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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封刀-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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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去。
  每座浮屠塔第一层外都悬有一口大铜钟,作示警之用,习武之人聚力敲击,声可于顷刻间传出三五里,寺里的武僧但凡没睡死过去,都能听到这边的声音。
  这塔内竟然还有人。
  玄素来得急,叶浮生追得更急,两人都是攀塔而上,没从塔内拾级而上枉费时间。本以为有外人劫囚,塔中恐怕无活口,却不料竟然还有人活着,并敲响了大钟。
  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包围此塔,玄素拧着眉:“此地生是非,不管那两人到底是谁,左右扮成寺内僧人,现在赵擎又死了,我们最好先离开这里。”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然而下方大门恐已被锁死,就算有卓然轻功傍身,要从七层高塔跃下也实在冒险,何况叶浮生和玄素一个毒性作祟,一个气力损耗。
  微一思量,叶浮生开口问道:“把你来此的见闻,都告诉我。”
  玄素快速将适才的一切托盘而出,叶浮生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道:“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
  叶浮生没急着答,探手入怀摸出火折子,转身进了原本关押赵擎的囚室。
  由于修筑于高塔之内,囚室也是禅房布置,只是多出了栅栏铁索,中间有个人高的大铁笼子,里面扣锁已开,空空如也。
  地上有三具尸体,两个是白须老僧,俱都身形枯瘦,背后中刀,一击穿心;一个是年轻僧人,披面流血倒在地上,脑袋上一道血痕横贯面部,脑浆也从裂口流淌出来,恐怕是被赵擎一道锁链抽在了头上。
  叶浮生蹲下来仔细谈了两名老僧的尸体,暗道一句“果然如此”。
  玄素问他:“发现了什么?”
  叶浮生按了按额角,道:“刚才那伪僧道了句‘兄弟四人’,你仔细想想。”
  从他们话里可以推测,其中之一就死于囚室内,两个死于塔下,那么第四人在哪里?
  “浮屠塔戒备森严,这两位老僧我观其手茧,都是武道好手,就算赵擎真的脱困而出,也未必是这两人对手,除非这三人出刀比我更快,否则绝做不到一刀毙命。”叶浮生道,“两位老僧,都中了毒。”
  说话间,他把火折子交给玄素,自己走到香案前,上面的香烛都已经熄灭,叶浮生拿手指捻了捻香灰,目光冷沉:“在这里。”
  浮屠塔里关押重犯,两位老僧肩负大任,自然丝毫不敢松懈,塔内其他僧人也要万分注意,除了出入人员,连水粮都要谨慎检查,要在其中混毒谈何容易?
  除非是有塔内的僧人,把毒药融入香里,借着供佛和洒扫的机会换了香烛,点燃毒物,于挥发中悄然施毒,等发现时就已经晚了。
  两位老僧一生卓于武道,最后却因鬼蜮伎俩深陷危局,死于有心人的偷袭。
  叶浮生眯起眼:“要劫走赵擎,自然不能走漏风声。刚刚的敲钟者,恐怕是这塔中最后的活口,但如果是你,会留下活口吗?”
  贼喊捉贼,不外如是。
  玄素联想起那传话之人,心中一寒:“他们是故意要把我诱过来做替罪羊!”
  叶浮生伸手摸了摸下巴,眉头又皱了起来,没说话。
  玄素也不打扰他,实际上自己也是满心乱麻,一会儿看着面前的尸体,一会儿又想起赵擎,可惜他有这么多疑问,现在却没人能解答了。
  两人就在这里席地而坐,直到脚步声伴随喧哗由远及近,大门被轰然推开,二十来个人鱼贯而入,把囚室挤得满满当当,玄素放眼望去,外面的长廊也挤满了人,什么门派的都有,分别把守住各个门窗,生怕他们插了翅膀飞出去。
  进入囚室的有一半是门派中人,一半是武僧,打头正是恒明、恒远。见到地上尸体,恒明痛呼一声“师叔祖”,神情悲愤,看向叶浮生和玄素的眼睛几乎充了血。
  恒远也面露悲恸之色,手指拨动佛珠,嘴里喃喃“阿弥陀佛”,外面不晓得谁发现了赵擎的尸体,大喊道:“赵擎死了?谁干的!”
  喧哗声一时间更加嘈杂,玄素觉得有些刺耳,总感到这些人比起魔头伏诛的快意,更多还是一种难言嫉愤的不甘心。
  恒远看着他们,道:“玄素少宫主,叶施主,二位深夜擅闯浮屠塔,又杀了赵擎和我寺中人,不该给个说法吗?”
