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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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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爱迪丝及她的先生罗夫相处得非常愉快。罗夫是一位相当著名的政论家,道地的欧洲绅士:有修养、机智、才气横溢、涉猎广泛、非常有说服力,态度谦和有礼。可是令事情有所改善的还是爱迪丝。只要一见到她,我们立刻放松下来,不再忧虑在德国可能遇难,有爱迪丝在就行了!

我被轻轻拖往大厅,朝着第四个房间走去。我忍不住怀疑这个形体为什么能拉住我的手臂,因为无论怎么看,它都是个不存在、空的东西。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如何能拉住有形的东西呢?除非……这个想法令我吃了一惊——

“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我?我看见了什么?”我慢慢地往房里瞧,我知道自己可能会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然而,我看见的不只是奇怪而已,简直是令人惊心动魄。我像个孩子一般呆立了几分钟。

“我们要进去了,可以吗?”

仍然没有进行化疗。我只是躺在病床上等,也没有足够时间写信、看小说、读灵性的书籍(现在读的是史蒂芬·勒文所写的《生与死的治疗》Healing into Life and Death),没有时间静修、踩脚踏车、回信、写日记、和肯、凯蒂以及爱迪丝聊天,也没有时间看望其他的美国人、欣赏艺术创作。这实在有点荒谬,我只是在证明时间不够用罢了。当我这么想时,心中生起奇怪的感觉,因为我这一生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用的。有时我觉得非常积极,有时又很怕自己一年内就会死了。

我走出病房,遇见一群眼眶含泪、掩面哭泣的人。不知道他们听到了什么。一位年轻人拥着一个女子,很可能是他的妻子或女友,两个人都红肿着双眼。另一个坐在桌边的女人环抱着穿绿袍子的女子,她们也在哭。另外坐在桌边的三个人,眼睛也是红肿的。佛陀四圣谛中的第一圣谛:人生就是一场苦难。

我刚读完《新闻周刊》上一篇讨论病人有权利选择死亡的文章,这是我一直深感兴趣的主题,甚至早在罹患癌症以前就注意到了。花费那么多的时间、金钱,又让病人受那么多苦,只为了证明医学已经伟大到可以拖延病人的寿命,那种存活的方式值不值得,没有人关心。我希望自己的大限来临时,可以选择比较尊严的死法,而不是靠一大堆的急救设施来控制病痛。我对肯说,过几天或许会向奚弗大夫要些药丸摆着,只要知道它们在那里就够了。

我希望自己活下去的意志够坚强,能尽量利用时间,我需要彻底专注、保持清晰的思维和正精进,同时不执著于结果。痛苦不是惩罚,死亡不是失败,活着也不是一项奖赏。

收到丽蒂亚寄来一封信,她说了一句令我非常感动的话:“如果主在召唤你,如果你的大限真的到了,我知道你会走得非常有尊严的。”我也希望如此,有时候我觉得周围的人似乎会以我能活多久来评断我的成败、活着的品质如何,当然我也想活得久一点,但是如果活不久,我不希望人们就此认为我失败了。

我一天至少进行两次静修,早上做内观和自他交换,下午练习观音法门,我做这些练习,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懒,为了更长远的收获,不在意结果,只是单纯地强化对自己的信心、对自己的忠诚以及付出应有的努力。

好像还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在说:“崔雅,你应该担忧才对。”那个微弱的声音虽然存在,可是没有听众。

抵达波恩后的这个星期,虽然有许多困难,崔雅仍然保持稳定、喜悦,这是医生、护士和其他访客经常发出的感言。人们喜欢待在她的房里,感染一下她的欢愉。有时候我甚至很难找到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就从这些坏消息中走出来,我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的真相。毫无疑问,这是静修的功效。得知这个坏消息的第一个星期我跌入了谷底。我让所有的感觉涌上,愤怒、恐惧、盛怒、沮丧。它们贯穿我之后就消失了,于是我又回去面对一切的真相。事情是怎么样,就怎么样了。那份感觉像是接受而不是放弃,但是谁能如此肯定呢?我是在自欺吗?好像还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在说:“崔雅,你应该担忧才对。”那个微弱的声音虽然存在,可是没有听众。

我觉得自己受到太多的祝福,来自我的家庭、我的先生、我的好友们。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生命如此完美!除了这个该死的癌症之外。

我对肯说我实在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我的心情极好、精神极佳,我完全享受人生,我喜欢听窗外的鸟儿歌唱,我喜欢“诊所”里的每个人。好像时间永远不够用,我期盼每一天的到来,一点也不希望它结束。我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一年,但我只想听那些鸟儿歌唱!

