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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唐泥犁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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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十岁出家,至今也没回去过。出家前,大兄是县学的博士,那时还是前隋,如今我大唐政律,靠近府城的县,有了府学,不再设县学。缑氏靠近洛州,恐怕早已裁撤了吧!大哥如今在何处,贫僧也不清楚了。”提起亲人,玄奘不禁露出些许黯然,眼眶微微湿了,“三兄务农,有地百顷;大姐嫁与瀛洲张氏。倏忽十七年了,由隋到唐,由乱到治,洛阳一带乱兵洗劫这么多年,家人也不知如何了。”

李夫人想起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可怕乱世,也不禁心有触动,叹息不已:“那你二兄呢?”

“二兄陈素,长我十岁,早早的便在洛阳净土寺出家了,法名长捷。”玄奘道。

“长捷……”李夫人喃喃地念叨着。

“贫僧五岁丧母,十岁丧父。是二兄将我带到了净土寺,一开始是童行,十三岁那年剃度,做了小沙弥。”玄奘露出缅怀的神情,显然对自己的二哥有很深的感情,“太上皇灭隋立唐后,洛阳王世充对抗天军,战乱将起,二兄带着我逃难到长安,随后我们又经子午谷到了成都,便在成都长住下来。”

李夫人眸子一闪,急切地道:“那你二哥现在呢?他在何处?”

玄奘一怔,露出迟疑之色,缓缓道:“武德四年,贫僧想出川参学,游历天下,哥哥不允。我便留下书信,离开了成都,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原来如此……”李夫人感慨不已,“高僧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玄奘默然不语。

“大师,”李夫人咬着嘴唇,显然有一桩难以决断的心事,半晌才道,“妾身有句话想奉劝。”

“阿弥陀佛,夫人请讲。”

李夫人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一字一句道:“大师可否即刻离开霍邑,离开河东道?”

玄奘愕然:“夫人这是何意?”

李夫人却不回答,双眸似乎笼上了一层雾气,只是痴痴地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仕女图,边上题着诗句。那仕女图细笔勾勒,极为生动,画中少女嫣然而笑,裙裾飞扬,直欲从画中走出来。看那眉眼,跟眼前的李夫人一模一样。

李夫人看得痴了,似乎忘了玄奘在场,喃喃地念着:

“莫道妆成断客肠,粉胸绵手白莲香。烟分顶上三层绿,剑截眸中一寸光。

舞胜柳枝腰更软,歌嫌珠贯曲犹长。虽然不似王孙女,解爱临邛卖赋郎。

锦里芬芳少佩兰,风流全占似君难。心迷晓梦窗犹暗,粉落香肌汗未干。

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自嗟此地非吾土,不得如花岁岁看。”

玄奘默默地听着,他虽然一心参禅,对儒学和诗词文章却并不陌生。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僧人大都精通儒家经典,甚至还有精研老庄的,诗僧更是多如牛毛。细细听来,这首诗虽然淫靡绮艳,遣词用句却当真是奇绝,如鸾羽凤尾,华美异常。仅仅这“烟分顶上三层绿,剑截眸中一寸光”一句,设喻之奇、用语之美,真令人叹为观止。放到任何一个时代,与任何一个诗人比较,都算是上品。

“既然是配画诗,看来是写赠给这位李夫人的,以李夫人的美貌,倒也配得上这首诗。这诗是何人所作?此人的才华,当真超绝。”玄奘暗暗地想着,虽然念头略有香艳,但他浑然不觉,就仿佛面对着山间的花朵,盛赞生命之美而已,全没半分不洁的念头。

“不得如花岁岁看……”李夫人凄然一笑,这才醒觉过来,脸上露出赧然的羞红,“妾身沉溺往事,慢待了大师,莫要见怪。”

玄奘宽厚地一笑:“世事诸果,皆有诸因。连贫僧自己也在这六道红尘中迷茫,怎么敢怪夫人。”

李夫人黯然点头,振了振精神:“天色已晚,本该招待法师用些斋饭,只是我家大人不在,妾身不好相陪。我已经让马典吏在驿舍给法师安置好了房间饭菜,就请马典吏陪着大人吧!”

