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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封刀-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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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秦兰裳身子娇小,手脚动作也伶俐,险险避过这一刀后,翻身落在地上,顺手抄了根倚在墙上的废弃铁棍,携风扫了过去。
  她吃的亏多了,眼下多长了不止一个心眼儿,铁棍没有与长刀相接发出锐响,而是在交锋刹那陡然一转,狠狠打在那人持刀的手臂上,她这一下顾不得背后伤口撕裂,用出了吃奶力气,差点儿把对方手臂打折,随即顺势回身,左脚重重踹在那人膝盖骨上,顿时收到一个五体投地大礼。
  秦兰裳没带红封,自然也不可能给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发压岁钱,于是赏了他一记铁棍,重击在脑袋上,后者顿时头上冒血,趴在地上不动了。
  她拄着铁棍喘气,背后的伤口疼得让她几乎站不住,手脚都在打颤,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这是一间暗室,正前方有一道铁门,此外不见其他守卫,要不然估计自己也就去见列祖列宗了。
  喘了片刻,她弯腰去扒那人身上的衣服和蒙面巾,刚好爬上来的陆鸣渊看见她这般动作,脸色一僵,小声道:“秦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他要是还能醒过来,我收他做妾了!”秦兰裳“哼”了一声,看了眼那人猫嫌狗厌的长相和半脸血,明显是死了,这才假惺惺地说道,“长得再丑也不嫌。”
  陆鸣渊:“……”
  他觉得自己跟这姑娘之间隔了从惊寒关到天京城那样远的鸿沟,简直不能沟通了。
  思量片刻,陆鸣渊挫败地叹气道:“子曰……”
  秦兰裳发誓他要是敢说“非礼勿脱”,自己就给他一棍子,照嘴抽。
  孰料陆鸣渊走到她身边蹲下,代替她去扒这守卫的衣服,口中继续道:“机不可失。”
  “……哪个子曰的?”
  “忘了。还有,麻烦姑娘转过去。”
  秦兰裳背过身去,只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她本来也有这样的打算,却忘了自己身量太小,穿上去也不顶什么用。
  陆鸣渊三下五除二地多套了身行头,再把蒙面巾一罩,将自个儿包成个黑卷儿,这才道:“可以了。我先把姑娘送出这里,再来找师父。”
  她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陆鸣渊唯一暴露在外的明亮双眼,犹豫了片刻,摇摇头:“我不走。”
  陆鸣渊劝道:“此地危险,报仇之事来日方长,姑娘不要鲁莽。”
  “我说了不走,跟你一起去找你师父,听不懂吗?”秦兰裳一扬下巴,结果扯动伤口,疼得抽了口冷气,再多的桀骜也成了气急败坏,“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犹豫不决,当心将来娶个厉害老婆,敢不听话就给你一天三顿打,跪着荆条哭爹娘!”
  陆鸣渊:“……”
  他今年二十有一,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厉害的姑娘,当下不知如何是好了。然而眼下情势危急,容不得他多加犹豫,只好道:“那就得罪了。”
  言罢,他拖起那具惨遭洗劫的尸体扔下井去,再弯腰把秦兰裳往肩上一扛,一改方才迂腐扭捏之态,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出。秦兰裳在他肩上刚想挣扎,就听见了一个陌生声音,连忙闭眼装死。
  门外还有两个守卫,其中一人问道:“殿主让带陆鸣渊过去,你怎么把这妮子弄出来了?还有一人呢?”
  陆鸣渊压低了嗓音:“姓陆的出了点事,他在里头守着,你们进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越过他走了进去,就在这片刻,陆鸣渊放下了秦兰裳,低声道:“一人一个。”
  铁门悄然关闭,秦兰裳无声点头,与陆鸣渊一左一右贴了过去,那两人正低头往井下看,冷不丁脑后风声突起,各自挨了一掌一棍,连吭声也来不及,便一头栽下井去。
  万幸这只是些小喽啰,要不然绝不可能这般顺利。秦兰裳松了口气,心里却闪过些莫名的念头,只是来得快去得更快,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回想着陆鸣渊方才一掌,这书生内功被制大半,出手时仍快如雷霆,之前看着迂腐平顺的一个人,提掌却如天公降怒,一下击在天灵上,那人七孔便流了血。
  秦兰裳心道,这便是‘奔雷掌’了。
  三昧书院尚文,但南儒阮非誉这些年来虽身在高位,但总立在风口浪尖,针对他的杀机不计其数,一般人早死了千百回,然而他却依然活到了现在。
  “一剑三刀,东南西北”,若非江湖传说早有,谁也不会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儒竟然是中原八大高手之一,他极擅掌法和奇门暗器,尤以“奔雷掌”和“乱雨棋”力压群雄,就陆鸣渊这一掌看来,已得其师真传。
  心头一凛,她收敛了自己适才升起的轻视,看着书生温和如旧的眼神,回想今日匆匆一瞥的南儒阮非誉,蓦地发寒。
  三昧书院的人,都这般深藏不露吗?


