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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封刀-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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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手清理门户,对吗?”慕燕安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师父啊,你可还记得当年答应过我什么?现在,你说要清理门户?你想,杀我?”
  ——“师父,你是不是很厉害?”
  ——“保护你,应该够了。”
  ——“那……你会一辈子保护我吗?”
  ——“说不好,我只能保证……我死之前,你会活着。”
  昔年之言历历在耳,慕清商闭上眼,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慕燕安丢了手里剑,却握住他的手,抬起那把破云横在自己颈边。
  “师父,我给你这个机会。”慕燕安笑着说,“你现在杀了我,一了百了,我保证你还能活着离开迷踪岭……就这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他嘴上这样讲,心里嗤笑,目光与赫连沉遥遥一对,暗处弓箭手已悄然弯弓拉弦。
  慕燕安的话,半真半假。
  慕清商现在要他的命,他绝不反抗,因为这条命本来就是慕清商给的,他收回去,天经地义;
  但是他不会让慕清商活着离开葬魂宫,不会容忍自己死后还有别人做慕清商的徒弟,死也一定要拉着慕清商一起。
  他满眼都是期待,等着慕清商的选择,把身家性命压在这只手上。
  慕清商终于动了,破云剑往后一撤,他还没松口气,便见剑气如虹,划破了黎明将至的天空,向着他的脖颈封喉而至!
  慕燕安脸上的笑容消失在这刹那,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睁大了!
  一瞬间,十几枝箭矢飞射而来,破云在间不容发之际忽然轮转而回,荡开箭矢,却仍有两枝捉隙而来,一枝射穿慕清商右肩,一枝射中慕燕安左腿。
  他踉跄跪地,却猛然抬头,一道带着血色的白影在这一刻划过眼前,剑光洒落如雨,竟然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没有人再敢阻拦。
  赫连沉把他扶起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就这么放过了?”
  “怎么会呢?”慕燕安的手指抠进了泥里,他看着自己那把染血的短剑,目光阴鸷得犹如地狱,“他既然没杀我,就注定得跟我回来。”
  后来的事情如慕燕安所料那般。
  昔日人人推举的破云剑主沦为了天下不齿的疯魔罪人,一枚金令挑起了异族与大楚的明流暗涌,曾经交友四海的人变成了武林公敌,而慕燕安一番唱作俱佳,成了“大义灭亲”的英雄。
  他终于把慕清商逼上了绝路。
  慕燕安那天很高兴,因为慕清商放在心里的人与事几乎都背叛了他,
  从此以后除了自己,慕清商一无所有。
  他只能跟他走了。
  做大侠有什么好?讲仁义有什么?人这辈子短短数十载,管那么多做什么?生杀予夺,翻云覆雨,谁挡了路便杀了谁,没人敢对你说个“不”字,这才是快活!
  慕燕安心里有那么多妄想,他笑着走向慕清商,看着那人退无可退。
  他看到那双暴露在面具外的眼睛染上湿意,他以为慕清商一定会跟他走。
  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怎会舍得死呢?
  可他没想到——
  “我做的任何事情,不为任何人、任何说法,只为让自己活成堂堂正正的人。”
  话音还在耳畔,人却已经消失在慕燕安眼前。
  那处高崖下面是无着绝壁,和一川湍急江河。
  慕清商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慕燕安在那一瞬伸出手去,没能抓住他,只拽住了破云剑。
  剑刃切入血肉,手掌鲜血淋漓,可他恍若未觉,挣扎着爬到崖边,看着那一道白影如折翼飞鸟,消失在苍茫之间。
  他伸出手,什么也没抓住,只有风从指缝穿过。
  慕燕安怔怔地,他看着深不见底的高崖,眼中好像吞进了万丈黑暗,湮灭了所有的光。
  他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背后无数人欢呼雀跃,大喊着“魔头伏诛”,还有人叫嚣着下山搜查,不可放过活口,而慕燕安依然趴在崖边,染血的破云剑还被他握在手里,剑刃好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
  慕燕安直勾勾地看着下面,可惜除了一片苍茫,什么也看不到。
  这高崖十死无生,更何况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就算侥幸没在山石上摔得粉身碎骨,掉进大江里一样是把一身血肉喂了鱼虾。
  可慕清商不该死的。
  ——不,慕清商是自己跳崖,与我何干?
  ——可他是被谁逼的?可他是不该死的!
