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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封刀-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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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生第一次铩羽而归,她输得一败涂地。
  赵冰蛾纵马回了迷踪岭,整个魔道都看够了笑话,背地里不晓得如何把她编排到了泥地里,毕竟葬魂宫在魔道已隐有新势魁首之象,能在这时名正言顺地嘲讽一把,谁有不会放过时机。
  魔道中人向来口无遮拦行事放荡,从赵冰蛾回到迷踪岭的这三个月,不知道遭了多少明里暗里的鄙夷讽刺,赫连沉更觉得面上无光,她在葬魂宫地位虽不改,声名却狼藉得不成样子,就连新任的舵主都敢在背地里糟蹋她:“赵冰蛾,可真是个贱货,她那一身皮肉武功不都是在魔道好生将养出来,现在出落得水灵,尝了白道男人的腥,就以为……”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完,随着那一把从口腔贯穿到后脑的匕首永远哽在了喉间。赵冰蛾松开手,目光扫过酒桌上每一张脸,慢慢勾起了笑容。
  那天的贺宴成了血宴,八个葬魂宫新任舵主死了两个,剩下六人都被活割了舌头,捂着满是鲜血的嘴连滚带爬去找赫连沉。
  赫连沉又气又怒,提刀冲到事发之地时,正看到赵冰蛾把六条血淋淋的舌头都在桌上一字排开,眼神阴鸷如鬼,他一时间生出惊惧,又莫名从心底升起了一丝心疼和恨意。
  心疼是后知后觉的手足之情,恨意是冲着色空和白道所有人。他对赵冰蛾有万般忌惮提防,更不乏利用之心,可是归根究底,除她之外,赫连沉在世上已举目无亲。
  他最终没重罚赵冰蛾,只将其关进了黑牢思过三日,然后叫来赫连御打算给白道找些教训,却没想到属下传来消息,说赵冰蛾在牢里昏倒了。
  赫连沉一口气还没提起,就听到第二个让他心惊的消息——医者诊断,赵冰蛾已身怀有孕。
  赫连沉当场掀翻了桌案,震怒无比,若非赫连御出言劝阻,差点把报信属下活活掐死。
  “宫主息怒,现在不是泄愤的时候。”赫连御皱起眉,温声道,“阿姊性情高傲,武艺又强,旁人是近不了她身,恐怕……”
  “恐怕是得她青眼的那个和尚……呵,什么出家人,什么正人君子,通通都是鬼话。”赫连沉双拳紧攥,“正因如此,绝不能留这孽种。”
  赫连御道:“我观阿姊对那和尚没死心,恐怕不愿做掉这孩子,宫主强逼于她空怕又生冲突,还是暗中做些手脚最好。”
  赫连沉忍了怒火,当即密令医者在药里做些端倪,却没想到风声还是走漏,赵冰蛾知道了。
  她果然如赫连御所料,闯出黑牢打伤岗哨,离开迷踪岭直往无相寺去。
  此时已入寒冬,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赵冰蛾裹着大氅却不敢纵马,只能靠轻功赶路,沿途跟葬魂宫的追兵打了几场,好不容易到了黄山派地界。
  人终究肉骨凡胎,气力也有不继,她在雪地里倒下的时候,浑身都开始僵硬发冷,内力只勉强护住心脉肚腹,手指在雪里蜷缩了几下,好半天才支起身,看到了几双靴子。
  无双派弟子冯若谷奉师名前来黄山派,庆贺新任掌门郭飞舟登位之喜,两人年岁相仿谈兴正浓,便带了几名弟子入山冬猎,却没想到会遇到赵冰蛾。
  赵冰蛾彼时已有些神志模糊,勉强看清了人脸,认住了曾有些许交情的冯若谷,本能地开口,气如游丝:“救……救我……”
  冯若谷看了她许久,才认出这狼狈不已的女子是当日在古阳城惊艳山河的何怜月,也是思决谷中高傲强势的赵冰蛾。
  他默然片刻,蹲下来握住了赵冰蛾的手,温言一笑:“赵姑娘……”
  话音未落,便闻“咔嚓”一声,他生生卸了赵冰蛾的右手腕!
  赵冰蛾脸色一白,冯若谷还捏着她的手不放,将人生生拖拽起来,凑到郭飞舟面前,笑道:“郭掌门,适才你曾叹息魔道现在收缩势力,难有扬名立功之机,现在不就有妖女送上门了吗?”
  话音未落,赵冰蛾左手拔刀横斩而出,冯若谷猝不及防,刀下顿时腾起血光,然而那一刀没能深入,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了刃。
  “飞鹰爪”郭飞舟,一双肉掌刚健有力犹如铁钳,伤人筋骨破其刀兵更是不在话下。若为寻常,赵冰蛾对他并无畏惧,到现在却如面修罗。
  她一步步退后,身后却都是黄山派弟子,已经退无可退,眼见郭飞舟与冯若谷逼近,赵冰蛾忽然问:“色空在哪里?”
