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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封刀-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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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素头疼欲裂,他拼命回忆往事,幼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从十岁之后充斥着记忆的也大多是习武修道,关于师父的旧伤只知道是在十三年前有人从山下送来急信,端涯道长匆匆离开山门,回来的时候他带着端清师叔,两个人都是一身伤。
  那年玄素十五岁,第一次见到端清,匆匆一眼,只觉得那人浑身衣发被血染透,怀里抱着已经僵冷的女子遗体,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如寒冰覆棺般死气沉沉。
  全身上下唯一的活气,大概就是端清那双眼睛,血丝密布,瞳孔都发红,仿佛禁锢了一头疯狂的凶兽,随时要挣脱囚笼择人而噬。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端涯道长如此疲惫,连句话都没力气多说,只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是前所未见的忧虑。
  当晚玄素和其他太上宫弟子都被禁入房中抄经不得外出,外头无风无雨,却有雷鸣似的巨响接连传来,他听见隔壁的同门窃窃私语,说“打起来了”。
  次日,端清被关入忏罪壁,端涯道长盯着他抄写的《道德经》看了半晌,问:“玄素,你想学武功吗?”
  彼时年少的玄素眨了眨眼:“想。不过,师父不是已经教我武功了吗?”
  端涯道长叹了口气:“习武之道难走,江湖之路凶险,师父……只想看你过得好,不忍心见你走在刀尖上。”
  心思单纯却敏感的玄素听出了师父言下之意,背后陡然一寒:“您要废了我的武功?您……不要我做徒弟了?”
  “你就算没有武功,也是我今生唯一的弟子。”端涯道长摸了摸他的头发,如此说道。
  “可是我想学武功。”玄素轻声道,“太上宫是道门,也是江湖门派,哪有江湖人不懂武功?何况,我……我要做宫主,一定要变得很厉害才行。”
  端涯失笑:“为什么想做宫主?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站得最高就要背负最多,做什么都被条条框框拘束,想什么还得瞻前顾后,当年我们几个师兄弟躲都来不及,你倒上赶着要做。”
  “因为您是太上宫主,我想替您接下这些担子,让您逍遥快活。”玄素放软了声音,仗着自己年纪小在端衡掌下蹭了蹭,“我没有过去,只有您和太上宫,所以我要做宫主,才能永远守在这里。”
  他闭着眼撒娇,看不见端涯的神情,只感觉到那只手掌顿了顿,随即传来道长含笑的声音:“好。”
  次日,端涯道长再度下山,此去一月方归,回来时形销骨立,刚到山门便倒下了。
  玄素亲自把师父背回房间,亲手打了水帮他清理身体,却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只是把脉的端仪师太脸色难看。
  端涯道长昏迷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开始慢慢调养身体。玄素的一颗心这才堪堪放下,每日除了练功就是在师父面前打转,生怕一眼看不到就出了事。
  然而等端涯道长终于能下地,就是先去了忏罪壁,跟端清长谈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踏着露水回来,就把玄素从被窝挖到后山,教了他这套武功。
  玄素甫一上手,就察觉到这套武功跟自己身上原本的招式相合,此番更是补全了心法和招数衍变,成了一门完整的武学。然而端涯道长不肯告诉他这是什么武功,又是从何而来,只是肃然地让他立下“三非三不”的誓言:非武者不动,非罪者不杀,非紧要不显。
  他疑惑,却听话,从来不多问,只小心翼翼地练功修道,却发现一件奇妙的事情——这套武功的心法跟《无极功》虽然走了不同的道,却又在处有相合相补之象。
  玄素心间随着年长而与日俱增的莫名浮躁渐渐消去,曾经总是遇到磕绊的武学进度也一日千里,仿佛那套武功补全了自己缺失的部分,现在契合成完美的圆。
  然而端涯道长却再次病倒了,说是旧伤复发,却药石无灵,直到在五年前撒手人寰,临终时派人请出端清一谈,然后又把玄素叫到榻前,殷殷叮嘱都是让他谨记誓言。