玄奘急忙起身:“不敢,贫僧怎么敢叨扰官府,城外有兴唐寺,贫僧去那里挂单即可。”

李夫人点点头,目光闪动,又叮咛一句:“法师切记,即刻离开霍邑。天下之大,以法师的高才,迟早名震大唐,贵不可言,这霍邑……”

她咬咬银牙,却没再说下去。

玄奘合十不语,告辞了出去。李夫人倚门而望,看着玄奘的背影消失在照壁之后,才无力地扶住门框,闭上眸子,喃喃道:“真的好像……”

两人离开后衙,在暮色里走上了正街。

波罗叶方才真是憋坏了,玄奘和李夫人对话,有些他不懂,即使懂了也不敢插嘴,把这个话痨急得抓耳挠腮,所幸食床上的茶点很合他口味,跟着玄奘这个和尚,可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他吃手抓饭惯了,便只顾往嘴里塞东西,到了饭点也不觉得饿,倾诉欲又上来了。

“法师,法师。”波罗叶一手提着大包,一手掂着玄奘的书箱,追过来兴奋地道,“我知道,那位尊贵的夫人,得了啥子,病了。”

“嗯?”玄奘正在沉思,一时没听懂。

“那……”波罗叶急了,把书箱背到肩上,伸出一只手比划,“那,女奴,不是说,夫人身上,红斑,怀疑是,鬼掐吗?”

玄奘这才想起来,自己起先的使命是给李夫人驱邪来着,结果却让人尴尬,全是这位大丫鬟自作主张,人家夫人根本不领情。他苦笑一声:“哦,你知道什么了?”

“那夫人,不是病。是……”波罗叶忽然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汉话的词汇量有限,吭哧半晌,“是,锯刀锋。”

“锯刀锋?”这个词汇蛮新鲜,玄奘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锯刀锋,锯子……”波罗叶伸出右手,朝空气中划了两下,急道,“梵语,汉话的意思,该就是这。锯子,刀锋。”

玄奘点头:“锯子和刀锋贫僧自然知道,可你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波罗叶想了想,咧开大嘴笑了,“就是,男女欢爱,情浓,欢悦,的时候,痉挛,忘情,用手和嘴,在对方身上留下的,印痕。刺啦——”他五指一抓,口中还模拟,嘴唇一嘟,啵的一声,“你看,皮肤,红色印痕,像是刀锋,划过,锯子锯过。”

玄奘顿时呆滞了。

首先,是被恶心死的,这么个粗笨的黑鬼,龇着白牙做亲吻状,不难受才怪;其次是尴尬死的,自己好歹是佛僧,却稀里糊涂懵懵然地跑到县令内宅里给人家夫人驱“邪”;最后是无奈死的……自己一个和尚怎么能晓得这事儿啊!

其实这事儿还真怪不得玄奘,他自幼出家,女人都没见过几个,除了佛法禅理不理俗事,禅心之固,有如磐石,再美的女人也动不得他半分禅心,对这事儿压根就不知道。而那位肇事者,大丫鬟莫兰,她也没成婚,见了夫人身上的红印大惊小怪,只怕夫人也羞于说出口,这才拿邪祟来当托词,谁料这大丫鬟当了真……

要怪,还得怪这个天竺黑鬼,你知道怎么不早说?不过想想,他当时也没机会说啊,难道他当着人家夫人的面,说你家没鬼,你也没病,这是你跟你相公亲热的痕迹……幸好他没说,否则当场就被人拿着门闩子给抡了出来。

“你……还知道些什么?”玄奘也不敢轻视这家伙了,毕竟人生的另一面是自己完全没接触过的。

“还知道,”波罗叶挠挠头,“县令家,一个夫人,一个小姐,还有,县令,怕老婆。”

玄奘再也忍不住了,呵呵笑起来。这个粗笨的家伙,也太有意思了,这才多大工夫,就把这些情报都摸清楚了。

“法师,”波罗叶迟疑道,“那夫人让,您尽快离开,霍邑。听她的,口气,怕有啥子大危险,您还是……”

玄奘默然片刻,摇了摇头:“这趟来霍邑,贫僧有一桩心愿要了断。参佛之路,本就步步荆棘,如果真有危险,也算是贫僧的一场因果而已。避又能避得过么?”

“可是,怕危及您的,生命。”波罗叶急道。

玄奘不语,他性子柔和,但却坚韧执拗,认准的事百折不挠。波罗叶连连叹气,却也没有办法。

两人走上正街,刚刚在入暮的街市上走了几十步,忽然有人在后面喊:“法师!法师!玄奘法师——”

两人一回头,却见马典吏大呼小叫着从后面追了过来,一脸的亢奋,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高大魁梧、六尺①有余的巨人。这巨人身材惊人,倒也罢了,更奇的是,他竟穿着深绿色圆领袍衫,幞头纱帽,腰带也是银带九扣。这分明是六品官员的服饰。

『①唐时1小尺为30厘米,1大尺为36厘米,小尺为特殊专用,民间通用大尺。郭宰身高折合现代标准,约为2。16米以上。』

果然,那马典吏跑到玄奘面前,连连拱手,气都喘不匀:“法……法师,幸好找着您了。我家县令大人刚回到县衙,听到您来了,来不及更衣就追了出来……”