  “贱人,色空大师被你所累禁足藏经楼,你还有脸问他?”冯若谷冷笑一声,“好在他是非分明,已立誓不再与你有所瓜葛,待明年今日恐怕就是无相寺首座大师了。”
  赵冰蛾脚步一顿,左手握住右腕用力一推,然后抬头看他们:“他,怎么说的?”
  这次回答她的人是郭飞舟,男子铁石般的脸上露出讽意:“色空大师说……‘既见如来,色即是空’。”
  即见如来,色即是空;动心忍性,阿弥陀佛。
  前所未有的疲惫伴随疼痛一起袭来,赵冰蛾这一次终于没强撑,仿佛崩到极致的弦终于断裂,她闭上了眼。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守在身边的人是赫连御。
  “若非我们来得及时,阿姊你的人头就要成为郭飞舟和冯若谷的功勋。”赫连御将水囊递给她,“白道之人,佛门子弟,的确是比我们要慈悲为怀。正因如此,他们心里装了正气大义和芸芸众生,自然就容不下你了。阿姊,宫主毕竟与你有手足之情,你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温水入喉,冲淡血气,赵冰蛾脸上神情风云变幻,赫连御从她眼中窥见了悲愤、怒意、阴郁、不甘……然而这千般神色,最终都沉淀为令人生畏的傲气。
  “色空不要我,我一定让他后悔。”赵冰蛾只手抚上自己小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他,也会后悔。”
 

第167章 隐情
  “我回去之后,跟兄长大闹了一场,最终赫连御出面说愿担此事,认下那孩子。”
  赵冰蛾回忆往事的时候,就像一棵枯木焕发生机,然而没等抽枝散叶就被狂风摧折,最终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尖锐地刺破空气,不肯轰然倒下。
  恒远浑身俱震,脸上神色几度变换,嘴唇颤抖:“不、不可能,我爹是正道大侠,他不会……”
  “在你爹看来,在白道多少人眼里,他做得的确没错。”赵冰蛾勾起嘴唇,“正邪之间,立场相对,打不破顽冥自然就得墨守成规,他要杀我是名正言顺,我要报复也是理所应当,现在真相揭晓,你满意了吗?”
  恒远忽然激动起来:“就算我爹结仇于你,可是黄山派上百条人命,总不会每一个都得罪了你!你纵子行凶,血洗黄山,难道这也是理所应当?”
  父母败亡,同门惨死,昨日还伴随身边的活人转眼成了死不瞑目的尸体,青山秀水化作焦土满地,他一夕之间从骄子变成孤儿,背负千钧,举目无亲……这一切归根究底,是郭飞舟结仇在先,赵冰蛾报复在后,然而牵连其中的诸多无辜又该如何论处?
  色空按住恒远的肩膀,年轻僧人在他手下不得妄动,眼眶一片血红,陡然间双膝跪了地,十指深深抠进土里,泪如雨下。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我爹报仇,为什么要灭黄山满门……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什么也不知,他们有什么错?又跟你有什么怨?”
  玄素看着伏地痛哭的恒远,全然不见他平时冷静谋算的模样,分寸全无,情绪激动。
  哪怕完美到极致的画皮伪装,终究也抵不过真情实感的直扣心扉。
  “你说得对,可惜我乃邪魔外道睚眦必报,从来都不讲道理。”顿了顿,赵冰蛾笑了起来,“况且,你说错了一句话……我没有纵子行凶,我的擎儿跟你们黄山派血案没有半点关系。”
  此言一出,楚惜微眼色一沉,下意识地看了眼玄素。
  恒远猛然抬头:“不可能,我亲眼看到……”
  “那个‘赵擎’,不是我的儿子。”赵冰蛾冷冷道,“我的擎儿,早在二十年前就离开我了。”
  玄素瞳孔一缩,他双拳紧握,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端清抓住了手。侧目看去,白发道长面沉如水望着赵冰蛾,玄素从来窥不出他的情绪,此时却蓦然觉得恐惧,下意识想挣脱,却纹丝难动。
  赵冰蛾嘴角的笑带上深沉恨意,眼中浮现出冰冷杀机——
  当年赫连御愿娶她,情真意切是假,权益相助为虚,赵冰蛾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他是为了借自己往上爬。若在以往,赵冰蛾决不答应,然而她自己能不顾世俗偏见,那尚未出世的无辜孩儿却不行。
  那是她亲生的孩子,流着爱恨难言之人的骨血,系着半生肆意落寞的情丝,赵冰蛾曾也厌极生恶,最终还是舍不得。然而若是孩子身世披露,必然为魔道不容、白道不齿,哪怕赵冰蛾能全力护他,谁又能算得尽旦夕祸福、不测风云?
