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舞舞舞 >

第30章

舞舞舞-第30章

小说: 舞舞舞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喝了多少?”

我想起来了。“啤酒两听,白兰地一瓶的1/4左右。还吃了个桃罐头。”

渔夫一一记在纸上。还吃了个桃罐头。“此外要是有能想起来的,再想想好吗?哪怕再小的事也要得。”

我沉吟多时,再也想不起什么。那确实是个连细微特征也没有的夜晚。我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看书,而咪咪却在这个连细微特征也没有的静静夜晚被人用长统袜勒死了。

“想不起来。”我说。

“喂,最好认真想想嘛,”文学干咳一声,“你现在可是处于不利位置哟?”

“随你。我又没有做什么,无所谓利与不利。”我说,“我是个靠自由撰稿为生的人,因工作关系,名片也不知散发了多少。至于那女孩儿怎么会有我的名片,我却是没办法搞清——总不至于说是我杀害了那孩子吧!”

“若是毫不相干的名片,恐怕不会只特意挑出一张珍藏在钱包最里头吧?”渔夫说,“我们有两个假设。一个是这女子同你们那个行业有关,在宾馆里同一男子愉情而被对方杀了。这男子把手袋里大凡可能留下后患的东西清洗一空,惟独这张名片因藏在钱包最尽头而未能带走。另一个假设是,这女子是风月老手、娼妓、高级娼妓,使用一流宾馆的那类。这类人身上不会带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由于某种原因她被客人杀害。犯人没有取钱,估计非比一般。可以推出这两种假设吧?如何?”

我默默歪一下头。

“不管怎样,你的名片是个把柄。因为现阶段我们手里除此外没有任何线索。”渔夫一边用圆珠笔头橐橐敲击桌面,一边再三强调似的说道。

“名片那东西不过是印有名字的纸片而已。”我说,“成不了证据,什么也成不了,反正凭这纸片什么也证明不了。”

“此时此刻,”一直用圆珠笔头敲击桌面的渔夫说道,“是什么也证明不了,的确证明不了。现在鉴别人员正在房间对遗物进行检查,同时解剖尸体。到明天,不少事情就会清楚一些,并找出其间的脉络。只能等到明天,等好了。等的时间里希望你再好好多想一想。可能要熬个通宵,反正要搞彻底才行。时间一长,有很多东西便可能回忆起来。让我们再重头来一次,请您把昨天一天的活动仔细过一遍筛子,从早到晚一个不漏地……”

我觑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懒洋洋地指向5点15分。我突然想起同雪的约会。

“能借电话用一下吗?”我问渔夫,“原定5点钟有个约会,很重要的约会,得告诉一声才好。”

“和女孩儿?”渔夫问。

“嗯。”

他点点头,把电话推到我这边来。我掏出手册,找到雪的电话号码,拨动号码盘。铃响到第三遍,她接起电话。

“是要说有事来不了吧?”雪先发制人。

“出了意外,”我解释说,“倒不是我的责任,但实在脱身不得,被领来警察署,正接受询问,是赤坂署。解释起来话长,总之看样子轻易解脱不了,抱歉抱歉。”

“警察?你搞什么来着,到底?”

“什么也没搞。只是作为杀人案的参考人给警察叫了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滑稽。”雪听起来无动于衷。

“是的。”我承认。

“喂,总不会是你杀的吧?”

“当然不是我杀的。”我说,“我是屡遭失败屡出差错,但绝没杀人。不过是问问情况,提问接二连三。反正对你不起,另外找时间将功赎罪就是。”

“滑稽透顶!”言毕,雪咔一声放下电话。

我也放下听筒,把电话还给渔夫。两人聚精会神地倾听我和雪的对话,似乎并无所得。假如他俩知道我是同一个13岁女孩儿约会,必定进一步加深对我的怀疑。说不定以为我是个异常性欲者之流。一般来说,34岁的男子断不会同13岁女孩儿幽会。

两人就我昨天一昼夜的坐卧行止无微不至地叮问一遍,并记录在案——把厚纸垫在底下,在便笺样的纸张上用圆珠笔写得密密麻麻。那东西实在毫无意义,真正的滑稽透顶,纯属浪费时间浪费劳力。上面不厌其详地写道我吃了什么去了哪里,一五一十地写着我晚饭所吃的蒟蒻的煮法。我半开玩笑地介绍了松鱼的削法。但玩笑在他们面前行不通,居然也认认真真地记录下来。结果搞成了一份相当厚实的文稿,可惜全无价值可言。6点半,两人叫近处一家饭店的外卖点送来盒饭。盒饭不怎么高级,和低营养食品差不多。里面不外乎肉丸、土豆色拉、煮鱼肉卷之类,无论味道还是用料都不敢恭维,油腻腻、咸滋滋。咸菜用的是人工着色剂。然而两人吃得煞是有滋有味,我便也一扫而光。原以为折腾得饭也难以下咽,看来那只是一时的气恼。

