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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封刀-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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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看,他便移不开目光了。
  画上有一朵花,勃然怒放,殷红如血,可惜只有一半,像是被辣手摧花之人生生扯碎了另一部分。
  可它依然是一朵很美的花,不因太过浓丽而艳俗,也不因残破而失色,带着生命一样炽热的美。
  然而这样生机勃勃的红花,却开在了枯骨指间。
  整幅画的背景是夕阳西垂时的战场,残壁断垣,折戟碎刀,带着浓烈的忧伤与残忍。然而在满地焦土上,有一具森然白骨倚石而坐,它身上不少地方七零八落,唯一完整的右手指骨间,便夹着这朵残破的花,红白相衬,分外妖冶。
  “他死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叶浮生道。
  男子的画笔一顿,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叶浮生这才发现,这人长得十分齐整,剑眉星目,就跟画上去的假面一样,淡中显浓,雅极生妖。
  他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哦?”


第39章 乌鸦
  这一个眼神看过来,叶浮生忽然便觉得背后一寒。
  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毛骨悚然,却是转瞬即逝,再看时男子的笑意温煦如风,不见丝毫阴翳。
  叶浮生向来记性不错,观察得也仔细,因此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张脸,也仅仅是脸。
  对这个人,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一时间抓不住头绪。
  他这厢愣怔,男子倒是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阁下此言何解?”
  叶浮生回过神来,道:“因为他如愿以偿了。”
  画上的战场有一种浓烈到极致的惨痛,那具白骨残破不堪,仿佛在遭了千刀万剐之后又经风吹雨打,然而它背倚焦土青石,折下这片战场上最后一抹亮色,也带走这方天地下最后的容光。
  红花白骨,淡极生艳,是生与死相融合的刹那。
  它当是长笑而去,死而无憾。
  楚惜微挑好了干粮,老者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用油纸把它们一一包好,犹豫了一下,才对这边道:“这位公子,老朽要收摊了,您……在这儿坐了一下午,是不是……”
  被打断了交谈,男子也不气恼,他递出了一锭银子,道:“这张桌椅,我今晚包了,老人家不必等我,径自回去吧。”
  他给出的银子,就算是买两张上好金丝楠木桌也是绰绰有余,老者愣了一下,颤巍巍地接过银子,咬了一口,连声道;“好、好、好!那老朽就不打扰了,公子你自便!嘿!”
  言罢,他将收好的东西胡乱往推车上一堆,步履快得不似个老人家。叶浮生看他走远了,才收回目光,笑眯眯地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慕燕安。”男子搁笔,邀他两人坐下,轻轻一笑,“两位看起来,也不像本地人士。”
  叶浮生没骨头般往楚惜微身上一靠:“游历到此,只想着长点见识,不过看燕安兄的模样,似乎也是同道中人。”
  慕燕安淡笑:“既是游历,可有寻到什么好去处?”
  叶浮生叹了口气:“在街坊间转了整日,不见什么稀奇,恐怕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了。”
  “这几年边关战事吃紧,这些个边陲城镇也就逐渐潦倒落拓,的确无甚稀奇,不过……”慕燕安只手托腮,“若两位不嫌弃餐风饮露之苦,那么这附近倒还有一处可做看头。”
  楚惜微道:“何处?”
  “不瞒两位,在下此番远来,是冲着此地一个传说。”慕燕安一只手轻敲桌面,“两位可曾看到这城中乌鸦数众?”