  叶浮生没睁眼,玄素接了口:“擅闯浮屠塔事出有因,杀赵擎情非得已,至于这几位大师却非我二人所为。不问因先定罪,恒远师兄不觉得有失冒进吗?”
  恒明怒道:“塔下两位师弟身上都有太上宫武学留痕,敢道不是你们下的毒手?两位师叔祖身上都是刀伤逼命,难道不是你们拔的刀?”
  玄素听他未经细思便一通指责乱扣罪名,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又见恒远面色悲痛似哽咽难言,晓得此人是要借冲动的恒明把今晚的事都推在自己和叶浮生身上,到时候千夫所指、有口难言。
  他偷眼去看了叶浮生,后者闭着眼,眉睫微颤,额头又见冷汗,恐怕是被压下的不适又翻滚上来。
  玄素心里急到了一个边沿,反而冷静了下来。
  在忘尘峰上他从不费心去面对什么,下了山又有叶浮生的引导和指教,玄素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咄咄逼人又危急万分的情况。
  纵有刀剑在手,哪怕文韬武略,也束手难为。
  可他不能一辈子受旁人荫蔽,更不能坐以待毙。
  玄素的拳头慢慢攥紧,对上恒明,寒声道:“下面两人一者被贫道所杀,一者被赵擎扔下高楼,事既行便敢当,但还请连同这具尸身一同,先查明这三名僧人身份。至于这两位大师……”
  顿了顿,他声音更冷:“贫道今年未至而立,又是外来之人,倘能接近两位大师身后趁机偷袭,那到底是贫道天赋异禀还是无相寺之武学本有弊病?两位大师肩负看守重任,又缘何会把后背毫无戒心暴露于贫道?他们身上的刀口,各位可仔细验看,究竟是我二人身上刀剑,还是出自无相寺的戒刀?”
  这番连环问让恒明怔然当场,有心反驳又无从说起,恒远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开口问道:“就算杀人之事尚需分明,赵擎之死又何故?二位擅闯浮屠塔,又何因?”
  对方咬死了他二人潜入浮屠塔别有用心,不管是私通魔道要救赵擎,还是意图剑走偏锋杀了赵擎先于大会夺下盛名,都是惹人仇恨的事情。
  玄素看着恒远,年轻僧人温和依旧,眼神却像水蛭,闻到血腥就咬住不放。
  他的目光终于完全冷下。
  “恒远大师,贫道尊你一句‘师兄’,是敬于岁月与无相寺,而非敬你。”玄素慢慢起身,挡在叶浮生面前,无为剑还鞘成箫,在他指间一转,负手而立。
  他的目光扫过恒远、恒明,又看着他们身后一群神色各异之人,道:“贫道乃太上宫第六任掌门,问罪也好、问责也罢,都请各派掌门出面相谈,拿出真凭实据,剖于情理黑白。贫道行端坐正无不可言,不闪不避,便在此地此时说个分明!”
  一言出,满座哗然,多少人敢怒不敢言,恒远直视玄素,只觉平日温柔如春风的道长突然染上料峭春寒,不凌厉,却透骨。
  叶浮生慢慢睁开眼。
  他看着玄素的背影,不禁勾了勾嘴唇,手掌在地上一撑,起身拍了拍玄素肩膀,站在了他身边。
  相比于玄素,叶浮生的气势并不凌人,就像个黑不溜秋的影子竖在了烛光下,说话也有些温吞,仿佛有气无力。
  可是他一句话,就像曲棍打在了毒蛇七寸上,叫其动弹不得——
  “藏经楼起火,据此又路途不近,各位来得倒是及时,只是不晓得火患可有消解?色见方丈、色若监寺和端衡道长又在何处?”顿了顿,叶浮生看向那些僧人,“对了,适才敲钟示警的,不知是哪位大师,还请出来做个人证,阐明事实才是。”


第119章 变故
  那是个毫不起眼的和尚。
  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头顶有戒疤,手掌上也有常年洒扫留下的痕迹,看着就没什么出奇之处。
  他被人推搡出来,神情怯懦又恐惧,一见叶浮生和玄素,便脸色惨白,抖似筛糠,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恒远温声道:“法圆,你且将今夜之事说个明白——可曾见到这两位施主上塔?塔内众弟子又是因何而死?你又知道什么?”
