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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封刀-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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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潇心头一震,他看着这男子,背后冷汗已经浸湿衣服,嘴上不露怯:“你是葬魂宫的主子?那,百花村的二十五条人命,是不是你做的?”
  男子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要不是剥那女人脸皮时候她太聒噪,让我顺手割了她舌头,我也快不记得了。”
  “你……跟他们有何冤仇?”
  男子摇了摇手指:“不不不,我跟他们无冤无仇,只是他们不该遇上你们师徒三人。”
  “那你和我师父有什么仇怨?”顾潇终于压不住怒气,长刀出鞘带起一道月华,劈风而去,直取男子脖颈。
  这一刀是“白虹”,惊鸿刀法中最霸道狠厉的招数之一,倾注顾潇身上八成内力,本以为就算不能杀他,也能伤之。
  然而,男子的左手还在把玩匕首,右手屈指在颈侧一弹,刀刃顿时偏了方向,而他屈指成爪在瞬息之间迎面袭来,顾潇只来得及侧头,便觉肩上一痛——竟是被活生生连衣带皮地撕开三道血淋淋的指印!
  “反应还不错,果然是惊鸿一脉的武功,听手下说你坏了我的大事,本也打算回头去找你的。”匕首抵住他的下巴,男子细细地看了他,忽然又笑了,“你长得不像你师父,也不像他,我很欢喜。”
  顾潇一咬牙,长刀回转,荡开他的匕首,抽身而退,忽然伸手解下腰间一管竹笛。
  这是顾欺芳给他的东西,可顾潇不会吹曲,眼下也只是灌注气力用力地吹出一个破音,这一下声裂竹管,远振云霄,惊起林中无数飞禽走兽!
  男子玩味的动作一顿。
  顾潇吹完这一下,胸中竟有些气息不继,他已经明白这疯子是冲飞云峰去的,眼下师父不在,他只希望师娘能听到这声示警,赶紧躲起来。
  “和你师父一样讨厌。”男子嗤笑一声,却不再管他,飞身向前而去,顾潇大骇,赶紧横刀去拦。
  不为杀不为伤,使出浑身解数,只想着能多拦此人一会儿。
  可惜终究没能够。
  男子之前还在试探他的武功,眼下却全无耐心,一手掐住他的右腕,迫使长刀脱手,骨头几乎要被捏碎般剧痛!
  他咬着牙一言不发,男子却向前方眺望了一会儿,忽然道:“他出事了。”
  顾潇一怔,随即背后窜上莫名的恐惧。
  “他要么不在,要么就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否则听到你那一声笛音,一定会来救你。” 男子捏住他的脉门,想了想,“罢了,想来我现在过去,也该是无用的,倒不如……”
  冷汗涔涔的顾潇明白他未尽之语,一咬牙,左手反掌点向自己巨阙穴,却被男子早有所料般拍开,一掌击中他胸膛,他整个人倒飞出去,趴在地上咳了一大口血,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我准你死了吗?”男子在他身边蹲下,银白的面具在月色下更显森寒,“放心,我不杀你,跟我回去吧。”
  他用匕首在那倒地的白马身上磕了几个字,拎起顾潇回到自己马上,再转头看了飞云峰方向一眼,遗憾地摇摇头,策马走了。
  一个时辰后,披头散发的道长从林中走来,步履踉跄,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他身形有些不稳,走得却很快,到了这里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只手撑着大树,目光迅速扫过眼前,将地上血迹、树上刀痕一一收入眼底,最后抬步走到那气绝的白马身前。
  上面只刻了一句血淋淋的话,仿佛是多年不见的故人欣然问好,却让人透骨生寒——
  一别经年,君尚安否?


