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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十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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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里倒还没有敢说的。低气压持续了快一个多礼拜了,聪明的人隐约都觉得是主任师徒间出了问题,就比如说早晨查完房,刑墨雷给熟人开证明,到处找印章找不到,佟西言给他在主任办公室翻出来了,他硬是不理人家,给医务科打了电话,直接叫那熟人去医务科敲了。肿瘤科的所有成员包括护士长都无所谓刑墨雷又找谁了——反正刑主任早已声名狼藉——只要他别拉着个脸逮谁骂谁,虽然佟西言还是不挨骂的那个,但他再想保谁就难了。

佟西言本份做自己的工作,帮着小医生们尽量不挨骂。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一切罪源归功于他的逾越。

下班后在刑墨雷的车里看到了病理科漂亮女医生柳青,佟西言便没有再去“宝丽金”。两个人工作之余的联系也断了。

佟早早放学了,老师拉着在操场里唱个放学歌,边唱边回头去在围栏外面的家长群里找奶奶,却意外看到爸爸的身影,惊喜地大喊:“爸爸!”

佟西言伸手对她比了个V字,微笑看着她跑过来。有些天没来接她了,借口总说是加班,其实多半是和刑墨雷在一起。自那个中午以后,刑墨雷就一直黑着个脸,这老男人又来劲了,佟西言只好退避三舍。

“爸爸!”佟早早抱着他的大腿:“背早早!”

佟西言蹲下来让她爬到背上:“啊,早早好重啊。”父女俩和乐融融,慢慢散步回家。

“爸爸你车呢?”早早看着别的小朋友都上了父母的车。

“爸爸今天不想开车。”佟西言说。

佟早早想了一下,说:“爸爸你是不是跟大爸爸吵架了啊?”

佟西言说:“没有啊。这两天老师有没有教新歌啊唱给爸爸听听。”

“吵架了也不要紧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小姑娘完全不理他的话。

佟西言脚下一滑,后悔进修这一年,没提醒二老,别让刑墨雷接近早早。

回到家,晚饭已经准备了,一家人平淡吃饭,佟母不断给佟西言夹菜:“工作这么辛苦,自己要注意身体啊。”

佟西言说:“妈,你不管我,我自己知道。”

佟母停了一会儿,说:“前几天楼下的张阿姨来给你说了个媒,对方是在国土局工作的,离过一次婚,但是没有孩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佟西言啊了一下,完全没想法的样子:“……我没想过。”

佟母:“那我带早早先去看看怎么样?”

佟早早扑楞着眼睑,大眼睛盯着爸爸。

佟西言说:“我没想过再找,您看我现在上班这么忙。”

“妈也知道……可是早早那么小。”

“早早有妈妈,爸爸就是妈妈!”佟早早小朋友挥着勺子力挺父亲。

佟西言惊恐看着她,怕她突然就说爸爸是妈妈大爸爸是爸爸之类的话,幸好她说完这句,就低头铲饭吃了。

“妈,要是早早愿意,我暂时不想再找人了。您先别替我操心了吧。”佟西言想问,我要是找个男人,您愿意吗?

佟早早不等奶奶发问,自动回答:“嗯!”

佟母再多的劝都只好咽了下去。

10

夜里父女睡一床,父女俩继续怪异的话题,胡扯到佟早早睡着。

到十一点多,佟西言的手机突然响了。医院叫加班。有他在,肿瘤科的加班电话一般总是先打给他,他解决不了,才去惊动刑墨雷。

匆忙起床赶到医院,解决了急诊手术,已经是半夜两点了,开车回家,经过空旷的大街,瞟到路边躺着一个人。医生的本能反应使他停下车,下车穿马路过去看究竟。

甩上车门没走几步,凌晨的飚车族就呼啸着把他撂倒了。

他都没能来得及啊一声,大街立刻又变得空旷无声。那车开了多少码啊,他想着,觉得身上哪都疼,摸了一下腿,估计是骨折了。于是忍着疼痛打电话给急诊室,说:“我是肿瘤科的佟西言,在和义路出了车祸,劳驾让120车来接我一下。”

好端端的急诊加班救人,反倒弄得自己挂急诊。佟西言往旁边挪了一些距离,看清楚躺在边上的那个人,是个流浪汉,裹着破旧的毛毯安稳睡着呢。佟西言仰头看着黑蒙蒙的天,想起人说,倒霉的时候喝水塞牙,想必就是他这样了。

