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文集-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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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吗,有一回正遇上低潮,有条大独桅船是侧着船身驶进来的?〃
〃记得,我记得有这么条船,船上的人都上了岸,从河滩上顺着小路走来,那群鹅见了他们害怕,女人也都见了他们害怕。〃
〃就在那一天我们打到了许许多多鱼,可是因为风浪太大,所以只好回来了。〃
〃这我记得。〃
〃你今天已经回想岂不少了,〃她说。〃不要过于用心思了。〃
〃遗憾的是当时你没有能弄架飞机到桑给巴尔去,〃他说。
“我们当时住在那片河滩上,其实顺着河滩再往里去,里边倒是很适合飞机降落的。在那儿飞机降落、起飞,都没问题。〃
〃桑给巴尔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你今天就不要太用心思去回想了。要不要我找篇文章念给你听听?过期的《纽约客》杂志里倒常常有些好文章是我们当时没有注意的。〃
〃不,请别给我念,〃他说。〃就这么说话吧。谈谈当年的好时光。〃
〃要不要给你讲讲外边的情况?〃
〃外边在下雨,〃他说。〃这我知道。〃
〃雨下得很大呢,〃她对他说。〃这样的天气,游客是不会出门的了。风也刮得挺猛的,我们还是下楼去烤烤火吧。〃
〃也好。我对他们早已不感兴趣了。我只是想听听他们说话。〃
〃游客里有些人是够讨厌的,〃她说。〃不过也有些人比较高雅。依我看,到托尔皮罗①来观光的游客气实应该说还是最高雅的。〃——
①意大利威尼斯湖中的一个小岛——
〃这话也有些道理,〃他说。〃我倒没有想到过这一层。真的,要不是高雅到十二分的游客,到这儿来实在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要不要给你来一杯酒?〃她说。〃你知道这护理的工作我是干不好的。我没有学过护士,也没有这份才能。不过调酒我倒是会。〃
〃我们就喝一杯吧。〃
〃你喝什么酒?〃
〃什么酒都行,〃他说。
〃我先不告诉你。我到楼下去调。〃
他听见房门开了又关,听见她下楼的脚步声,心想:我一定要让她出门去作一次旅游。我一定要想个巧法儿把这事办到。找由头也得找个切合实际的。我是只能一辈子这样了,我一定得想些办法,可千万不能因此而毁了她的一生,毁了她的一切。这些时候来她倒是一直好好的,其实论她的体质也不见得怎么样。说好也好得那么勉强。只是每天能保持没有什么病痛,劲头是一点不粗的。
他听见她上楼来了,他听得出她手里端着两杯酒跟刚才空手下楼的脚步声是不一样的。她听见了窗玻璃上的雨声,闻到了壁炉里烧山毛榉木柴的气息。她进房里来了,他就伸手去接,手碰到酒杯握了拢来,还感觉到她来碰了杯。
〃是我们来这儿以后最爱喝的那话儿,〃她说。〃堪培利①配戈登金酒加冰块。〃——
①堪培利是一种意大利酒——
〃好极了,你不学那些姑娘,好好的一句话'加冰块'她们不说,偏要说'埋几颗暗礁'。〃
〃我不会这么说,〃她说。〃我才不会这么说呢。我们都是‘触过礁'的人啦。〃
〃既然命运已经决定,再难挽回,那我们就要自己努力挺住,〃事情他都回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打什么时候起忌讳那种话的?〃
〃那是我弄到了那头狮子的时候。这头狮子雄壮不雄壮?我真想再见见它。〃
〃我也很想。〃
〃啊,对不起。〃
〃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打什么时候起忌讳那句话的?〃
〃我刚才差点儿又说漏了嘴呢。〃
〃你知道,〃他对她说,〃我们能够来到这儿也真是万幸。当时的情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切都还历历在目。这句成语我倒还是第一次用,今后也要忌讳了。可当时的情景真是太美了。我现在一听到雨声,眼前就能看见雨点纷纷打在石子路上,纷纷打在运河里和湖面上,我知道刮怎样的风那树便怎样弯,在怎样的天色下那教堂和塔楼便是怎样的光景。哪儿还有对我更合适的地方呢。这儿真是再完美也没有了。我们有很好的收音机,有很好的磁带录音机,我一定要写出以前从来也写不出的好文章来。有了这录音机只要舍得花工夫,字字句句都可以改到称心为止。我可以慢慢儿干,一字一句只要嘴里这么一说,眼前也就都看见了。有什么不妥的话,倒过来一听就可以听出来,我可以再重新来过,一直修改到称心为止。亲爱的,这优点太多了,真是再理想不过了。〃
〃喔,菲利普〃
〃嘿〃他说。〃两眼一抹黑也不过就是这么两眼一抹黑。这跟落在真正的黑暗里感觉不一样。我的心眼儿里看得可挺清楚的,我的脑子也在一天天好起来了,我能回想起过去的事了,我还能充分发挥想象。你等着看吧。我今天的记忆力不是有进步了吗?〃