第34章 书信
  楚惜微沉默了太久,叶浮生回过神来,心道自己是蹬鼻子上脸了,便将肩膀一扭挣开他桎梏,转身披上件外袍就要往门外冲。
  他满心惶急,琢磨着以自己的脚力,大概是能在半个时辰内跑遍大半个古阳城,说不定就会遇上端清。
  想得挺好,然而叶浮生伤势初愈,别说健步如飞,就算让他出这个院儿都有点勉强。
  他推开门的时候楚惜微才回过神来,拧着眉一转身,就见叶浮生起身在石雕上一踏,却没能踏风而去,反而后力不继跌了下来。
  “你找死吗?”楚惜微脚步一错,稳稳将人接在怀里,免得他后脑着地又摔昏过去。
  叶浮生撑着他站稳了,道:“阿尧,我一定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他被那一口味道古怪的酒水勾起了千丝万缕的牵挂,恨不能光阴倒转,回到那一切还没开始的岁月,然而时间最是不留人,除了本能地去找到故人以解经年悲恸,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楚惜微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动了。
  他伸手脱了自己身上那件连帽斗篷,劈头盖脸罩在叶浮生身上,把他裹得活像个炸过了火候的大型春卷。
  没等叶浮生从中挣扎出脑袋,楚惜微弯腰绕过他膝盖,双手发力将个身高体长的男子打横抱起,运起轻功腾身而上,连脚踏实地都懒得,一路踏树踩檐地向西城门急追而去。
  叶浮生被这相当不丈夫的姿势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是楚惜微显然没有听他啰嗦的耐心,在他刚刚把头露出来的时候,就皱眉道:“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下去。”
  “……阿尧,你越大越不可爱了。”叶浮生叹了口气,突然便生出“儿大不由娘”的嗟叹,倒是识时务地闭嘴了。
  他真的一言不发,楚惜微又有些闷气,总感觉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无处卸力,反而更憋闷了些。只是千言万语在喉咙里打了好几回转,他终究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脚程反而更快,不多时就到了西城门口。
  因着近日断水山庄生变,古阳城内人人自危,官府不得不硬着头皮跟来来往往的武林人士打交道,这原本荒置的西城门也派了官兵巡守。
  楚惜微本来想着开启城门的时间刚到不久,就算端清乘坐了马车也走不了多远,可没想到他带着叶浮生紧赶而来,只看见伪装成马夫的下属牵马引车,逡巡在城门前。
  那车门敞开,一眼便可窥见内里空空,楚惜微放下叶浮生,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人呢?”
  下属道:“那位道长说无需马车,只带了厉锋离开,属下等人本打算跟上,可他身法奇诡,出城后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叶浮生好不容易把自己从斗篷里扒拉出来,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顿时如遭雷击。
  他攥紧了拳头,声音有些嘶哑:“他走了多久?有没有说过去向?”
  那下属看了看他,又看看楚惜微,这才摇了摇头:“已走了一个时辰,未曾言说去向,不过……”
  楚惜微眯了眯眼:“不过什么?”
  “那位道长曾向属下打听过‘飞罗刹’的下落,属下不知,如实以告了。”
  叶浮生脸色一白,喃喃道:“难道……他要去葬魂宫?”
  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叶浮生就再也站不住了,翻身就准备上马去追,依然被楚惜微牢牢扯住。
  这人难得失了方寸,楚惜微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冷冷道:“你要去哪里?”
  “他去葬魂宫了……阿尧,他不能去葬魂宫!”叶浮生的双眼血丝密布,声音因为哽咽而嘶哑,“他不能去……不能去!”
  “凭你现在这幅样子,能追得上他吗?”楚惜微回忆起昨夜那短暂的会面,以他今日功底,竟然窥不出那白发道人的内力深浅,“若他也擅长轻功,一个时辰够他走出很远了,就凭现在连路都走不稳的你,想去追他?”
  叶浮生面色惨败,片刻后才勉强勾起嘴角:“那……也总要去追的。”
  楚惜微气极反笑:“当年我去追你,叫你回头,你回头了吗?我追上了吗?”
  他本是说的气话,可是看着叶浮生此刻通红的双眼,神思莫名回到了当年,胸中一股燥意几乎要如火焰点燃,笼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回了。”沉默半晌,叶浮生忽然这样低声道。
  楚惜微一怔,叶浮生却不准备再说了,他伤势没好,在寒风里站了这么一阵,已经有些头昏,只能低头揉揉额角。
  满腔怒意无处宣泄,又被这番欲言又止平增了满头雾水,楚惜微深呼吸两下,好在被一人拍中肩膀,耳畔传来嘱咐:“静心,不要动怒。”
  来者正是孙悯风,眼光在楚惜微和叶浮生身上来回打了个转,识趣地不去掺和,环着胳膊,抄起唱戏似的荒腔野调道:“老爷差人送来家书,言小姐思君,欲诉别情,相公可要一览衷肠?”
  叶浮生被这说话腔调惊醒,他看了看楚惜微,下意识地问:“你已成家了?”
  楚惜微:“……没有!”
