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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窄门-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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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不是一位“纯”诗人……我的兄弟哟!谢谢你帮

我认识,理解并热爱这一切。

……不,切勿为了相聚几天的欢乐就缩短你的族行。说正经的,我们

现在还是不见面为好。相信我:假如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进一步思念你

了。我不愿意惹你难过,然而现在,我倒不希望你在眼前了。要我讲实话

吗?假如得知你今天晚上来……我马上就躲开。

唔!求求你,不要让我向你解释这种……感情。我仅仅知道我一刻不

停地思念你(这该足以使你幸福了),而我这样就很幸福。

……

收到最后这封信不久;我便从意大利回国,并且立即应征入伍,派往南锡服兵役去了。那里我举目无亲,没有一个熟人;不过独自一人倒也欣然。因为这样一来,无论对阿莉莎和我这骄傲的情人来说,情况就更加清楚;她的书信是我的惟一庇护所,而我对她的思念,拿龙沙①的话来讲,就是“我的惟一隐德来希②”。

①龙沙(1524—1585),法国七星诗社的诗人。

②隐德来希: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用语,意为“圆满”。

老实说,我轻松愉快地遵守相当严厉的纪律,什么情况都能挺住,我在写给阿莉莎的信中,仅仅抱怨她不在身边。我们甚至认为,这样长时间的分离,才是对我们勇气的应有的考验。“你呀,从来不抱怨,”阿莉莎给我写道,“你呀,我也很难想像会气馁……”为了证明她这话,又有什么我不能忍受呢?

我们上次见面一别,将近一年过去了。这一点她似乎没有考虑,而仅仅从现在才开始等待。于是我写信责怪她,她却回信说:

我不是同你一道游览意大利了吗?忘恩负义!我一天也没有离开过你。

要明白,从现在起一段时间里,我不能跟随你了,正因为如此,也仅仅因

为如此,我才称作分离。不错,我也尽量想像你穿上军装的样子……可是

我想像不出来。顶多能想到晚上,你在甘必大街的那间小寝室里写信或看

信……甚至能想到,不是吗?一年之后你在封格斯马尔或者勒阿弗尔的样

子。

一年!我不计数已经过去的日子,我的希望盯着将来的那一点:看着

它缓慢地,缓慢地靠近。想必你还记得,在花园尽头,墙脚下栽种菊花的

那堵矮墙,我们曾冒险爬上去过,你和朱丽叶大胆地往前走,就像直奔天

堂的穆斯林教徒;可是我,刚走两步就头晕目眩,你在下面就冲我喊:

“别低头看你的脚!……往前看!盯住目标!一直朝前走!”最后,你还

是爬上墙,在另一头等我,——这比你的话管用多了——我不再发抖了,

也不觉得眩晕了,眼睛只注视着你,跑过去,投入你张开的手臂……

杰罗姆,如果没有对你的信赖,那我该怎么办呢?我需要感到你坚强,

需要依靠你。你可别软弱。

我们故意延长等待的时间,这是出于一种挑战的心理,也许是基于害怕的心理,害怕我们重聚不会那么完美,我们商定临近新年那几天假,我就去巴黎陪陪阿什布通小姐……

我对您说过:我并不把所有信件照录下来。下面是我在二月中旬收到的一封信:

前天我好激动啊,经过巴黎街M书店,看见橱窗赫然摆着阿贝尔的书:

你告诉过我,可我总不相信他会真的出书。我忍不住走进去,但是觉得书

名十分可笑,犹豫半晌而没有对店员讲;我甚至想随便抓一本书就离开书

店;幸好柜台旁边有一小摞《狎昵》出售,我无须开口,操起一本,丢下

一百苏就走了。

我真感激阿贝尔没有把他的作品寄给我!我一翻阅就会感到丢脸;说

丢脸,主要不是指书本身,——我在书中看到的蠢话比下流话多——而是

想到书的作者阿贝尔,就是你的好友阿贝尔·沃蒂埃。我一页页看下去,

并没有找见《时代》杂志的批评家所发现的“伟大天才”。在我们勒阿弗

尔经常谈论阿贝尔的小圈子里,我听说这本书非常成功。这种不可理喻的

庸俗无聊的才智,被称作“轻松自如”和“优美”;自不待言,我始终持

谨慎的态度,只对你谈谈我的读后感。至于可怜的沃蒂埃牧师,开头他挺

伤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后来就拿不定主意了,是不是应当引以自豪;