急诊儿科的黄医生迷迷糊糊起来给一个拉稀的孩子开药,关门离开时,看到救护车上下来被抬下来的人,居然是佟西言。

半夜了,头脑有点不清不楚,依稀记得刑墨雷好像说是佟西言的急诊都要通知他,便掏了手机打过去。

刑墨雷那头是沉睡被吵醒后朦胧低哑的一声喂。

黄医生说,啊,好像看见佟西言出车祸了啊。

那头瞬间无声好像突然断线一样安静。黄医生喂喂喂了几声,才听到那头森寒的声音:“看仔细一点是不是他。”

于是黄医生就进了急诊抢救室,看着一个护士忙着给佟西言打针,值班的外科医生做体检。他上去问躺在床上的人:“西言?是你吗?”

佟西言疼得嘴唇白了,说:“啊,黄医生你今天夜班啊。”

“怎么弄得啊这是?怎么这么晚了还这么不小心啊。”黄医生一边说一边把电话放耳边准备报告,可电话那头已经挂了。他缩缩脖子,回头问体检的值班医生:“他怎么样?”

值班医生摘了听筒,说:“胫腓骨骨折是逃不掉了,其它我再看看。”

佟西言默默解开皮带,将衣服撩到乳头连线边缘,任值班医生按压自己整个腹部,冰凉的触感使他寒毛乍起。

“冷啊佟医生?”值班医生不好意思的说着,继续摁:“哪里疼你跟我说。”

佟西言笑了笑,暗咬牙说不上话来。

“佟医生,我已经通知骨科了,您家里电话多少?”护士在旁边问。

佟西言说:“我先住进去吧,明天再通知我的家人。”

“但是您的腿,最好还是现在马上手术。”

“不要紧。”通知家里人,让老人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抹着眼泪操心他,他受不了。

值班护士医生为难的看着他,这当口又进来一个车祸的急诊病人,便又去忙那头了,暂时把他搁在一边。

疼痛时间一长,反倒麻木了。佟西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护士在叫:“刑主任!”

睁开眼睛,就见刑墨雷穿了黑大衣,带着一阵冷风出现在门口,目光相撞,佟西言心跳漏了一拍,没等他说什么,刑墨雷几步上前就要掀被子,慌得他连忙拦:“我没事我没事!”你想冻死我啊这被子好不容易才有点热气。

刑墨雷浓眉紧皱,抬头扬声骂:“人呢!都他妈宵夜呢吧!”

小护士忙得几缕头发从燕尾帽里掉出来都没功夫理,跑进来问:“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啊?!躺这儿等他自然凉啊?!你工号多少?!”

小护士吓得一转身跑出去找医生,值班医生一听是刑墨雷,连忙跑过来解释:“刑主任,佟医生是胫腓骨骨折,他自己不让通知家人,我们现在忙,没有人送他去拍片子。”

佟西言马上开口:“是我的意思,跟他们没关系。”

刑墨雷罔若未闻,继续责问两个倒霉的值班:“哦,合着病人说什么是什么,他要是摔了脑袋说昏话呢?!

“我没摔着脑袋啊。”佟西言不温不火的声音紧跟着:“两位去忙吧我没事。”

刑墨雷瞪了他两秒钟,转身打电话给X光室、骨科、手术室,又让阿姨推个推车来,弯腰连人带被子抱起佟西言。

“啊……”变动体位的疼痛使佟西言没忍住呻吟。

刑墨雷突然低下头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没说话,轻轻放他在推车上,又加了一床被子,带去X光室拍片子。

11

确诊了位置,去手术室把内固定做了,为此刑墨雷把骨科两个主任连夜从被窝里挖了起来,自己陪在一边寸步不离。

午夜的住院大楼寂静阴冷。刑墨雷按了电梯,把佟西言推进去,小空间里安静的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电梯上升到三楼,突然一震动,灯光一暗,停住了。

半夜电梯故障似乎都是灵异故事的背景。刑墨雷试了一下控制面板,全都不行。他点了打火机,看床上的佟西言。

“我没事。”佟西言摸索自己的口袋,掏了手机出来看信号,很弱。他还是拨了保安室的电话,不通,持续拨。

刑墨雷熄了打火机,看着佟西言的脸在手机背景灯光映照下幽蓝,五官呈现出俊秀的轮廓弧。佟西言的长相算不得出众,但皮肤很好,白皙光滑,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白大褂平时都看腻了,就是不腻他穿,总觉得他穿着,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蛊惑人的妩媚。看他端正坐在电脑前打病历,边想边咬自己的食指关节,那副认真的样子,刑墨雷常常会看得转不开视线。

发现刑墨雷的注视,佟西言抬头看他,笑着说:“不好意思,半夜了还害您关在这里。”

刑墨雷伸手握住他拿手机的手:“冷吗?”

