巡视,闷声喝冷牛奶,嚼面包片。我搭话也根本不理。我暗暗叫苦,房间里一时剑拔弩张。

吃罢神经紧张的早餐,她两手放于桌面,目光凛然地盯视着我说:“喏,这里昨晚进来女人了吧?”

“果真瞒不过你。”我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

“谁,到底?从哪边勾引来的女孩儿?”

“岂敢!我没那么多心计,是对方主动送上门的。”

“说谎,哪有那种事!”

“不是说谎,当你面我不会说谎。的的确确是人家主动送上门的。”接着,我一五一十交代一遍:牧村拓如何为我买女孩儿,那女孩儿如何造次来访,我如何不胜愕然,以及我猜想牧村大概以为只要满足我的性欲,便可保女儿人身安全等等。

“荒唐,真是荒唐。”雪深深叹了口气,闭起眼睛,“他那个人怎么脑袋里尽这些离奇古怪的念头呢?怎么尽干这些自以为得计的事情呢?真正的大事他麻木不仁懵懵懂懂,而在这些多余无谓的小事上却考虑得滴水不漏,妈妈一个人已经够了,爸爸虽然方式不同,可也同样神经兮兮,尽干些自以为是的蠢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得对,确实自以为是。”我同意道。

“不过你干吗让她进来?让到房间里了吧,把那女人?”

“让进了。情况不明,有必要和她交谈。”

“不至于做那种事吧?”

“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你……”她闭住口,大概想不起合适的字眼,脸颊微微泛红。

“是的。解释起来话长,总之一下子很难拒绝。”

她闭起眼睛,双手托腮。“不能相信,”雪用微弱而干涩的声音说,“怎么也不能相信你居然会干那种勾当。”

“一开始当然拒绝来着,”我实言相告,“但转而觉得怎么都无所谓,懒得再思来想去。不是我辩解,你的父母的确有某种威力,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给别人以影响。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反正两人有这么一种气质。你可以不怀有敬意,却不能置之不理。就是说,我因而觉得既然你父亲以为那样可以,我又何必认真呢!况且那女孩儿又不坏。”

“可那也太过分了。”雪声音有些嘶哑,“你是在让我爸爸替你买女人!你以为无所谓?那是不地道的,荒谬可耻的。你不这样认为?”

的确如此。

“的确如此。”我说。

“非常非常可耻。”雪再次强调。

“是的。”

早餐后,我们拿起冲浪板走去海边,到舍拉顿海湾玩到中午。这时间里她一句话也没说,我搭腔她也不吭声,只是不得已地点下头或摇下头。

我说差不多该上陆吃午饭了,她点头同意。我问是回房间做点什么,她摇头;于是我说那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吧,她点头。我们便坐在福特·德拉西草坪上吃热狗。我喝啤酒,她喝可乐。她还是一言不发,已经沉默了3个小时。

“下次拒绝。”我说。

她摘下太阳镜,就像观看天空裂缝似的盯住我的脸,盯了30秒钟。而后抬起晒得恰到好处的手,拨开额角的头发。

“下次?”她显得不可思议,“下次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她,牧村拓已经预付了下两次的钱,而且第二次定在后天。她攥起拳头在草坪上连连捶了几拳。“难以置信,简直荒唐透顶!”

“不是我袒护你父亲,其实你父亲也是为你着想。就是说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解释道,“懂吧?”

“荒唐透顶,透顶!”她带有哭腔地说。之后钻进自己房间,直到晚上也没出来。

我稍睡了一个午觉,醒后一边翻阅在附近自选商场买来的《花花公子》,一边在阳台上晒日光浴。4点钟时云层开始出现,徐徐遮蔽天空,5点多时化为真正的热带暴雨,来势十分凶猛,我真担心如此连续下上1个小时,会将我连同整个岛子冲到南极去。有生以来头一次目睹到这般凶狠的雨。5米开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椰子树发疯似的啪啦啪啦地上下抖动着叶片,沥青路转眼成河。几个冲浪人把冲浪板顶在头上当伞,从窗下疾步跑过。俄尔雷声大作,旋即轰隆隆一阵巨响,直震得空气发颤。我关上窗,去厨房煮咖啡,考虑今晚的菜谱。

当再次电闪雷鸣时,雪悄然闪进,靠着厨房墙角看着我。我向她投以微笑,她目不转睛地盯住我,我拿起咖啡杯,带她去客厅并坐在沙发上。雪脸色不大好,大概讨厌雷声之故。为什么女孩子无不讨厌雷声和蜘蛛呢?雷声不外乎空中声音稍大些的放电现象,蜘蛛除去样子特殊这点也无非是只无害的小虫。又一道闪电划过时,雪一下子双手抓住我的右臂。