  玄素有那么多不明白,端涯道长却一个都没有回答他,这些重重雾水都随着他的死一同被掩埋在朽土之下,直到现在被赫连御一句话拨开封印,重见天日。
  他迎着赫连御的目光,心下蓦地一慌,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背后好像有毒蛇窜来窜去,叫人毛骨悚然。
  玄素心里乱,无为剑竖起的防御便是一松,赫连御嘴角一勾,脚步忽然一动,人已窜至他面前,左手自袖中探出两指,迅捷插向玄素双眼。
  年轻道长心头大骇,强行回神,堪堪将头向后一仰,无为剑逆势而上切向赫连御手臂,下一刻腹部就挨了重重一踢,五脏六腑好似下了汤锅,颠倒一番又腾起火热,一口血险些喷了出来。
  胸腹气血翻滚,玄素忍住喉间血,一剑刺向赫连御咽喉,那人却在此时迅速开了口:“让纪清晏丢命的旧伤有两处,一是我的修罗手,二是赵冰蛾的残月掌。”
  剑尖顿在赫连御喉前,玄素瞪大眼,经久不见的杀气在他眼中流露出来,赫连御满意地看着他身上终于带上自己熟悉的狠厉,心情甚好地勾了勾唇。
  “十三年前,我在迷踪岭招待了端清一场盛宴,可惜没留住他,被你师父把人救走了。”赫连御微微一笑,“因此隔日之后见到他杀上门来,我以为他是来替师弟报仇的,后来才知道他不仅是为了端清,也……为了你。”
  说话间,赫连御又是一击倏然迫来,这下直中胸膛,玄素内息一震,唇角溢出血丝。他立刻提起《无极功》内力化去这道气劲,一个太极推手将赫连御手臂荡开,无为剑趁隙而出刺向对方胸口,剑尖入肉方半寸,就听见赫连御继续道:“纪清晏当年的实力面对我,也是在伯仲之间,我本不至于伤他至深,可是这人却是以身试我的招,修罗手、劫指、鬼影步……甚至是丹田血炼之法,他都亲身试了一遍,用伤来记住武学,在最短时间里盗取了我的招数。玄素,现在你明白自己修习的武功是从何而来吗?”
  “……”
  玄素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他嘴唇颤动,身体晃了晃,握剑的手头一次不稳。
  “他当时被我重伤,若是好生养着,也不至于早死,可惜在离山的时候遇到了赵冰蛾。”赫连御与他四目相对,笑意愈深,“赵冰蛾跟你师父,也是有恩仇纠葛的。在纪清晏离开迷踪岭的时候,赵冰蛾追了上去,虽然没动刀,却受了她一掌……此女修极寒内功,掌力阴寒带毒,这才让纪清晏的伤势恶化,若不是他命大,都回不了忘尘峰。”
  说话间,赫连御退后一步避开剑锋,左手再度握住了玄素持剑手腕,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听到年轻道长喃喃低声:“为、为什么……”
  “你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与迷踪岭有何牵扯?你想知道赵冰蛾为什么对你师父下此毒手?”赫连御轻声道,“玄素啊,你杀赵擎那夜,可有发现他跟你很像吗?”
  玄素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忍不住回忆起那晚的事情,包括赵擎那与自己相似的招式,还有……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摸上脸上旧伤,听见赫连御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只是赵冰蛾推出来的靶子,你才是真正的赵擎,是赵冰蛾那疯婆子的亲儿。”
  玄素的眼睛骤然瞪大,千言万语涌上喉头,然而他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萧艳骨已经趁着这个机会悄然到了他身后,一根极细的针插入玄素脖颈大穴,年轻道长顿时头昏眼黑,脚下一软,不甘地倒了下来。
  玄素倒下之后,赫连御才踉跄退后,唇角滑落血迹。
  他在渡厄洞受伤颇重,哪怕已经吸了几个人的血气内力,也在短时间内填不满空洞,《千劫功》更是隐隐有了反噬之象,若非用言辞旧事牵扯住玄素心神,恐怕他要拿下人还不容易。
  龙游浅滩的感觉,赫连御已经很久没有试过了。
  “到底是太嫩了。”赫连御愉悦地笑了笑,对萧艳骨道,“扮成他的样子,去落日崖对付那些不识好歹的东西,做得到吗?”
  萧艳骨迟疑了片刻,道:“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行事谨慎,属下能扰乱他们的布置,但恐怕不能阻止行动。”
  “我不难为你,落日崖陨落是注定之事,这一波‘狩猎军’注定不能达成目的。”眉峰一敛,赫连御沉声道,“我要你牵制端衡他们的行动,放一部分‘狩猎军’过来,剩下的被阻挡在后也无所谓……毕竟,不吃点苦头,他们怎么晓得在中原地盘上,还得求着我?”
  萧艳骨心头一凛:“属下遵命!”
  顿了顿,她又看向赫连御:“宫主,这个人……要杀了吗?”