  脑子里七嘴八舌的声音交杂,嗡嗡作响,他什么都想不清楚,只能怔怔地往下看。
  直到晨曦微露,旭日东升。
  天上的太阳升起,可他的太阳陨落了,跟着那个人,一起掉下去了。
  十、
  三年之后,赫连御戴着白银面具走在山道上,背上的破云剑被他挂上一串骨风铃,摇动的时候叮当作响。
  自从那天之后,世上没有了慕清商,也没有了慕燕安。
  他重新变回了赫连御,人已长成弱冠男子,身量拔高不少,换上了一身白衣,把长发高高束起,揽镜自照的时候,镜子里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
  可惜当他拿下面具,露出妖冶邪肆的眉眼时,再多的清冷超凡都跌进了尘埃里,违和到讽刺的地步。
  “怎么学都不像你,不好玩。”他无奈地摇摇头,顺手把镜子给摔碎了。
  当下他在前面走得正好,忽然眼前一花,脸上便是一轻,料峭春风扑在脸上,微寒。
  清悦的女声从头顶传来:“阿商,你怎么又打扮成这……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赫连御抬头,看见盛放的玉兰花树间落下一截绯红衣摆,雪白的花朵下露出半张脸,可惜算不得人比花艳,反是被这玉兰花衬得她不够冰肌玉骨,所幸眉目清秀间暗含大气,倒也不算难看。
  赫连御懒洋洋地笑了笑,伸手讨要:“既然认错了,就把东西还我。”
  女子性格活泼精怪,将面具扔回他手上,合掌作揖,眨眨眼睛:“对不起,打扰了。”
  “被你碰上一下,脏了……”赫连御摩挲了一会儿,把面具戴回脸上,突然飞身落在花树上,屈指成爪扣向女子咽喉。以他今日功底,被认为这一记十拿九稳,却不料那女子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他指间逃了开去,惊鸿掠影般落在枝头另一端,连花叶都没颤上一下,仿佛身轻如鸿羽。
  “你这人,脾气怎么这样坏?”女子的手握在腰间刀柄上,双眼微敛,“左右一个小小误会,我已经道过歉,你却还要咄咄逼人,一点也不大度。”
  赫连御面具下的嘴角一弯:“大度的人最早死,因为他们不懂斩草除根,眼里心里装的累赘多,所以迟早要被连累死的。”
  说着,他反手拔出了破云剑,遥遥指着女子的咽喉:“不过你要是乖乖让我剁了那只手,再说出刚刚是把我认成了什么人,我今天就不杀你。”
  女子的目光在剑上一扫,嗤笑:“如此度量,你可不配这把剑。”
  她一边说话,一边抽出了那把玄色长刀,镂刻的鸿雁几乎要振翼而出,仿佛敛羽飞鸟即将一鸣冲天,惊艳万里山河。
  赫连御脸上的笑有些冷。
  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的尸骨朽烂成灰,也足够让一些事情成为他心上伤疤,如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他拿到了破云剑,可是这把剑并不接受他,拿在手里还不如砍瓜切肉的菜刀好使。
  当初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如慕清商,连这把剑都看不起他,现在随便一个女人都有胆子说他不配。
  他眯起眼睛,摸了摸剑柄上的骨风铃,笑得很轻柔:“哦?试试吧。”
  刀剑相撞的刹那,玉兰树上杀意纵横,他们两人不仅斗上了兵器,还拳脚相加,只是这女子竟然是天生的神力,硬抗赫连御千斤坠仍不见退色,只是唇角微微见红,刀法却更是凌厉。
  赫连御微讶。
  这三年来他跟赫连沉面和心异,执掌葬魂宫暗门势力与之相辅相较,手里不知道染了多少自诩英豪的鄙人之血,却是难得遇到这样迅疾的身手。
  女子的内功、招式皆不如他,只是她身法太快,以至于赫连御每一次撕破的都只是一道残影,而自始至终,她竟然都游离在这花树上下,轻快如抓猫逗狗。
  心中一冷,赫连御还剑入鞘,变掌为并指,正要抵上女子刀刃的刹那,忽然听到了一声短促箫音。
  这箫声太快太急,仿佛只是岔气时吹出的一个破音,却如惊雷炸响在耳畔,轰鸣作响,刹那时耳目一空,刀与指都偏了方向。
  赫连御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难听的箫声,偏偏其中蕴含的内力不容小觑,他嘴角一抿,避开女子捉隙而来的长刀,飞身落在了树顶上,踏着微颤的枝叶,回首准备看看是谁赶上门来找死。
