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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老母塔之夜-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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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可以同意。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到拉多维什很容易,我们到那儿要走一刻钟。我要把你介绍给老板。我偶尔为他做点事,尽管我是穷人,他也还看得起我。明天一早我来找你,打听什么时候去塔什克耶。”

“这要看我受伤的脚会不会好。城里有信得过的好医生吗?”

“如果看外科,倒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医生,能治人和动物的跌打损伤。他还可以种牛痘,这是一般医生不会的。他一定是个神医!不过,我们要问一问,长官,这些东西你要多少钱?”

“这是礼物!不过其他的工钱要你去赚。两者不混淆。”

“但是我不能向你要钱。如果我要你的钱,我会感到羞愧的。”

“那好,那就不算是工资,而是付辛苦费,我付给你父亲。”

我要哈勒夫把我的钱包递过来,向老人点了点头。当他看到他那弯曲的手中的五十皮阿斯特的时候,高兴得忘乎所以,一时说不出话来。

“长官,我不知道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个好心人,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他终于说了话,“愿治疗成功,你的脚很快康复!”

“我们都抱这样的希望。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如此有名的医生叫什么名字?”

“大家称之为切法塔什。”

“唉呀,真可怕!如果他的医术与他的名字相符,那我要好好谢谢他的帮助。”

切法塔什德语的意思是刑讯石。

“你不要担心,”编筐人说,“他不会给你贴上他的名字,而是在你脚上贴膏药。对这些,他很在行。”

“那么,现在就动身吧,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同行的话!”

阿比德带了一顿干粮在路上吃。然后,我们就上路。一刻钟后,我们进了城。我们的向导带我们通过一个市场,来到一个胡同,进了大门以后,又走了一段路,就是一个宽敞、干净的院子。哈勒夫和阿比德去找主人,我留在马鞍上,以免由于不必要的走路而增加脚的负担。

不一会,俩人和主人一起来了。主人非常客气地表示道歉,然后解释说,他可惜只有一间小室,与一般的客厅没法比。他说,到这里来作客的人一般不要求特殊的客厅,全城没有这样一种客厅。他的客厅肯定是刚刚为我布置的,因此我可能先要费点力走到客厅去。

我对此感到满意,便下了马。哎,好疼!脚都肿了。我只好忍痛走路,而且不得不紧紧地伏在奥斯克身上。我们走进房间时,里面空无一人。我坐到最后面的角落里的房门旁边,这扇门是通向为我准备的那个房间的。哈勒夫与奥斯克和奥马尔回到院子里照顾马匹去了。

在路上,我曾考虑把我的化装摘掉。在狂热的人们中间,这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在这儿,可能没有多大关系。

编筐人站起来,为我请医生。我表示同意。他刚刚出门,就走进一个客人。我坐的时候,背对着入口处。我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想看看这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信使托马。就是他向两个骑斑马的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不要让这个家伙看见!”我心里想,便转过身去,因为我不想与他打交道。托马可不是这样想。他也许喜欢聊天,我又是他看到的惟一的客人。于是,他就站到我旁边来问:

“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装作没有听懂。

“你不是本地人吧?”他提高嗓音问。

“不是。”我现在只好回答。

“你今天就睡在这儿?”

“我还不知道。”

“你是从哪儿来的?”他继续问。

“伊斯坦布尔。”

“啊,从首都来,那是个世界容貌之都!你住在君主身边,真是个幸福的人啦。”

“他的身边只让好人幸福。”

“你的看法是,那儿有坏人?”

“与其他地方一样。”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作家。”

“原来是位学者!我愿意与这样的人交谈。”

“但我不喜欢与别人交谈。”我顶了这个告密者一句。

“安拉!你还挺讨厌我的!我只想问你,可不可以坐在你旁边。”

“为什么不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我的脸。”

“我倒是想看看,它是否让我满意。”

托马坐到我对面的板凳上,看着我。他显示出来的脸色是难以形容的。我还围着绿色头巾,鼻子上戴着一架蓝色眼镜。尽管我的脸没有变化,他还是感到迷惑不解。他的嘴张开,眉毛翘成两个尖角形式,眼光停在我的身上,这种神态使我极力克制自己,别笑。

“谢里夫——长官——谁——你是谁?”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说的是实话?”