  “他还有用,你不必管。”赫连御勾了勾嘴唇,目光落在玄素身上,语气玩味,“虎毒尚且不食子,我难道会连个畜牲都不如吗?”
  寒风吹过,萧艳骨看着赫连御的笑容,无端打了个寒颤。


第152章 兵马
  落日崖方向传来巨响,一听便知道是出了大变故,白道众人顾不得收拾残局又是心头一惊。色空身为在场地位最高的前辈,当下做出决定:“恒明,你带武僧前去一探究竟,诸位同道也切莫冲动,可选出一队警醒之人随行过去,但不可先自乱了阵脚。”
  恒明领了命,一抹脑门上的血汗尘土,提起长棍就带人冲向西边。楚惜微皱了皱眉,趁着大家都议论纷纷,疾步走到玄晓等人身边,问道:“你们少宫主呢?”
  玄晓等人也是刚从山林回援,对寺内的情况并不分明,也没来得及进左厢房一探究竟,只能从寺门一路杀至此处,倒是先后与玄英、玄诚等同门会合,匆忙间拼凑了情报,问询一番后竟无人得知玄素的下落,心里当即凉了半截。
  此时,五个人忽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半身都是血,当先那人因为扑得太急竟然跪在了地上,一名太上宫弟子惊了一跳,险些一剑就刺了出去,好在被玄英一把抓住:“是玄砚师弟他们!”
  那踉跄跪地的赫然是之前在演武场被玄素推出重围的玄砚,他又惊又怕,却不能枉费玄素受伤之下助他突围的苦心,只能一路逃亡,好不容易甩掉追上来的杀手,却见整个无相寺已成人间地狱。
  玄砚练的是两仪剑法,如今失了玄观配合,不仅孤掌难鸣,更是找不到可以相信之人,只能往左厢房追过去希望能找到同门,正好跟留在里面的四人会合,齐心协力才在十面埋伏里拼出一线生机。
  玄砚被玄晓双手扶起,哽咽着将先前之事说了明白,一听玄素竟然留下与赵冰蛾一战断后,玄诚几人当即脸色一白,玄英更是一扭头就要往已成地狱的演武场里冲,幸亏被楚惜微一把抓住。
  楚惜微沉声道:“我适才看过,他不在里面。”
  玄英咬牙道:“可是师兄他杀了赵擎,赵冰蛾这般毒妇怎么会……”
  楚惜微眯了眯眼,如果自己对玄素身份揣测是真,那么他留在赵冰蛾手里反而不妨事,怕的是赵冰蛾会因为自己身份特殊又深陷危局,不敢把玄素留在身边,叫其离了眼线,那才容易让有心人抓住马脚,生出变故。
  关心则乱,不外如是。
  “凡事没到最后关头,就别先妄下定论。”楚惜微松开手,状似无意地退后几步,有人从他身后走过,悄然留下一句话:“赵冰蛾向南边山道与萧艳骨会合,随性之人未见玄素道长。”
  说话的是百鬼门混迹在人群中的桩子,楚惜微得了情报,眉头微不可及地一皱,负在背后的右手飞快掐了个指诀,桩子得了命令又消失在混乱人群中。
  出了演武场这样预料之外的事情,百鬼门与赵冰蛾的合作显然是破裂了,好在楚惜微从一开始就没全然信过她,现在变换部署加紧收网还来得及,只是落日崖那边情况不明,张自傲也没派人传回消息,叫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十年刀口舔血,楚惜微虽不至于刚愎自用,却也的确相信自己的直觉。眼见现在无相寺危局初解,葬魂宫欲借武林大会挑起各派自相残杀的阴谋被打断,按理说是该松口气的时候,可楚惜微总是静不下心。
  身边有人靠近,楚惜微不动声色侧了侧身避过对方一抓,只见是薛蝉衣向他走来,见“叶浮生”手背有伤口渗血,忙去托他的手想取药包扎,却不料被躲了开去。
  楚惜微看了看手背上那道血痕,是适才跟赵冰蛾双刀交战时不慎留下,只切开表皮并无大碍,便也没在意。他盯着薛蝉衣,脑子里就想起叶浮生先前在露华院外跟她交谈的场景,人皮面具挡去神色,心里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一股股地冒酸气。
  然而哪怕楚惜微已经在心中腌了几坛子酸菜,脸上还是挂起了叶浮生的轻佻笑意:“薛姑娘找我有事?”
  薛蝉衣已从玄晓口中得到了谢离情况,略放了心,便也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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