  就这么一眼,他的神情变了,所有的嬉笑讽刺都在刹那随着血色飞快褪尽,凝固与银雕面具如出一辙,若非眼瞳紧缩,恐怕也将冷凝成又一张假面。
  小路尽头是一匹毛色黯淡的老马,一边慢吞吞地走,一边低头吃着路边花草,悠闲自在极了。马背上坐着个道长,一身衣袍黑白错落,满头墨发被乌木簪挽起简单整齐的髻,手执一管竹萧,可惜以被内力震裂。
  他的脸色很苍白,像被冰封数年的死人,几乎没有活气,眉目疏寒,气度清冷,抿起的唇淡无血色,仿佛一叶薄薄的剑刃,唯一的亮色只有眼角一颗朱砂痣,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点燃了一粒火星。
  赫连御在那瞬间心头一震,如同一潭死水突然波涛汹涌,把一切陈情往事翻江倒海,只是还没有等他稳住风帆,就已经被人抢了先。
  “阿商!”那女子还刀回鞘,顺手摘了朵还带着晨露的白玉兰,脚尖在花枝上一点,转眼就落在道长身后,伸手把他抱了个满怀。
  她眉眼弯弯,笑得讨好:“这花好看,送你。”
  道长本来是在看赫连御,闻言就回过头,将女子落在自己腰上的手松开,淡淡道:“惹是生非,胡闹。”
  “是,我的错,再也不敢了。”她摊开手,指间玉兰花微微颤着,就像赫连御此时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几乎有些站不稳,唯一透出面具的双眼贪婪地看着那个人,艰涩地开了口,可惜喉咙里被什么堵住了,终究没发出声音。
  他想喊的是,师父。
  这一声没能出口,可那人仿佛心有灵犀般,慢慢抬起头。
  他看了赫连御一眼,仅仅是寡淡平静的一眼,就对女子道:“沈留让我来找你,走吧。”
  女子换了个姿势,倒坐着身体,懒洋洋靠着他后背,道:“好啊,你可要慢点,别把我颠下去了。”
  道长勒马回身,这时赫连御终于出声了:“这位道长……怎么称呼?”
  道长侧过头,声音随着清风飘来,冷冷淡淡,始终不见起伏:“贫道端清。”
  “道长与我,果然是很像,难怪这位姑娘会认错人,倒是在下失礼了。”赫连御微微一笑,负在身后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抠破了皮,陷进血肉里。
  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女子撇撇嘴倒是没说什么,端清的目光在赫连御身上一触而收,道:“既然是误会,解开就是。只是,仅仅因为错认,便下手狠辣无情,这般不留余地,非君子所为,望自斟酌。”
  赫连御情不自禁笑出了声:“道长……与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很像。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拿捏说教。”
  端清无动于衷,倒是他身后的女子探出头来,问道:“那个人呢?”
  “死了。”赫连御看着端清,嘴角一点点抿直,一字一顿,“我亲手杀的,尸骨衣冠都埋在我床榻之下,上坟方便,合葬也不必麻烦。”
  顿了顿,他“呵”了一声:“不过,见到道长和他这么像,我差点以为是那人诈尸还魂来找我索命了……看来,我应该回去开棺刨出那堆烂骨头看一看,到底还有没有安分躺在那里。”
  女子脸上的好奇敛了,她声音转冷:“逝者已矣,天大的恩怨也该放过,你这样做不怕遭报应吗?”
  “要我遭报应?好啊,他亲自来动手,我高兴得很呢。”赫连御盯着端清,目光似乎要一寸寸剥开衣服皮肉,看到里面的心魂,“道长,你看如何?”
  端清一勒缰绳:“不如何。”
  “这样急着要走,看来道长是很不喜欢我了。”赫连御的手指慢慢屈伸,苦恼万分,“可我却一见道长,喜不自胜呢……不如,道长跟我走一趟,好不好?”
  话音未落,他已飞身而至,五指扣向端清左肩,只见那把玄色长刀连鞘而来,挡在端清肩头,赫连御变爪为掌在刀鞘上一拍,才没被劈折了指头,双目顿时猩红,嘴角嚼着笑道:“贱人,你叫什么?”
  “顾欺芳,是你姑奶奶!”铿锵一声,长刀出鞘,女子抵着赫连御的脖颈,“离他远点,滚!”
  刀锋在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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