  “自然是见到了。”
  “乌鸦食腐喜丧,在这久经战火牵连的地方并不少见,但是这将军镇的乌鸦,却是日出入城,夜后回山,秋冬两季也不南迁,宁可冻死,也不离开这将军镇方圆五十里。”慕燕安侃侃而谈,如同讲起一件身临其境的往事,使听者仿佛历历在目,“但是在四十五年前,还没有这样的怪事……”
  四十五年前,这里还是“白水镇”,那条河也叫“白水河”。那时候北蛮战事还未大动干戈,这里因为远离天听,又临近北疆,因此成了与外族互通有无之地,虽然说不上多么繁华,好歹也是个物流集散处,并不似现在这般落魄。
  直到那年秋季,高祖驾崩,先帝手段不比其父,压制不住朝堂中结党营私的牛鬼蛇神,便有了分封在此的藩王借机叛乱,私通北蛮九大部落大举犯境,更为了拿下城镇里应外合,有蛮人装成行商偷入白水镇,在送往边关的粮草中下了毒药。
  因此,作为北疆咽喉重地的惊寒关被打开城门,守将殉国,全城百姓十步存一,士卒更是血溅沙场,连俘虏都未能活命。
  乱军长驱直入,再过两座大山便可夺下白水镇,自此后将国门大敞,兵临天京不远矣。
  国难当头,先帝一面急遣大军抗敌,一面连发十三令,广招天下义士相助北疆。那时候武林正邪两道中有志之士,都暂且放下恩怨,随军向北疆而去,与白水镇百姓配合,沿河为战,不知多少人血溶于水,魂去万里。
  有人死,有人退,就连主将也因死难之故临危换了三四任,在最后紧要关头,竟然是一个江湖草莽做了副帅。
  那江湖草莽本无权无势,却在武林中颇有盛名,凭着满腔肝胆一身武艺,又曾与当朝丞相阮清行患难相交,在那危急关头由丞相代之请命先帝,让他从旁协助主帅抗敌,军中无人不服。
  无奈情势危急,城中又弹尽粮绝,他们与当时朝廷派来的掠影卫合计,主帅自刎头颅交于其手,使其以杀将献关为名接近乱军主帐,得到了反王信任。
  次日反王亲自领军来犯,主帅人头高挂敌军旗杆,朝廷大军怒斥其背国求荣,悲愤之下倾力死战,血流成河,尸骨遍地。眼看形势将倾,此人临阵反戈,当众刺死反王,身受重伤而不退,连战北蛮三名大将,最终被乱刀分尸,骨肉难辨。
  主死阵前,叛军大乱,不得已退回对岸,又有掠影卫潜入其中,趁机煽动内乱,终于撑到了援军来到,将其赶出国门,夺回惊寒关。
  战后,新任主将亲自率人打扫战场,寻回袍泽尸体就地厚葬,然而他骨肉成泥,不知被人马践踏到多远的地方,秋日之下,唯有乌鸦食腐唱丧。
  酒祭英魂,长河漂灯,全军泪洒战场,从此才有了“将军镇”与“英雄河。”
  让人惊异的是,那些乌鸦从那以后再没离开将军镇,它们在这附近落巢繁衍,一代传一代,每日飞到城里大树小墙上,夜深又飞回城外,人们都说这些乌鸦是吃了英雄骨肉成精了,战士成灰心不死,他们的魂魄附在了乌鸦上,还要巡视着这里,保卫镇上百姓,遥望边关无恙。
  ……
  “传说毕竟是传说,谁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后人耳口相传的添油加醋,但是在这个镇子里,人们的确不视乌鸦为不祥,而是把它当作守护一方的神灵。”慕燕安摸了摸脸,却忘了自己手上沾着墨,这么一下就活像加了撇小胡子,让这个男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调皮可爱,“乌鸦群居的地方是镇外往东二十里的一处山谷,平日里人迹罕至,但是山林环绕,黑羽遮天,也算得上一处奇景,不管传说是否为真,去看一看也是长见识的。”
  叶浮生听得十分入迷,闻言道:“多谢燕安兄这番讲古。”
  慕燕安笑了笑,见桌上画纸墨迹已干,便将其卷好放置,重新铺开白宣,提笔蘸墨。
  这便是言谈已尽的意思了,叶浮生识趣起身,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惜微看了慕燕安一言,也站了起来。
  叶浮生拱手道:“不打扰燕安兄雅兴,这便告辞了。”
  慕燕安已将心思附于画纸,无暇他顾,叶浮生也不觉失礼,和楚惜微并肩而去,临到街头转角,他回首看了一眼,那人还借着一盏如豆灯火在风露中挥毫作画,静默地仿佛把那方寸之地也融入画里。
  转过头,楚惜微轻声道:“他武功很好。”
  叶浮生丝毫不意外:“有多好?”
  楚惜微:“不知道。”
  叶浮生笑了起来,目光却颇冷:“我也不知道。”
  然而这世上,让他们两个都探不出底细的人,已经不多了,五根手指都能数完。
  顿了顿,叶浮生道:“他似乎对我很熟悉,但我没见过他……或者说,没见过这样的他。”
  楚惜微嗤笑一声:“他从头到尾不与我说一句话,而是一路讲古岔开话题,看来是觉得与我相谈,会暴露他是谁。”
  叶浮生:“不过他给我们指了路,倒也算是做好事了。”
  “往陷阱指路,也是好事?”