我们终于得到消息,星期一要进行化疗了。化疗的那一天,我尴尬地坐在脚踏车上,凯蒂缩在角落里,崔雅则相当放松。黄色的液体慢慢滴入她的手臂。10分钟过去了,没事;20分钟过去了,没事;30分钟过去了,还是没事。我不晓得我们究竟在预期什么,也许她会爆发一些情绪或什么的。一星期前开始有人打电话来道别,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项治疗会要了她的命。事实上这的确是非常激进而强烈的治疗方法,它可能会让病人的白血球指数降到零!但“诊所”已经发展出相当有效的“解药”,可以缓和大部分的问题,当然,我们的美国医生忘了告诉我们这件事。崔雅发现这项治疗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开始平静地享用她的午餐。

现在距离第一次治疗已经过了几小时,我的感觉还不错!抗恶心剂令我有点昏昏欲睡,这一次的药比起阿德利亚霉素好过多了,我竟然可以边吃饭边接受化疗……

今天是第二次治疗,我仍然觉得很好,还骑了15分钟的脚踏车。我觉得他们应该继续使用这种解药。万岁!万岁!万万岁!美国那些医生对这种治疗一无所知,竟把它说成了虐待狂,啊!反正一切都很顺利就好了。

亲爱的朋友们:

收到你们那些令人惊叹、充满创意的卡片、信件和电话……很抱歉我无法一一向你们致谢,能够得到这样的支持实在是很棒,就像漂浮在温暖舒适的海洋一般。

我有许多主要的支持来源。其中之一是肯,他一直是“完美的支持者”——这绝对不是容易的差事。他替我办所有的杂事,在一旁握我的手替我打气,甚至还要想办法给我助兴,我们常有很棒的对谈,我们还是在热恋中。另一个则是我的家庭,他们的爱与支持也是无法比拟的。来德国之前,医生为我进行骨髓采集(以防将来在治疗中需要用到),我的父母还到旧金山来探望我们,妹妹凯蒂在德国待了10天,帮助我们适应这里的环境,我的父母目前也到了德国,准备在我的情况稳定后,开车带我去旅游。另一个妹妹崔西与妹夫迈克将在巴黎与我们会合,然后再带我回波恩进行第二阶段的治疗。当然还有肯的父母,他们也非常支持我、爱我。此外还有癌症支援中心的朋友,特别是维琪,她很有效率地到处采集骨髓、收集这方面的资料。然后是阿斯彭、博尔德以及芬德霍恩的友人……我觉得非常非常幸福。

刚到这里的时候不是很顺利,我感冒,而且很不幸地拖了三个星期之久。那段时间我每天在医院里做放疗,不能离开医院,因为一旦放弃这间病房,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了。现在难关已过,我们很信赖杨克诊所的院长奚弗大夫。他是个精力旺盛、开朗而又愉悦的人;我觉得他就像个年轻的圣诞老人(他留着椒盐色的络腮胡),红色皮箱里总是装满了抗癌的礼物。不像大多数的美国医生,因为受食品药物管理局的限制,皮箱的尺寸比较小。有时这些太过专业的明文规定,反而使许多有效的治疗方法受到局限,例如奚弗最常用的药是ifos… famide;它是美国现在最常用的cytoxan或cyclofosfamide的表亲,这个药是奚弗大夫率先研发出来的。他使用这种药有10年了,直到去年,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才通过,但只能用来治疗肉瘤(事实上许多癌症它都能治),而且被许可的剂量也远远低于奚弗大夫的认定。因此,在美国我是不可能以这种药来进行治疗的。