“你敢指责我撒谎吗?”

“为了安拉,我不敢,因为我知道,你——你——”

托马又害怕又疑惑,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位作家,住在伊斯坦布尔。”

“你讲的是些什么语无伦次的屁话?”

“语无伦次?啊,谢里夫,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你看起来像我所想到的那个人,你就是那个人——啊,安拉!你说得对。我完全弄错了,因为这种相似性太大了。”

“我到底像谁?”

“一个死去的长官。”

“啊!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在路上。”

“这是令人悲伤的,如果这位信徒在旅途上离开人世的话。那么,他的家人就不能在最后的时刻祈祷了。他是怎么死的?”

“他被谋杀了。”

“可怕!你看见他的尸体了?”

“没有看见,谢里夫。”

“那是别人把他的死讯告诉你的?”

“是这么回事。”

“谁把这位长官杀害了?”

“不知道。他躺在这儿至奥斯特罗姆察之间的树林里。”

“我在此之前也穿过了那片树林。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关于谋杀的消息?是不是有人抢他的钱财?”

“不是钱财问题,是报复。”

“是不是族人之间自相残杀?”

“是另一种。他是一个法兰克人,做事不慎重,在奥斯特罗姆察挑起了一场真正的动乱,煽动人们自相残杀,甚至在夜间纵火烧毁一个虔诚的人的住宅。”

“这当然是犯罪。安拉是绝对不答应的。于是,地狱对他敞开大门。”

“为了报复,人们跟踪这个外国人,把他杀死了。”

“他是不是只身一人?”我穷根究底。

“不是。他身边还有三个人。”

“这些人现在何处?”

“受伤了。有人认为,他们也被杀了。”

“他们的尸体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

“怪!我像不像那个法兰克人?”

“身材和相貌是一样的,只是胡须短些,而且比他的白得多。”

“就是说,我这个谢里夫与那个死去的长官至少有所不同,这使我从心里感到高兴。那你是谁?”

“奥斯特罗姆察的信使。”

“难怪你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过,我今天在路上听说,有两个强盗,两个阿尔巴尼亚山民,人称斑马的。你对他们是否也有所闻?”

“听说了,因为我们当信使的无所不知。”

“那么说,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谢里夫。一个正派人怎么会认识强盗呢?他们怎么啦?”

“有人今天早晨在奥斯特罗姆察附近看见他们。”

“但愿安拉保佑这块地方!”

“有一个信使也在他们中间。我认为,他应该叫做托马。”

这位信使由于恐惧而抽搐。但我问话的口气很平和:

“你是不是认识他?”

“很熟。他是我的一个、一个同事。”

“那你要警告他,如果你遇到他的话。这个人受到警察的侦缉。”

“安拉,安拉!为什么?”

“因为他参与了谋杀;他把那个基督徒的行踪泄露给了那两个强盗——杀人凶手。他把这些外国人离开奥斯特罗姆察的时间告诉给了他们。”

“这,这是真的吗?”他结结巴巴地问。

“这是被害人亲口说的。”

“一个死人还能说话?”

“他没有被杀死。除了你,托马,没有人知道他被杀。”

这位信使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认识我?”他惊呼。

“认识,那些人也认识你。”

我摘下眼镜,卸去头巾,向门口使了个眼色,奥斯克、奥马尔和哈勒夫正好走进门来。托马慌了,眼光呆滞了一会儿,因为他认出我来了。然后,他大声叫唤:

“我要走,快离开!我还有急事。”

他一个箭步蹿到门口,但哈勒夫已经拽住他的衣领。

“你为什么这么快离开我们,亲爱的朋友?”这个小不点可爱地问。

“因为有事。”

“我看,你是到这儿来的。这样吧,你是不是也带点东西到奥斯特罗姆察去?”

“好,是,不要拦我!”

“你也可以从我这儿带点东西去。”

“给谁?”