  “有陷阱就一定有饵,我们现在也没选择。”叶浮生向他伸出手,“走吗?”
  楚惜微瞥了他一眼:“我去是在其位担其责,你又是为了什么?”
  叶浮生漫不经心道:“为了你呀。”
  “……”楚惜微脚步陡然一顿,转头看他的目光有些慑人。
  叶浮生没来由地退了一步:“……阿尧,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惜微:“说。”
  叶浮生眨眨眼:“你怎么突然脸红了?是不是受寒发烧?”
  “……没有,闭嘴!”
  “你真是越大越别扭了,坦诚一点不好吗?”叶浮生叹气,他发现自己自重逢以来,叹气的次数就格外多了。
  楚惜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顺手把心里方才怒放的一束花揪掉半截,狠狠跺进了心头一抔经年土里。
  他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人说得很仔细,现在我给你补充一点。”
  “哪一点?”
  楚惜微道:“那以身殉国的江湖草莽,姓秦,叫秦惊鹜,一手长枪出神入化,四十多年前曾名震武林,人称‘锁龙枪’。”
  叶浮生瞳孔一缩,就听他又道:“秦惊鹜为国而死,是侠之大者,可惜妻子早逝,只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随之征战沙场,均在那场血战里立下汗马功劳,可惜幺子战死,只有长子归来,战后被封为护国大将军,大楚人人敬仰。”
  叶浮生不再走了,他看着楚惜微,眼中目光闪动。
  楚惜微一字一顿道:“他的长子,就是‘北侠’秦鹤白。”


第40章 北侠
  那个时候,世上还无人听说阮非誉,名盛天下的南儒是他老师,阮清行。
  南儒阮清行,北侠秦鹤白,文武各掌半边天,奈何同道不同路。
  四十五年前,秦鹤白一战成名,由江湖转入庙堂的时候正是二十八岁,与其父相交莫逆的南儒阮清行却已是不惑之年,对这个后辈多有提携,就连他受封大将军之事,也少不了简在帝心的阮清行从中美言。
  当时先帝的龙椅正在风雨飘摇之际,能够依仗的心腹能臣并不多,一面求仙问道地寻找心理安慰,一面又寄希望于贤能相助,对于阮清行可谓是言听计从,不但封了秦鹤白大将军之职,还将十万大军也交给了他。
  秦鹤白也的确不负重托,他性子耿直豪气,武功高强卓然,又不似那些空有蛮力的莽夫,很懂得学兵法论策略,不但能领兵打仗,还治军有道,让一帮子等着看他笑话的人纷纷闭嘴,为先帝扫除忧患,八年下来,彻底在朝堂上站稳跟脚,成了武官之首,与阮清行并为左膀右臂。
  文武同天,本该是一件幸事,可惜人生总是无常。
  秦鹤白年轻有为,既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也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北侠,可谓风光无两,那时候无论谁提起他都会觉得此人是天之骄儿,就连先帝也曾赞曰:“文有阮相,武有秦公,寡人之大幸也。”
  就是这样一个得天独厚之人,偏偏不得好死。
  叶浮生掌握掠影十年光阴,对这些朝廷过往不说了如指掌,也是耳熟能详的。
  秦鹤白二十八岁被封大将军,征战八年平定东海之乱,又北上抗敌,逼得北蛮退军关外,三年不敢入侵,后从边关返回朝廷,破例封为“护国公”,官居一品,年近不惑便与当时五十四岁的阮清行地位相当。
  “这世上大罪,除了犯上作乱,就是功高震主。”叶浮生摇了摇头,“秦鹤白死得太冤,也不冤。”
  那时候南儒阮清行已经重病缠身,对于文官势力的掌控不如以往,加上先帝沉溺寻仙问道疏于政事,朝廷上势力割据,
  文官中党派内讧,武官的势力倾轧而上,隐有把持军政之势,也许秦鹤白没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他也没能采取手段遏制,放任了这样的力量失衡。
  也就在这个时候,阮非誉横空出世。
  “两年后,先帝因采补和服用丹丸而亏损了身体,朝堂后宫都是暗流疾涌,然而阮清行病重难以控制文官集团,秦鹤白智计有余城府不足,无法避免武官势力中的结党营私,因此迫切需要一个平衡。”叶浮生捻了捻眉心,“为此,阮清行呈词先帝,请开恩科,选出可用之人协助他扶持文官势力,与武官一党分庭抗礼,阮非誉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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