一二月份与许多医师会商,他们都建议我采用阿德利亚霉素,如果按照设计好的疗程来进行,我大概到死以前都得服用这个药。这个药的时效大概可以维持14个月,可以想见的是,它可能带给我的痛苦与折磨。我妹妹曾经问我服这种药会有什么副作用,我列举了一堆症状,听起来并不怎么吓人,但我马上想到,过去服用它时经常对肯说的那句话:“我可以活动,也可以做事,但这个药最可怕的是它会伤到我的灵魂。”你们可以想像当我听说又要接受这种治疗时,心里有多么恐惧了。我逼问医生,如果接受这种化疗还可以活多久?他们回答我,如果这个药对我还有效的话,我大概有25%到30的机会可以再活六个月到一年。这等于只给我一点零钱嘛!我回答得很不客气,然后就决定找别的出路了。

根据我所罹患的癌症类型以及第一次手术后复发两次来看,癌细胞转移的几率是非常非常高的。1月19日被告知真正的病情以后,我历经了不少心理转折,刚开始是盛怒,我认为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必定也会发生在所有人的身上。我的战斗意志彻底被激起,发现“诊所。的存在后,精神变得更好。说真的,最难过的还是在做治疗抉择的时刻。

除了愤怒,我还常常感到烦忧,但生活的忙碌与混乱令我无暇沮丧(我必须列出一连串的电话号码,一一询问之后才能做决定)。一开始有好几天,我极为脆弱、恐惧,哭个不停,非常地焦虑不安,接近崩溃边缘……后来我想到这个星球上此刻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在受苦,过去又有多少人曾经受过苦,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我不再感到寂寞、孤立;相反地,我觉得自己与众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联结,仿佛我们都是一个大家庭中的成员。我想到那些罹患癌症的孩子,想到那些在车祸中意外丧生的青年,想到那些饱受精神折磨的人,想到第三世界中正在挨饿的人们,还有那些即使活下来也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有生理缺陷的孩子们。我想到那些丧子的父母,想到那些年纪只有我一半大,却死在越南战场的年轻人,更想到那些惨遭私刑折磨的受害人。我觉得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想到佛陀四圣谛中的苦谛,我的心才稍感安慰。这个世界就是一场苦难,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

这段期间我所接受的佛教训练令我满怀感恩,特别是内观法门与自他交换。此外,我也重新受到基督教的吸引,她的音乐、仪式,还有宏伟的教堂都令我神往。它们比佛教仪式更能感动我,但是在神学上却不能吸引我。基督教重视的是垂直与神圣的面向,佛教强调的则是平心静气地接纳事物的真相,以自以来熄灭苦恼。这两者在我的身上逐渐融合为一体。

我住进来不久,一群护士挤进我的病房,好像店铺开张一样地热闹。她们相当害羞地问我:“你的宗教信仰到底是什么?”难怪她们会感到困惑,因为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设了一个供桌,上面摆了各式各样的神像,有佛陀,有肯送我的圣母玛丽亚、一块耀眼的水晶石,这是一群住在阳光峡谷的朋友送的、一个圣母怀抱着圣婴的雕像,是我小姑给的、还有维琪送我的圣安妮像,她说这个雕像曾经给过她治疗的能量;此外还摆了一尊观音、一张肯送我的绿度母唐卡、一幅崔西画的图、一小瓶曾铺洒在创巴仁波切遗体旁的盐,这是从他的衣钵传人摄政(Regent)那儿得来的(我身上还带了其他人的舍利子,我衷心感激他们)、一张卡卢仁波切的照片,还有创巴仁波切和摄政的照片,其他的照片则是来自不同的朋友:拉马纳尊者、赛巴巴和教宗,还有一幅古老的墨西哥金属图片,上面画的是一位具有治疗力的神只、一个亲戚送的十字架和阿姨给的祈祷书、芬德霍恩的创始人艾琳所写的祈祷文、许多癌症支援中心的朋友送我的礼物、一本玫瑰经以及我参加卡卢仁波切的智慧闭关时得到的念珠……难怪那些护士被搞得糊里糊涂!但是对我而言这么做很舒服。我一向是昔世运动的拥护者,我的供桌只不过把这个理想具体化罢了!

我对于基督教与佛教都有哲学上的问题,但当疑问生起时,我会让它们消失于无形。因为每当陷入哲思时,我就会忆起佛陀的训诫,对于那些无解的事,我们不需要苦苦思索。因此我从不费力去融合这两者,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但我还是会陷入毫无助益的基督教哲思中,譬如:为什么这件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是神在处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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