玄奘啧啧称奇,这一县之令居然是这么一位天神般的昂藏巨汉,他若穿上甲胄,只怕沙场上也是一员骁将。

这时那位县令郭宰已经到了跟前,看见玄奘的面容,立时就生出欢喜之意,长揖躬身:“法师,宰久闻法师大名,没想到今日大驾竟莅临鄙县,霍邑蓬荜增辉啊!宰劳形案牍,险些错过了法师。”

这位郭宰大人即使躬身,仍旧比玄奘高那么一头半,他只好抬起胳膊托:“大人客气了,贫僧只是一介参学僧,哪里当得起大人如此大礼。”

“当得,当得。”郭宰眉开眼笑。这位巨人的身形虽然粗大,相貌却不粗鄙,谈吐更有几分文绉绉的模样,“天色已晚,高僧如果不嫌弃,可否到下官家里,下官也好听听佛法教化。”

玄奘刚从他家出来,想起李夫人的态度,本不想再去,可耐不住这郭宰苦苦哀求。他为人心软,性子又随和,只好重新往县衙后宅走去。波罗叶一手提着大包裹,背上还扛着书箱,郭宰见了,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一手抓起他背上的书箱,像提一只小鸡一般抓在手里,轻如无物。

“好,力气!”波罗叶赞道。

“哈哈,”马典吏得意地道,“我家大人可是在朔州一带和突厥厮杀十几年呢,任定胡县尉六年,突厥人和梁师都不敢窥定胡县一步。”

玄奘点头:“果真是位沙场骁将,大人允文允武,真神人也。”

“哪里,哪里。”郭宰脸上赧然,“下官是一介粗汉,只知道报效国家,管他文官还是武官,朝廷让干啥就干啥。”

玄奘笑了:“看大人取的名,取的字,颇有儒家先贤之风。看来大人志向高洁,在庙堂之上啊!”

玄奘听马典吏说过,郭宰,字子予。孔子有个弟子就叫宰予,字子我,为人舌辩无双,排名还在子贡前面,是“孔门十哲”之一。因此玄奘才有这话。

郭宰微黑的老脸顿时通红,讷讷道:“法师取笑了。下官只粗通文墨,哪有什么儒家风范。下官祖居边境,幼年时父母宗族为突厥人所杀,心里恨突厥人,就给自己起名叫宰,是宰杀突厥人的意思……”

玄奘不禁莞尔,马典吏也呵呵笑了。

“没想到,当了官之后,同僚们都说我这名字好,我请教了一位先生,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郭宰不好意思地道,“后来先生便帮我取字,叫子予。说你既然当了官了,就去去名字里的血腥气吧!我寻思着,先生取的字那自然是极好的,后来知道子予是啥意思了,还纳闷,这咋从宰突厥人变成宰我自己了?”

众人顿时捧腹,玄奘也忍不住大笑,只觉这位县令大人实在童真烂漫,心中顿时肃然起敬,在官场沙场厮混几十年,居然能保持这颗纯真之心,此人大有佛性。

几个人一路谈笑着,又回到了郭宰的家中。

李夫人没想到玄奘又回来了,知道是郭宰请回来的,也无可奈何。

“优娘,绿萝呢?”郭宰问,“让绿萝出来给法师见礼。”

李夫人闺名优娘,见丈夫问,答道:“绿萝申时去了周夫人家学习丝竹,还没回来。”

郭宰见女儿不在家,只好命莫兰去做了素斋,大家先吃饭再说。初唐官民皆不丰裕,宴席也挺简单,两种饼,胡饼、蒸饼,四种糕点,杂果子、七返糕、水晶龙凤糕、雨露团,以及几种素淡的菜肴。放在食床上,抬进来放在客厅中间,大伙儿席地跪坐。郭宰嗜酒,当着玄奘的面也没敢喝,只是象征性地上了一坛子果酒。这果酒虽然寡淡,也含有酒精,玄奘自然不喝,却也不忌讳别人喝,当下三个大男人你一碗我一碗地喝起来。

李夫人则跪坐在丈夫身边,随身伺酒,举止虽然从容,神情却颇为忧郁。她并没有待多久,象征性地给客人们添了酒之后,就回了内院。

吃完了斋饭,天色已晚,马典吏告辞,玄奘也站起身来辞谢,打算先找个客栈休息。不料郭宰不允:“法师,您怎么能走呢?下官还想多留您住几天,来做一场法事。”

“哪一类法事?”玄奘问。

“驱邪辟祟。”郭宰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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