  赫连御跟赵冰蛾成了有名无实的夫妻,遮掩了这段难言之事,他借此博得赫连沉的信任,一步步往上爬,赵冰蛾却安分了下来。
  她功法极寒,并不适合孕育子嗣,这回十月怀胎拼命生下赵擎,损了根底,以药物调理了三年也不见多大起色。赵冰蛾不想走火入魔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只能在过完赵擎三岁生辰之后,将他托付给赫连沉、赫连御,并让心腹手下暗中看顾,自己离开了迷踪岭,回母亲昔日族地闭关。
  本以为只消数月光阴,未料留守在那里的旧部与关外势力发生了冲突,赵冰蛾不能不顾长辈心血,也得对这些属下负责,她只好去信迷踪岭延迟归期,却没料到这么一耽搁就是五载匆匆,等她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变了。
  “我回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半脸烧伤、疯疯癫癫的擎儿。”赵冰蛾的手指慢慢捏紧,“兄长说,月前有魔道不服葬魂宫的散流之辈集合起来,跟宫中叛徒里应外合,趁夜偷袭,擎儿不幸受创……合情合理,但我不信。”
  她亲自为那孩子把脉,察觉到他体内有不同寻常的气劲乱走,是葬魂宫不传之秘《千劫功》。
  《千劫功》是天下难求的武功,也是万人惊惧的魔功,虽能得无匹强力,却也无异于置身千劫百难中。纵观整个葬魂宫里练习此功的唯有赫连御、赫连沉两人,赵冰蛾怒不可遏传来下属,才知道教赵擎《千劫功》的人正是赫连沉。
  “我去质问兄长,他说‘这孩子根骨上佳但被寒功损了命基,所有寿数不长,与其费尽心思去给他续命,还不如将他教成一把利刃杀敌得利,也算对得起葬魂宫这些年的庇护’……”
  赵冰蛾的话令人背脊生寒,楚惜微忽然插话:“因此,你跟赫连沉的嫌隙进一步扩大,就去跟赫连御合作,经年筹谋一朝反戈,把葬魂宫的天换了一番,对吗?”
  恒远浑身一颤,就听见赵冰蛾声音转凉:“是啊,他那么看重宫主之位,为此可以牺牲所有,我又何必顾惜?”
  闻言,端清低垂的眼一抬,道:“所以,你解了赫连御体内的‘离恨蛊’。”
  赫连御在赫连沉手下当了那么多年乖顺爪牙,大半原因都是受“离恨蛊”控制,他费尽心思得了赵冰蛾的信任合作,解蛊之后便如饿虎出樊笼,迫不及待要反噬主人。
  十六年前,江湖传言赫连沉暴病而亡,实际上是葬魂宫发生内乱,赫连御发动自己暗中经营的力量犯上夺位,赵冰蛾却在背后布局算计了赫连沉一把,成功将他赶下高位。
  色空叹道:“他毕竟是你的亲兄长。”
  “所以我没想过要他的命,让属下留了条生路,让他跑了。”顿了顿,赵冰蛾抬起头,“然而就在我准备收网的时候,撞见了兄长心腹,萧白水。”
  楚惜微目光一凝,赵冰蛾回忆着过去,嘴角慢慢弯成了要命的钩子:“他说,我为赫连御做了嫁衣,今日如何叛兄夺位,他日价值用尽也将重蹈覆辙……好在我儿死得早,不必跟我一起喋血刀下。”
  恒远一怔,玄素霍然抬头,只听赵冰蛾道:“那一次葬魂宫遭到偷袭,内鬼杀了我留在擎儿身边的手下,将他劫持逼兄长自残一臂,然而赫连御启动机关引燃火油,那周围的人除却少数,其他都被烈火焚身,脚下土石被炸毁崩塌,人也四散滚落……萧白水奉命搜查了三天三夜,没有找到擎儿。兄长本来想对我坦白,赫连御说我恐怕会因此事迁怒作乱,便把知情者大半灭口,然后寻了个跟擎儿有几分相似的孩子,毁了半张容颜,又强灌了一道《千劫功》内劲入体,孩童承受不住强横内力,从此变得疯傻,再也说不出一句真话。”
  色空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在这片刻倏然又老了十来岁,合掌轻颂:“阿弥陀佛。”
  玄素握紧拳头:“他用这个孩子牵制住你如握软肋,却把责任都推在了赫连沉身上,叫你们兄妹反目,转而与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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