周围的人都极力劝他相信儿子的成功。昨天在普朗蒂埃姑妈家,V太太突然

说:“令郎成绩斐然,牧师先生,您应当高兴才是!”他却有点惶恐不安,

回答说:“上帝啊,我还没有想到这一步……”“您会想到的!您会想到

的!”姑妈连声说道,她这话当然没有恶意,不过语气充满了鼓励,把所

有人,包括牧师木人全逗笑了。据说报上已经载文,透露他正为一家通俗

剧院创作剧本:《新阿拜拉尔》,可是搬上舞台会怎么样呢?……可怜的

阿贝尔:难道这就是池所渴望的成功,并要以此为满足吗?

昨天我阅读《永恒的安慰》,看到这段话:“凡真正渴求真正永恒的

荣耀者,则必放弃世俗的荣耀;凡不能于内心鄙视世俗的荣耀者,则必不

会爱上天的荣耀。”由此我想:我的上帝,感谢你选中杰罗姆当此上天的

荣耀,而相比之下,另一种荣耀不值一提。

在单调的营生中,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流逝过去。然而,我的思想只能紧紧抓住回忆或者希望,倒也不怎么觉得时间过得多慢,时日多么漫长。

舅父和阿莉莎打算六月份去尼姆郊区看望朱丽叶,那是她的预产期;不过,那边的消息不太好,他们便提前动身了。

到尼姆之后,阿莉莎给我写信来:

你的上封信寄到勒阿弗尔时,不巧我们刚刚离开,经过一周才转到我

手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整整一周,我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又惊悚,

又猜疑,虚弱得很。我的兄弟啊!只有同你在一起,我才能真正成为我自

己,超越我自己……

朱丽叶身体状况有所好转,说不上哪天就分娩,我们等着,并不怎么

担心。她知道我今天早晨给你写信。我们到达埃格一维弗的次日,她就问

过我:“杰罗姆呢,他怎么样啦?……他一直给你写信吗?……”我自然

不能对她说谎。“你再给他写信时,就告诉他……”她迟疑一下,又含笑

极为轻柔地说:“……说我治好了。”——她给我写信总那么快活,只怕

她是做戏骗我,也骗她自己……她今天用来营造幸福的东西,同她从前所

梦想的大相径庭,而当初她的幸福应当取决于她所梦想的东西!……噢!

所谓的幸福同心灵相去不远,而似乎构成幸福的外部因素则无足轻重!我

独自在常青灌木丛那边漫步,有许多感触,这里就不赘述了;不过我要说

一点:最令我惊讶的是,我并没有感到更快活。朱丽叶幸福了,我应当满

心欢喜才是……然而为什么又无缘无故地伤感,而我却摆脱不掉这种情绪

呢?……你从意大利给我写信那时候,我善于通过你观察万物;而现在我

没有你所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是从你那儿偷来的。还有,我在封格斯马尔

和勒阿弗尔,养成了忍耐雨天的抗力;可是到了这里,这种抗力用不上了,

而我感到它派不上用场,心中便觉不安。当地人和景物的笑容令我不快;

我所说的“忧愁”,也许仅仅不像他们那样喧闹罢了……毫无疑问,从前

我的快乐中搀杂几分骄傲,因为现在,我来到这种陌生的欢快的氛围,就

有一种近似屈辱的感觉。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未能怎么祈祷:我有一种幼稚的感觉,上帝不在

原来的位置上了。再见,我马上就撂笔了。我感到羞愧,竟然这样亵渎上

帝,表现出软弱和伤感,而且还老实承认,写信告诉你这一切,这封信如

果今晚不寄走,明天我就可能撕掉……

接下来的一封信,就只谈了刚出生的小外侄女,打算请她做教母,朱丽叶多么高兴、舅父多么高兴,就是不提她本人的感想。

继而,又是从封格斯马尔写来的信了,七月份朱丽叶去了那里……

今天早晨,爱德华和朱丽叶离开了我们。我最舍不得的还是我那小教

女,半年之后再见面,恐怕认不出她的每一个动作了;而到现在为止,她

的一举一动,无不是在我的注视下生发出来的。人的成长,总是那么神妙

难测而令人惊讶!我们只是因为不大留意,才没有经常产生这种惊奇之感。

有多少时辰,我俯看这充满希望的小摇篮。由于何等自私、自满和不求上

进,人的这种发展就戛然而止,距离上帝那么远就固定下来呢?唉!假如

我们能够,而且愿意靠上帝再近一点儿……那种竞赛该有多好啊!