吃罢饭,文学端来淡而无味的温吞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又大过烟瘾。狭小的房间里烟雾蒸腾,害得我眼睛作痛,上衣也沾上了尼古丁味儿。用完茶,询问即刻开始。无聊提问的无尽循环。诸如《审判》从哪里读到哪里,何时换的睡衣等等。我向渔夫介绍了卡夫卡小说的梗概,但似乎未能引起他的兴致。对他来说,那情节恐怕未免是家常便饭。我不由担心,弗兰茨·卡夫卡的小说能否流传到二十一世纪。不管怎样,他竟连《审判》的主要情节也记录下来。何苦一一把这东西记录在案呢?我实在感到纳闷。端的是弗兰茨·卡夫卡式。我逐渐觉得傻气觉得厌倦起来。况且也累了,脑袋开始运转不灵。这一切太鸡毛蒜皮,太没有意义了。然而他们依然穷追不舍地抓住所有事象的间隙喋喋不休,且将我的答话一字不漏地记在纸上。有时碰到不会写的字,渔夫便问文学。对如此作业,两人似乎毫无厌烦情绪。估计疲劳还是有的,但决不懈怠。哪怕再琐碎之事,也竖耳倾听,目光炯炯,以随时找出漏洞。两人不时交替出去五六分钟,然后转回。坚韧不拔的斗士!

时值8点,询问人由渔夫换成文学。渔夫的两臂看上去到底有些疲劳,站着伸展挥舞一番,并转了几圈脖子,接下去又是吸烟。文学开问前也先吸了一支。换气不良的房间里,活像天气预报的气象图一般云遮雾绕,迷蒙一团。低营养食品和香烟云雾。我真想去外面尽情来个深呼吸。

我提出想去厕所。文学指点说出门向右,到头往左。我慢慢小便,深深呼吸,缓缓踱回。在厕所里做深呼吸说来未免反常,实际上味道也并不好得沁人心脾。但想到被害的咪咪,便不好挑三拣四。起码我还活着,还能呼吸。

从厕所折回后,文学重开战局。他详细地问了昨晚打来电话那个人的情况。和我算什么关系?在什么工作上相识的?打电话为哪桩事?为什么没有马上回电话?为什么休那么长的假?经济上支撑得了吗?税金申报了没有?如此啰嗦个没完没了。我每次回答,他都同渔夫一样花时间用工整的楷书记录在纸上。莫非他真的以为这种作业有意义不成?我无从判断。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日常工作,无须考虑有无意义。不折不扣的弗兰茨·卡夫卡式。两人之所以无休无止地把这无聊的事务性作业故意拖延下去,说不定是存心为了把我拖垮,以便挖出真相。果真如此,他们实际上已经如愿以偿——我已经筋疲力尽,有问必答,答无不尽。总之我一心想早早结束了事。

但11点时作业仍未终止,连终止的征兆也没有。10点渔夫走出房间,11点折回。看样子是打了个盹,眼睛有点发红。他将自己不在时记录的内容过了一遍目,然后将文学取而代之。文学端来三杯咖啡。是速溶咖啡,且加了砂糖和牛奶。低营养食品。

我早已无心恋战。

11点半时我又累又困,遂宣布我不再开口说话。

“麻烦透了!”文学一边在桌面咔嗤咔嗤地挤压手指关节,一边俨然真的为难地说,“此事刻不容缓,对破案又很重要。抱歉得很,可以的话,我想坚持最后搞完算了。”

“这种询问,我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重要。”我说,“坦率说来,我看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是,鸡毛蒜皮到后来也相当有用。根据鸡毛蒜皮侦破的案例不在少数,相反,因为忽视鸡毛蒜皮而事后追悔莫及的情况也并非个别。因为这毕竟是杀人案,一个人因杀致死。我们也都在严肃对待。对不起,请再忍耐再配合一下。说实在的,如果我们有意,完全可以让上级批准把你作为重要参考人拘留起来。但那样会使双方增多麻烦,对吧?那需要很多材料,而且再不可能通融。所以我们想还是稳妥一点为好,只要你肯配合,我们就不至于采取强硬措施。”