“不冷。”佟西言试着抽出来,但对方握得紧,温暖的气息感染着,他放弃了挣扎。

“……您是怎么知道的?”急诊手术也已经做完了,没道理惊动他。

刑墨雷不答反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佟西言说:“我原来是想跟您说明天上不了班了,可一想太晚,打算明早再跟您说。”

刑墨雷顿了一下,说:“腿上疼吗?”

“麻醉还没过呢……”手机灯光灭了,黑暗中佟西言没骨气的反悔:“其实有点疼……”

“这他妈电梯怎么不装应急电话!总务科全是一帮吃干饭的!”刑墨雷的口气里是隐忍的暴躁,呼吸也变得急躁起来。

“您别着急……”佟西言想不到安抚的话,突然想起一个笑话,说:“我给您讲个笑话吧。”

刑墨雷没作声。

佟西言清了清喉咙:“有一个奶牛场,全是母牛,只有一只公牛,负责繁衍后代调解平衡,但是母牛太多了,渐渐的,这头公牛老了,吃不消了,于是农场主又从外面进了一只年轻的公牛来。过了几天,农场主去视察,发现老公牛趴在地上,很疲惫很吃力的样子,农场主说,你年纪大了就不要再硬撑了,自己收敛一点。老公牛的眼里全是泪水,它说,难道你没有告诉新来的那只,我不是母牛吗?”

刑墨雷噗的一下没忍住,笑骂:“混帐东西,哪里听来的?”

佟西言轻笑着说:“前两天听梁悦说的。”

笑完了,气氛突然有些变样,大概是笑话背后的含义起了作用。佟西言心里默默数数,猜测刑墨雷的反应。

半天才听到刑墨雷无关紧要的一句问话:“你少跟那小子接近。”

佟西言有些失望,意兴阑珊,随口问:“为什么?”

“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不是什么善主儿。”

佟西言没听懂:“啊?”

“他看你的眼神那么邪门,你没发现?”刑墨雷坐在床上,冷哼:“梁宰平这衣冠禽兽,自己儿子都不放过,好好一个孩子,弄得跟人精似的。你离他远点儿,出了事我保不了你。”

“……没您说的那么严重。”

“操,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师父了?”

“有时候巴不得不是。”

这话被电梯的震动吞没,灯突然亮了,电梯恢复正常运作。到了骨科那楼,门一开,就见梁宰平站在门口。

“两位再不上来,修理组那些个饭桶我全辞了算了。”梁宰平笑着上来一起拉病床,低头问:“小佟没事吧?”

佟西言太意外了:“院长……您怎么来了?”

“我今天总值班。骨科的护士打我电话,说你们俩从手术室出来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到科室里,我估计着总是电梯出故障了。”

刑墨雷听着,低头点烟,没搭话。

贵宾间是早就预订好的,梁宰平的意思。搬动的时候,刑墨雷当着梁宰平和值班医生护士的面弯腰一把将佟西言抱了起来,顺手的样子就好像他早已习惯。梁宰平站在一边只是笑了笑。

安排妥当了,梁宰平问刑墨雷:“喝两杯?”

刑墨雷看了眼盖了两床被子还是面色廖白的佟西言,说:“改天吧。”

梁宰平也不勉强,笑着对佟西言说了句:“好好养病。”便带上门走开了。

刑墨雷坐在床沿,弯下腰,抓了佟西言的冰凉手放进自己衣领里。佟西言没力气挣扎,重创过后的疲惫使他有些瞌睡,但又冷的厉害,他低声说:“您回去吧,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刑墨雷没作声,拿了床头的通话机对值班护士说:“晚上的治疗全部停了,别来敲门。”

那边应了一声。刑墨雷锁了门,开始脱衣服。佟西言问:“您做什么?”

刑墨雷邪笑了一下,说:“看不出来?劫色。”

佟西言不笑,一眼不眨盯着他。刑墨雷把外套和长裤随手扔在一边沙发里,掀开被子上床,把佟西言挤在怀里,被窝里终于有了点热气。刑墨雷多年外科站台练出来的硬朗身体底气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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