〃你的记忆力一直在不断进步。你的身体也一天天强壮起来了。〃
〃我身体很强壮,〃他说。〃我看你是不是可以〃
〃可以怎么样?〃
〃可以出一趟门,换个环境,去休息一阵子。〃
〃你不需要我了吗?〃
〃我当然需要你啦,亲爱的。〃
〃那何必还要提让我出门的事呢?我知道我对你照应不好,不过有些事别人干不了,我却干得了,而且我们彼此早就相爱了。你是爱我的,这你自己也知道,还有谁能像我们这样知心呢?〃
〃在黑咕隆咚中我们过得挺幸福的,〃他说。
〃在大白天我们过得也挺幸福的。〃
〃你知道,我倒很喜欢这么两眼一抹黑的。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倒要比本来好。〃
〃别把高调唱过了头,〃她说。〃何苦呢,装得这样胸怀有多宽广似的。〃
〃你听这雨声,〃他说。〃这会儿潮情怎么样了?〃
〃退得很低了,再加给风一次,水位就更低了。连布拉诺都差不多可以走着去了。〃
〃这么说除了一个地方都不能走着去了,〃他说。〃鸟儿多吗?〃
〃多半是海鸥和燕鸥。都栖息在沙洲浅滩上,风大,飞起来吃不住。〃
〃没有水鸟吗?〃
〃有一些,遇上这样的大风、这样的潮位,平时不露头的沙洲浅滩都露出水面来了,水鸟都在那儿踏着沙走呢。〃
〃你看会不会春天就要到了?〃
〃我也说不上,〃她说。〃不过看这样子无疑还不会。〃
〃你的酒喝完了吗?〃
〃快喝完了。你为什么自己不喝?〃
〃我要留着慢慢儿喝。〃
〃喝了吧,〃她说。〃那会儿你一点一滴都不能喝,不是难受得要死吗?〃
〃不,我跟你说,〃他说。〃刚才你下楼去的时候,我心里在琢磨这么回事儿:我觉得你可以到巴黎去,去过巴黎再去伦敦,去看看各色人物,去痛快点儿玩玩,到你回来肯定已是春天了,那时你就可以详详细细把一切都讲给我听。〃
〃不行,〃她说。
〃我看这样做还是比较明智的,〃他说。〃你知道,我们这种伤脑筋的处境可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得学会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再说我也不想把你给累垮了。你知道〃
〃你说话别老是这么'你知道''你知道'的好不好?〃
〃你听明白了吗?这可是我们眼前的一件要紧事儿。至于说话嘛,我注意学着点儿就是,一定不叫你听着生气。等你回来一听,说不定还会让你喜欢得发狂呢。〃
〃你晚上怎么办?”
〃晚上好办。〃
〃我就知道你会说好办!你大概连睡觉也学会了吧。〃
〃我会学会的,〃他对她说,这才喝下了半杯酒。〃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你知道我这计划有这样的妙处:你去好好玩儿了,我的心也就安了。这样,我生气第一次心上无愧,自然而然就睡得着了。我拿个枕头,代表我那颗无愧的心,我抱着它,就会渐渐睡着的。万一要是醒来的话,我可以去想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甜丝丝、美滋滋的想头。要不就想想自己有些什么不好的地方,好好的下个决心改正。再不就想想过去的事。你知道,我就希望你去痛痛快快玩儿〃
〃请你不要再说'你知道'了。〃
〃我一定尽量注意不说。我已经把这三个字当成了禁忌,只是一不留神,说漏嘴了。总之我不希望你就光是起一只明眼狗①的作用。〃——
①美国新泽西州莫里斯敦有一所导盲犬训练所,招牌叫〃明眼〃,意思是盲人有了导盲犬可以像明眼人一样。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把这种狗叫做〃明眼〃导盲犬(seeingeyedog),叫明眼狗(seeingeyeddog)便生出了岐义,因此下文要加以纠正。又:本文的题目故意用错误的说法:明眼狗——
〃我才不是这么个人呢,你难道会不知道?再说,那也不能叫明眼狗,该叫'明眼'导盲狗。〃
〃这我知道,〃他对她说。〃来坐在我身边,好吗?〃
她就过来挨着他坐在床上,两人都只听见紧密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他很想别用盲人那样的动作去抚摸她的头和她可爱的脸庞,可是不这样去抚的话,他又能怎样摸到她的脸呢?他紧紧抱住了她,亲着她的头顶。他心想:我只能改天再劝劝她了。我可千万不能胡来一气。她抚上去是那么可爱,我太爱她了,我给她造成的损失太大了,我一定要学会好好照应她,尽可能多多照应她。我只要想着她,只一心想着她,事情总都会满意解决的。
〃我再也不把'你知道''你知道'老是放在嘴上了,〃他对她说。〃我们就以此作为个开头吧。〃
她摇了摇头,他感觉到她在哆嗦。
〃你爱怎么说就只管怎么说吧,〃说着她把他亲了亲。
〃请不要哭,我的好姑娘,〃他说。
〃我可不能让你抱着个臭枕头睡觉,〃她说。
〃那好。就不抱臭枕头睡觉。〃
他心里暗暗命令自己:煞住!赶快煞住!