“要是困,在休息室睡一会如何?”渔夫从旁插话,“躺下很可能重新想起什么。”

我点点头,哪里都好,总比呆在这烟味熏人的房间里强。

渔夫把我领往休息室。走过阴冷的走廊,迈下更阴冷的楼梯,又进入走廊,到处充满阴森森的气息。他们说的休息室原来竟是拘留所。

“这地方在我眼里好像是拘留所。”我浮起非常非常苦涩的微笑说道,“假如我没有弄错的话。”

“只有这个地方,对不起。”

“纯属笑话!我回家。”我说,“明早再来。”

“喂喂,不上锁的。”渔夫说,“就算求你了,就忍耐这一天吧。拘留所不上锁也是普通房间嘛。”

我再懒得同他舌来唇去,凑合一下算了。拘留所不上锁的确也是普通房间。况且我已累得一塌糊涂,困得一塌糊涂,再没心思同任何人讲话,懒得开口。我摇摇头,不声不响地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床上。熟悉的感触。湿乎乎的床垫和廉价毛巾被。厕所的气味。绝望感。

“不上锁的。”渔夫说罢,关上门,门咣地发出冷冰冰的声响。上锁也好不上锁也好,反正声音同样冰冷。

我喟叹一声,盖上毛巾被。有谁在什么地方大声打鼾,鼾声听起来既像是十分遥远,又似乎很近。仿佛地球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分裂成无数块互相动弹不得的无可挽回的薄薄断层,鼾声便是从那断层的缝隙中发出来的,哀怨凄婉,飘忽不定,而又真切可闻。是咪咪!如此说来,昨晚我还想起你来着,那时不知你仍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但不管怎样,那时我是想起你来着,想起同你的欢娱,想起为你轻轻脱衣服的光景。怎么说呢,那简直像是同窗会。我是那样地轻松快活,犹如世界上所有的螺丝都松缓下来。我已好久未曾体味过这种心情了。然而,咪咪,我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力你做,对不起,什么都无能为力。我想你也明白,我们面临的人生都是极其脆弱的。作为我,不能把五反田卷到丑闻中去。他是在形象世界里生存的人,一旦他同妓女睡觉并作为杀人案参考人被传唤的事公诸于世,其形象必将受到损害,其主演的电视节目和广告便很可能跌价。说无聊便也无聊,无聊的形象,无聊的世道。但他将我视为朋友并予以信任,所以我也要把他作为朋友来对待。这是信义问题。咪咪,山羊咪咪,和你在一起我非常开心,能和你相抱而卧我是那般惬意,简直是童话。我不知道那对你是不是一种慰藉,反正我一直没有忘记你记着你。我们俩扫雪一直扫到早上——官能式扫雪。我们在幻觉天地里相依相偎,黑熊扑通和山羊咪咪。你被勒脖子时想必痛苦万状,你不想告离人世吧,大概,但我现在什么也不能为你做。老实说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但此外我别无选择。这便是我的生存方式,是社会体系所使然。所以我只能守口如瓶。安息吧!山羊咪咪,至少你可以不必醒第二次,不必死第二回。

安息吧,我说。

安息吧,思考发出回声。

正好,咪咪应道。

第22节

第二天的内容几乎是第一天的重复。早上3人又在同一房间集中,闷声喝咖啡,吃面包。这回的面包还凑合,羊角形。吃完,文学把电动剃须刀借我一用。我原本不喜欢电动的,也只好用来应付一下。没有牙刷,只得在漱口上下了番功夫,接下去就是询问。无聊而无关紧要的询问。合法的拷问。这名堂犹如上发条的蜗牛玩具,断断续续持续到中午。大凡能问的两人都已问了,看样子已再无问题可问。

“啊,也就这样子了。”渔夫把圆珠笔置于桌面,说道。

两名刑警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长气,我也长吁一声。我揣摩,两人把我扣在这里的目的大概是为了争取时间。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仅凭被害女子钱夹里有张名片这一点就取得拘留许可,纵使我提供不出我不在出事现场的有力证据。所以他们只能设下这傻里傻气的卡夫卡式迷宫,把我牵制住不放,直到指纹和遗体解剖的结果证明我不是犯人时为止。荒唐透顶!

但不管怎样,询问算是到此为止。我可以回家,洗澡,刷牙,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