我们遂用这样的姿势望着暴雨和闪电。她抓着我的胳膊,我喝着咖啡。不大工夫,雷声远去,雨停云散,偏西的太阳露出脸来。举目四望,只见地面到处留下水池般的积水洼,椰树叶上水滴闪闪发光,海面则若无其事地依然白浪翻卷。避雨的游客开始五五走到海边。

“我的确不该做那样的事,”我说,“无论如何都该拒绝,都该把她打发走。但当时我有些累,脑袋也已迟钝。我是个极其不健全的人。不健全,经常出差错。但吃一堑长一智,每次都决心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然而还是不少犯。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我愚昧、不健全。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有些厌恶自己,并决意不犯第三次。于是取得一点点进步。尽管一点点,但毕竟是进步。”

雪许久没有反应。她把手从我胳膊上挪开,不声不响地注视外面的景致。我甚至搞不清她听没听见我的话。夕阳西坠,沿海边一字排开的街灯开始发出白光。雨后的黄昏,空气清新,光亮也格外醒目。广播电视塔在深蓝色天幕的衬托下高高耸立,顶端的红灯犹如心脏跳动一般规则地、缓缓地时明时灭。我走去厨房,从电冰箱里取出啤酒,边喝边嚼了几块椒盐饼干。莫非我真的一点点进步了?想到这点,我完全没了信心。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犯了16次同样的错误。但总的说来,我并未对她说谎,况且也只能那样解释。

折回客厅,雪仍以同样姿势望着窗外。她拱起腿,两手抱膝,坐在沙发上。下颏固执地向里收起。我不由想起那段结婚生活。如此说来,婚后也碰到好几次类似情况。我好几次惹得妻子伤心,好几次向她赔礼道歉。每一次妻子都几个小时几个小时不对我开口。我常常觉得纳闷,她何苦伤那么大的心呢?本来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当时总是耐住性子道歉、解释,努力治愈她的伤口。随着这种事态的反复,我自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有了改善。然而结果证明,恐怕一丝一毫也谈不上改善。

她使我伤心则只有一次,绝无仅有的一次:她同别的男人私奔之时。我想,婚后的生活这东西也真是奇妙得很,形同漩涡一般——如狄克·诺斯所说。

我在雪身边坐下,她向我伸出手,我握住。

“不是原谅你。”雪说,“不过暂且言和。那事确实不地道,我非常不痛快,明白?”

“明白。”

随后,我们开始吃晚饭。我用虾和扁豆做了八宝饭,用煮蛋、橄榄和西红柿做了色拉。我喝葡萄酒,她也喝了一点。

“看见你,我有时想起离婚前的老婆。”我说。

“就是同你过腻了跟别的男子跑掉的那位太太?”

“嗯。”

第30节

夏威夷。

这以后连续几天太平无事。虽说不是极乐世界,也够得上和平时光。我郑重其事地拒绝了迪安。我说有些感冒发烧,还咳嗽(“咳、咳”),暂时实在无此兴致。然后递给她10元车费。她说这怎么可以,病好后往这儿打个电话。说着从手袋取出自动铅笔转变为自己的对立物。这些书信最终完成了马克思、恩格斯,在门板写下电话号码。随即一声“拜拜”,扭着腰肢走了。

我领雪到她母亲那里去了几次。每次我都同狄克一同去海边散步,去游泳池游泳。他游得不错,同一时间里雪便同她母亲单独交谈。我不晓得两人谈些什么。雪役说,我也没问,我借辆汽车把她运到马加哈就算完事。之后就同狄克闲聊、游泳、看冲浪、喝啤酒、小便。最后再把她带回火奴鲁鲁。

我听过一次狄克朗诵的弗罗斯特的诗。诗的内容我当然不懂,不过朗诵确实出色。音调铿锵,感情饱满。也看过雨刚刚冲洗出来的潮乎乎的照片。照的是夏威夷人像。本来是极为普通的人物,但从她的镜头里出来后,那表情真可谓栩栩如生,生命之核鼓涌而出。生息在这南方海岛上的男男女女那直率的温情,那粗俗、那冷冰冰的刻薄,那生存的喜悦,无不在其照片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深刻有力,而又安溢温馨。天才!狄克说“和我不同,和你也不同”——千真万确,一看便知。

如我照看雪一样,狄克在照看雨。当然是他那方面艰巨得多,他要扫除,要洗衣服,要烧菜做饭,要买东西,要朗诵诗,要说笑话,要跟踪熄灭烟头,要问刷牙了没有,要补充卫生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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