  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把孙悯风拍了个趔趄,顶着一脑门官司径自走向茶楼,孙悯风拍拍胸口,顺手扯住叶浮生衣袖,笑眯眯道:“他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暴躁,你别见怪。”
  叶浮生当然不会因此跟楚惜微置气,他只是有些感慨:“当年明明还是那么乖的孩子,脾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大了。”
  孙悯风认真想了想,道:“我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涨气性了,只知道他每见到你都会变得更暴躁。”
  叶浮生摸摸鼻子:“大概是我不讨人喜欢吧。”
  孙悯风眯起眼,不置可否,转头对一旁的下属道:“你去找二娘,通知她派人留意从古阳城到迷踪岭的沿途大道小路,若是遇见了与厉锋同行的白发道人,就设法把人留下。”
  属下领命而去,叶浮生一愣之下瞥见孙悯风挤眉弄眼的神色,下意识地往茶楼那边看去,果然见到楚惜微满脸不耐烦地坐在二楼靠窗处,看到他目光转过来,又“啪”地一声关了窗。
  十年不见,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样别扭。
  叶浮生忍不住笑了笑,心中郁结和焦急都被冲淡了些,虽然重逢后楚惜微每次见到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却总能让他高兴起来。
  为自己将快乐建立在楚惜微暴躁之上的行为自省片刻,叶浮生跟着孙悯风上了茶楼,楚惜微叫了满桌瓜果点心,却未点茶,只让上了一壶白水。
  他神情冷淡,手里却很细致地剥着瓜子,指间微微用力一捏,瓜子壳就分离开来,露出里面炒得微黄的瓜子仁,叶浮生和孙悯风在下面不过耽搁了一会儿工夫,剥好的瓜子仁就已经装了一小碟。
  两人落座,孙悯风笑道:“多谢主子!我是最喜欢……”
  他伸手就去拈瓜子仁吃,不料楚惜微虽没抬头,手上功夫极快,左手在碟子边缘轻轻一推,小碟就被推到了叶浮生面前。
  叶浮生的双眼已经恢复,因此只需一瞥,他就能看出这碟瓜子仁怕是有百数,脑中回想起当年他戏弄小肉丸子,说自己吃果子不剥皮吃瓜子不吐壳,硬是让堂堂小皇孙亲手给他剥了一百枚瓜子仁,自己只需要动动嘴。
  垂下眼,叶浮生没说话,拿起小碟将瓜子仁一口闷了,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努力咀嚼的松鼠,让这个风流的男人在这一刻显出几分孩子似的天真来。楚惜微看了他这样子,心里的郁气散了些,神情也缓和下来,对孙悯风道:“信呢?”
  孙悯风也不知什么心态,竟也没避讳叶浮生这个外人,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信笺纸,那纸张是颇为骚包的淡粉色,还叠成了三角,贴了朵淡黄蜡花,怎么看都像个女儿家送给情郎的私信。
  端清那边有人去拦截,叶浮生现在也轻松了些,见状便故态复萌:“让我猜一猜,这信的开头莫非是‘别后经年梦如狂,日日思君空断肠’?”
  孙悯风笑得打跌:“正是这个话!叶公子,很懂嘛!”
  两个老不正经的家伙四目相对,隐有惺惺相惜之情。楚惜微忍了又忍,毫不留情地把蜡花扯下,展开信纸就开始阅览。
  信上洋洋洒洒写了满篇,都是些不知从哪段戏文里摘抄出来的不实华章,楚惜微拧着眉头看下去,终于在最后看到了一句人话——
  夫人忌辰将至,兰裳出走,欲寻旧仇,尔当速往,将其带回谷中,不可声张。
  看到这句话,楚惜微不仅是头疼,连牙都开始疼了。
  叶浮生看他一脸烦闷本是有趣,可是见那眉头深锁,又有些心疼他,莫名在想:这孩子以前大哭大笑,性情来得快,却从来直率,更别提皱眉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十年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到底怎么过的?
  百鬼门主,在江湖上身份显赫,可过的到底是怎样的日子?
  他这样想,就忍不住抬手将那信纸抽了出来,楚惜微也没阻他,等到叶浮生看完,挑挑眉:“这是老丈人让你去抓逃家的未婚妻?”
  楚惜微:“……想什么呢,她只有十三岁!”
  叶浮生严重笑意更深:“那就是童养媳?”
  孙悯风看够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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