“我写给你看。”

“这是什么?”

“问候,只是一种问候。”

“我很愿意转达,不过现在就要放我!”

“这不行。你还得等一等,因为我还要写问候辞。”

“多久?”

“不久。我写友好的问候信不费事。我既不要纸,也不要墨水,因为我马上写在未加工的羊皮纸上。信使的工资马上付。我的铅笔在外面的牲口棚里,劳驾你跟我到外面走一趟,亲爱的托马。走吧!”

这位信使打量着这个小不点,不相信这个和平条约,但是哈勒夫特别友好,托马就跟着他出去了。奥马尔和奥斯克笑着跟了出去。我从我的位子上,通过敞开的窗户,几乎看得见整个院子。我看见四个人走了过去,消失在一扇门后面,门后肯定是牲口圈。圈门然后关上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远处传来一种声音,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声音,是一条鞭子与人的皮肤交织在一起的结果。

然后,门又开了。信使走了出来。他的行动并不特别引人注目。从他的脸色看出,他好像是在忍受一种被扰乱的灵魂上的宁静。他的步伐类似一只必须经常拄着拐杖走路的猩猩,膝盖向前弯曲,胸部佝在一起,头朝后仰。托马对他的戏剧性急转直下显然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并不注意四周,而是装成爱开玩笑的人的样子。他一瘸一拐地绕过拐角。

三个执法人马上来找我。

“他的命运把他带到这儿来了!”哈勒夫向我们解释说。他摸摸自己稀稀拉拉的胡须,露出一种特别满意的微笑。“这家伙看见你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本尼西?”

我说给他听了。

“啊,原来是一个无耻之徒!现在,他可能会把我委托他捎去的三十句真诚问候的话带到奥斯特罗姆察,在那儿向他愿意转达的人转达。”

“他反抗了吗?”

“他的情绪不坏,但是我一点也不讲情面地教训他,如果反抗,就打五十鞭。他自觉地躺到地上,只挨了三十鞭。他很聪明,选择了后者。不过,我担心这三十句问候话同样会损伤他的情绪,就像换了五十鞭一样。你同意吗,本尼西?”

“这次同意。”

“要是命运经常给我这种愉快,要是还遇到这类无赖,那就太好了!还有一些人,对他们,我打心底里愿意让他们在三十到五十鞭之间进行选择。但愿我在恰当的时候遇到他们中间的某一个人。你的脚怎么样啦,本尼西?”

“不怎么样。奥马尔,你去看看城里有没有石膏,给我带五俄卡来。哈勒夫,你去找一桶水来,要能让我的脚伸得进去的。把我的袜子脱下来。”

现在,编筐人回来了,告诉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刑讯石”大夫。这位先生非常忙,不过马上就会来。

我谢谢他费了力,送给他一点烟叶,让他回家。

哈勒夫拿水来了。我看了看肿胀的脚,发现一处脱臼。幸好还不是全脱臼,我还可以自己调整关节,不过还是希望有医生在场。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错了,差点把脚伸进了冷水里。

07.“刑讯石”大夫

医生终于来了。但是在我看来,与其说他是欧洲的阿斯克勒庇俄斯,还不如说他是中国的邮差。他身材矮小,而且很胖。他的面颊光彩照人,像两个圣诞节的苹果。他小巧而又有点斜的眼睛透露出,他祖先的摇篮曾挂在蒙古包的撑杆上。在剪得光秃秃的头顶上,戴着一顶磨损了的老式非斯帽。他的额头很高,露在外面。他的长袍只能遮到膝盖,像个独一无二的、巨大的口袋,不论从哪面看,不论上、下、左、右、前、后看,都是鼓鼓的,足以容纳这位医生的流动药房。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那就是,在这位医疗艺术家身上,还挂着一个相当大的方筐,用带子吊在肩膀上。很可能这是装着宝贵医疗器械的容器。他穿着一双两层毡底的毛袜,脚和袜子一起套在拖鞋里,其用途是很大的。它看起来属于用形象语言描述的那种“两步跨过莱茵河”的袜子种类。

医生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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