〃哎,我跟你讲,〃他说。〃我们快下楼去,到炉边舒服的老位子上一坐,一边吃午饭,一边让我细细说给你听,我要说说你这猫儿有多好,我们这对猫儿有多幸福。〃
〃我们真是挺幸福的。〃
〃我们一切都会安排妥贴的。〃
〃我就是不想叫人给打发走。〃
〃怎么会有人把你打发走呢。〃
可是,扶着扶手小心翼翼一磴一探走下楼梯的时候,他心里却在想:我得让她去,得尽快想个法儿让她去,可绝不能伤了她的感情。因为,这事我办得是不大地道。的确不大地道。可不这么办叫我还能怎么办呢?无法可想啊——他心里想。实在是无法可想。不过,且自走着瞧吧,也许慢慢儿的你会摸出门道来的。
蔡慧译
人情世故
那盲人把酒馆里各台〃吃角子老虎〃机的声音都摸得熟透了。我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时日才把这些机器的声音听熟,不过这时日是肯定短不了的,因为他总是只跑一家酒馆。但是他常跑的镇子却有两个。来杰塞皮镇的时候,他总要等天黑透了,才离了下等公寓,一路走来。听见大路上有汽车来了,便在路边一站,车灯照到了他,人家要么停下,让他搭个便车,要么停也不停,在结冰的大路上管自扬长而去。那得看车上人多人少,有无女客而定,因为那盲人身上的一股味儿相当难闻,特别是在冬天。不过也总有人会停下来让他搭车,因为他到底是个盲人啊。
大家都认识他,叫他〃盲公〃,在那一带对一个盲人用这样的称呼完全是友好的意思。他赖以谋生的那家酒馆店名叫“向导〃。贴邻也是一家酒馆,也一样附设有赌博设备和餐厅,这家酒馆的字号叫〃食指〃。两家酒馆招牌都是借用的山名,办得都还不错,卖酒的柜台都还大有古风,连赌博的设备也两家大致相仿,只是在〃向导〃馆或许可以吃得称心些,不过〃食指〃馆有一道牛排却能盖过对方,送上桌来还会咝咝作响呢。而且〃食指〃馆通宵营业,带做早市,从天亮起直到上午十点喝酒一概不要钱。杰塞普总共只有这么两家酒馆,按说本也不必要来这一套。不过他们却向来就是这样的规矩。〃盲公〃所以会选中〃向导〃馆,可能是因为那儿一进店门,〃吃角子老虎〃就在左手里靠墙一字儿排开,正对着卖酒的柜台。因而对这儿的〃吃角子老虎〃他容易〃掌握〃情况,不像〃食指〃馆,店堂大,空处多,〃吃角子老虎〃都分散在各处。这天晚上外边冷得可以,他跨进店门的时候八字须上挂着冰丝,两眼流出的黄水也冻成了小冰条,看他的脸色实在有点不妙。连他身上的气味都给冻住了,不过那也只是一会儿工夫的事,等店门一关上,他的气味也几乎马上就散发开来了。我是一向不大忍心对他看的,不过这天还是对他仔细看了一眼,因为我知道他总是搭便车来的,我真不明白他怎么会给冻得这样狼狈。最后我就问了他:
〃你是从哪儿走过来的,'盲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