第42章 离间
  陆鸣渊觉得这姑娘不简单,
  他们跟瞎猫一样东摸西走,好几次差点露了马脚,深觉自己再乱窜下去,恐怕在碰到死耗子之前就先成了死猫,于是陆鸣渊趁人不备亲自动手,抓回了一个活口。
  葬魂宫的人大概上辈子都是属王八的,哪怕把书生逼成疯狗,也咬不开闭得死紧的壳。关键时刻,还得秦兰裳亲自出马,扳起那人下巴,迫使其与自己四目相对。
  陆鸣渊站在她背后,看不见她究竟做了怎般动作,只知道不过几息时间,刚才还威武不屈的人就跟着了魔一样,竹筒倒豆子般把地宫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连岗哨轮换都没有放过。
  这丫头年纪不大,到不了色迷心窍的地步,陆鸣渊心头思忖,忽然想到了一门武功——摄魂大法。
  他虽然行走江湖的经验少了些,却是在三昧书院里的“武院”长大,里面关于武林的记载从来不缺,摄魂大法不过是只言片语,也难为他还记得当年找闲书时的匆匆一瞥。
  此功法被归于旁门左道一类,总共分为三层,第一层只是暗示作用,第二层能催眠神志、趁机套话,第三层就蛊惑心智,能让旁人为己用。
  摄魂大法虽只三层,也并非一家所专,江湖上不少门派都有收藏典籍,然而要练有所成却不容易,纵观江湖,能练到第二层的人不多,第三层更是屈指可数。
  这姑娘不过豆蔻年华,竟然在此道上已初窥第二层了,不晓得何方高人才能教出这般后人。
  他心里转着念头,秦兰裳问完了话,大发慈悲地把那人打晕之后藏在角落里,道:“这家伙也不知道你师父被关在哪里,怎么办?”
  “他们费这么大的心思抓了我师父,当然会放在最紧要的地方。”陆鸣渊道,“秦姑娘,你怕不怕?”
  秦兰裳从小无法无天惯了,哪怕吃亏学乖,也依然全身是胆,当下一仰头:“怕什么?你且说来。”
  “我们去火药室,把雷火弹拿出来炸了。”陆鸣渊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不小心掀了张桌子,“地宫一旦出事,他们除了来抓人,就是赶紧去首领那里禀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白虎殿主应该正与我师父深谈,否则咱连这一路敲闷棍,不可能没碰上硬茬子。”
  饶是秦兰裳胆大包天,也被这一鸣惊人的书生震在当场。
  陆鸣渊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道这小姑娘可算是怕了,于是隔着蒙面巾挠挠脸,温声道:“这很危险,我等下去炸雷火弹,你就趁乱赶紧跑吧。我看你武功不错,见识胆量都不是一般小门小户能教养出来的,只要能逃出地宫跟家人会合,萧艳骨短时间内不会找你麻烦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
  这番碎嘴让秦兰裳回过神来,她抬脚踢了陆鸣渊一下,道:“闭嘴,走吧!”
  陆鸣渊:“呃,要我送你?”
  秦兰裳对这时精时傻的书生无可奈何:“我去偷雷火弹捣乱,你趁机去找你师父。”
  陆鸣渊反对道:“不行,大丈夫焉能让女儿家迎难在前?”
  秦兰裳撇撇嘴,她也不愿意让陆鸣渊轻省,奈何自己套上黑衣也着实不像样,萧艳骨但凡没瞎,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那就不是找人,是找死了。
  懒得跟他分说,秦兰裳一猫身就钻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快滚吧你!”