看来朱丽叶很幸福。我见她放弃钢琴和阅读,起初我还挺伤心。可是,

爱德华·泰西埃不喜欢音乐,对书籍也没有什么大兴趣,因此,朱丽叶不

去寻求不能与他分享的乐趣,也算是明智之举。反之,她对丈夫的营生渐

渐发生兴趣,而丈夫也让她了解所有生意情况。今年,他的生意有很大发

展,他还开玩笑地说,他结了这门婚事,才在勒阿弗尔赢得大量客户。最

近这次外出洽谈生意,爱德华还让罗贝尔陪同,对他关怀备至,并说了解

他的性格,可望他对这项工作实实在在产生兴趣。

父亲的身体好多了。眼见女儿幸福了,他也年轻起来,又开始关心农

场、花园,有时还让我继续高声给他念书。前一阶段阿什布通小姐也在,

我开始给他们念德·于伯夺男爵的游记,我对这本书也产生浓厚的兴趣,

由于泰西埃一家人来才中断。现在,我有更多的时间用来读书;不过,我

还等你给予指点。今天上午,我一连翻看了好几本书,对哪一本也不感兴

趣!……

从这时候起,阿莉莎的信越发暧昧而急迫了。夏末,她在给我的信中这样写道:

我怕让你担心,就没有告诉你,我是多么盼望你回来。在重新见到你

之前,我度日如年,每一夭都压得我喘不上气来。还有两个月呀!我觉得

比我们已经别离的全部时间还要长!我在等待中为了消磨时光所干的事儿,

在我看来全是暂时性的,无足挂齿,我强制自己做什么都做不下去。书籍

丧失了灵验,读起来索然无味;散步也吸引不了我,整个大自然都失去了

魔力,花园也黯然失色,没有了芳香。我羡慕起你当兵的苦差事儿,羡慕

不由你选择的强制训练。那种训练让你顾不了自己,让你疲惫不堪,鲸吞

你的白天,而到了晚间,又把你困乏的身子推入梦乡。你向我谈到的操练,

描绘得活灵活现,真叫我心神不宁。这几天夜晚我觉都睡不好,好几次惊

醒,听见了起床号声,实实在在听到了。你说的那种微微的陶醉、清晨的

那种轻快、那种惺伙的状态……我都能想像得真真切切。在清冷的灿烂曙

光中,马尔泽维尔高原的景色该有多美!……

近来我的身体不大好;唔!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大概只是因为盼你的

心情急切了些。

六周之后,我又收到一封信:

我的朋友,这是我最后一封信了。你的归期虽然还未确定,但是也不

会久拖了,因此我不能再给你写信了。本来我希望在封格斯马尔田庄与你

相见,可是现在季节变得很糟,天气非常冷了,父亲开口闭口要回城。朱

丽叶和罗贝尔都不在跟前,让你住在我们那家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你

最好住到菲莉西姑妈那里,她也会很高兴接待你的。

相见的日期迫近,我盼望的心情也越发焦急了,简直惶恐起来了。原

先那么盼你回来,现在仿佛又怕你回来;我尽量不去想它。我想像听见你

按门铃的声音、你上楼的脚步声,而我的心即刻停止跳动,或者感到不适……

尤其不要期望我能对你说什么……我感到我的过去就此完结,往前什么也

看不见;我的生命停止了……

不料四天之后,即我复员的前一周,我又收到她一封短简:

我的朋友,我完全同意你的想法:不在勒阿弗尔逗留太久,也不把我

们久别后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拉得太长。我们在信中什么都写到了,见了面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既然从二十八号起,你就得回巴黎注册,那你就别犹

豫,甚至不要惋惜只同我们一起呆了两天。我们不是有整整一生吗?

第六章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姨妈家。我突然觉得服了兵役,自己变得滞重而笨拙了……事后我想到,她一定觉得我变样了。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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