  被称作“法圆”的和尚,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众人,把身体往恒远后面一藏,开始嚎哭:“寅时刚过,与我同值的师兄弟就相继喊腹痛,接着便倒下死了,七窍流血,好生可怕。”
  玄素和叶浮生都没走门入,自然也不晓得第七层以下都是怎般情况,现在听他这番哭诉,叶浮生皱了皱眉,玄素脸色却更是冰寒。
  恒明急急问道:“可是中毒?”
  法圆道:“是中毒,那时刚烧了水喝下,岂料一盏水下肚,就吞了要命的东西。”
  叶浮生开口问道:“水是何人所烧?你又缘何无事?”
  法圆看了他一眼,道:“烧水的法妙师兄也已中毒死了,那时我与法觉、法真、法行三位师弟正在洒扫无暇喝水,故逃过一劫,本欲出去喊人,却见大门被人以刀拨开,我们唯恐是黑手来到,慌忙躺在地上装死,眯眼瞥见这两位施主从门入,见着满地尸体也不惊慌,径自上了楼。”
  玄素为这场贼喊捉贼的戏叹为观止,叶浮生掀了掀眼皮:“你亲眼看到我们上来的?为什么等我们上来后,不赶紧喊人来帮忙?”
  法圆瑟缩了一下:“我非武僧,不精武艺,三位师弟便自行上楼想拦阻你们,着我守住大钟,一旦他们没能成功阻住你们,便敲钟示警……我在下面等了些时间,忽闻外头传来响动,往窗口一看,却是法觉、法行两位师弟先后坠楼……”
  此人唱作俱佳,虽没指着叶浮生和玄素大骂凶手,却能颠倒黑白,一番话哭嚎出来,叫周围的人义愤更盛,眼刀纷纷飞过来,不少人已亮了武器,活像叶浮生和玄素都成了赵擎那般的魔头。
  恒远手掌虚压止住喧哗,看向两人:“二位还有何话说?”
  玄素抬起眼,却是不答反问:“色见方丈与我端衡师叔都来了吗?”
  此言一出,便有人愤然叫嚷:“玄素道长是觉得我等无资格向你问罪吗?”
  玄素道:“欲加之罪,也当尔等来问?还是请方丈前来,定个分明。”
  恒明道:“法圆所言,不足以定罪吗?”
  叶浮生开口道:“若是片面之词就可作如山铁证,衙门里不晓得将有多少冤假错案。”
  恒远看向他:“那么眼下叶施主能自证清白吗?”
  “自证清白算不上,只是有些疑问,希望各位能解个惑。”叶浮生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这三位大师可是精通武艺,能帮得上两位高僧的忙?”
  法圆犹豫了一下,倒是恒明答话道:“俱是武功寻常,在武僧之间算不得高强。”
  “那便怪了。既然武功不足以相助两位高僧,为何不干脆与法圆大师一同看守大钟,还能分出人手去附近高塔寻求助力?”不等法圆辩驳,叶浮生又道,“第二,这两位高僧武功如何?”
  恒明道:“两位师叔祖年事虽高,筋骨仍是强健,内力浑厚,武艺高深,两人联手时,全寺唯有色空师叔能一战平手。”
  “各位皆可看得分明,两位高僧都是背心中刀,一击毙命,身上无其他伤痕。”玄素冷冷道:“贫道今年二十有八,浮生也不足而立,两人加起来不如其中一位高僧岁数,能在瞬息之间将之毙命?”
  恒明一怔,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脸上显出犹疑之色。
  恒远终于再度开口:“若是鬼蜮伎俩,防不胜防。”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话确有道理。”叶浮生笑了笑,“关于此事,在下不才,倒有些发现。”
  恒远眯了眯眼,就见叶浮生走到众人面前,对一位打扮利落的女子问:“这位姑娘,能否借你头上银簪一用?”
  那女子瞧了他一眼,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拔下一支银簪递给他,道:“左右一支簪子,拿去用便是,但你若给不出证据,我等可都要动手了。”
  “自当如此。”叶浮生一笑,转回两位老僧身边,先是撩开衣摆单膝落地,合掌行了个礼,这才抬头看来:“情非得已,需对大师法体有所不敬,还请见谅。”
  法圆脸色一变,正要开口阻拦,却被恒远暗中拽住。
  他侧头觑着恒远脸色,年轻僧人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凝起了刻骨煞气,只是转瞬就消弭开去。
  话音落,叶浮生已将银簪插入一位老僧丹田所在,这簪长有六寸,老僧又身形消瘦,这一下几乎贯体,待他抽出银簪,却见原本银亮的簪体竟然发黑了。
  他用手帕托着银簪,目光沉冷:“毒入肺腑,通彻骨髓,正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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