  ……
  萧艳骨进门的时候,阮非誉正在写字。
  烛火照影,白纸黑字,气度清寒的老者从容提笔蘸墨,萧艳骨仔细看去,写的却都是人名。
  准确地说,是死人的名,从变法开始至今,不知为此死了多少人,其中有反对他的人,也有为他舍了身家性命的人。一桩桩事、一个个人,无论大事小情、身份高低,他竟然都是了如指掌,还记得清清楚楚。
  萧艳骨的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两个人名上——秦鹤白,顾铮。
  她嫣然一笑,道:“先生好记性,手底下沾了那么多人命,竟然都还记得名字。”
  阮非誉搁笔,道:“人老了总喜欢回忆前事,这样也好,免得做梦时都不知道梦见的是谁。”
  “先生对故人念念不忘,那么对身边人就毫不关心吗?”萧艳骨瞥了一眼桌上已经被动过的食物汤水,“看先生在此适应良好,我都有些怜惜那位困于地牢的公子了。”
  食物里加了料,阮非誉身上没什么力气,也就懒得起身,微微一笑:“贵宫花了这样大的心思,想必不是只为了炖锅骨汤的。既然如此,鸣渊现在当是有惊无险的。”
  萧艳骨笑了:“先生是聪明人,那么是否该先道谢呢?”
  阮非誉掀了掀眼皮:“谢姑娘杀了前来接应的掠影卫和我的十二位门徒吗?”
  “这可不敢。”萧艳骨只手点唇, “我要先生谢的,是救命之恩呢。”
  阮非誉挑了挑眉:“哦?”
  “实不相瞒,自从圣旨昭告天下,先生这些年来所结的仇怨都闻风而动,回天京的沿途大道小路上都有人执刀以待先生。若非我葬魂宫先下手为强,先生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阮非誉垂下眼睑,语气微乱:“竟有这样猖狂的事情?”
  萧艳骨觑着他的脸色,道:“先生是七窍玲珑之人,看得比谁都要清楚,我也就不说暗话了,只是先要问上一句……先生,相信小皇帝是真的要起复您吗?”
  阮非誉奇道:“天子金口玉言,又颁布圣旨昭告天下,怎么会是假的?”
  “昭告天下……呵,这便是了。”萧艳骨眼波流转:“若皇帝真心要重用先生,怎么会大张旗鼓,将先生置于天下风口浪尖,引得四方暗箭相逐?”
  阮非誉望她不语,萧艳骨继续道:“如今新法推行已过了最险要时机,一切都只待完善和料理后续,先生又已年迈,对于皇帝来说,已经不再是必不可少的肱骨之臣了,他这样做不过是……”
  “萧殿主心思过人,口才也很是不错,只可惜生作女儿身,不能入朝与百官并肩。”阮非誉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但是江湖人,还是不要妄议朝政为好,以免招惹麻烦。”
  萧艳骨掩口轻笑:“我等已经是麻烦上身了,何足惧也?倒是先生,明知自己是被帝王做了诱靶,竟还能安之若素,叫人不得不佩服。”
  一阵风吹过,阮非誉咳嗽了两声,道:“明知背后厉害,葬魂宫还要沾手,是为什么呢?”
  “葬魂宫是替人办事的地方,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萧艳骨拿起那张写满姓名的纸,凑近了烛火,眼中倒映灼色,“皇帝要拿先生尸骨做巩固新法的垫脚石,自然也有人敬仰先生,不忍看英雄末路。”
  “这世上想让老朽死的人很多,要留我活命的却少。”阮非誉思量片刻,忽然笑了,“是……二爷?”
  纸张一角已经点着了火焰,萧艳骨眨眨眼:“先生果然好记性,正是您的这位老友。”
  “不敢高攀、不敢高攀!”阮非誉摆摆手,咳得更厉害了些。
  萧艳骨道:“二爷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自古便有的道理,但知恩应报也是人之常情’,他当年受过先生恩惠,如今也不想看先生老无善终,还请先生给个机会予他,弥补这些年的错处。”
  说完,她将手中一块玉佩放在桌上,那是上好的羊脂玉,可惜被摔碎过,如今被能工巧匠重新修好,但仔细看去,还能看到细密的裂痕。
  阮非誉拿起这块玉,沉默了很久,直到萧艳骨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慢慢开口,流泻出一声喟叹:“二爷是个有心人。”
  萧艳骨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听他继续道:“一如当年。”
  她尚未绽开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仿佛有人提笔给画皮添上一丝不自在的颜色。
  片刻,她扯了扯嘴角,道:“先生,可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啊。”
  阮非誉收起玉佩,看着已经化成灰烬的纸张,淡淡道:“活人会死,往事成风,天下人物,莫有不变的。”
  萧艳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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