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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封刀-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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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淌的血色暴露了冷光,他们这才发现林中有无数柔韧钢丝纵横密布,或缠绕于树木石块,或持于暗中埋伏之人的手中,当葬魂宫杀手一如其中,便齐齐动手,展开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绞杀。
  落后的几名杀手被这情形惊骇,不等他们吹哨示警,隐藏在此的黑影已然出动,转眼间战成一团,兵刃带血而过,短短几息后地上便又多了几具尸体,个个封喉绝命,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黑影共计二十余人,杀人之后将腕一抖,还沾着血的软钢丝被他们收回手中,飞快盘在了箭袖上,仿佛只是束袖的细丝绳。
  山羊胡老者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目光在这些黑影身上一扫:“阎王线、森罗裳,各位是从洞冥谷来的?”
  黑影无人应答,反而是分作两边让开了一条路来,众人同时目光一凝,只见从断崖方向又走来三人,步伐似慢实快,上一刻还很远,下一霎已到近前。
  当先一人灰头土脸,僧袍破烂,光秃秃的脑袋上还残留血迹,一双眼紧闭着,手里倘若捧个钵盂,简直能把化缘当成要饭。这叫花子似的老僧目不能视,却准确地朝他们这边侧了侧头,轻声问道:“各位施主,无恙否?”
  此言一出,玄诚众人脸色齐变,一人更是惊道:“色、色空禅师!”
  见到色空,众人就像找到一根主心骨,想要靠近细说危情,却又被黑影所阻不得近前。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将折扇一合,竖臂就想逼开路来,他手法奇诡,折扇自那名黑影抬手缝隙间探入,手腕一抖,扇面“哗”地铺展开来,立刻扫向对方面门。本以为这下手到擒来,却不料对手内功虽不及他,却难缠得紧,仰头避开这一扇的同时,双手一格,眼看就要夺下他的扇来。
  两人交手毫无预兆,山羊胡老者眉头一皱,就要出手阻止,却不想还有人比他更快。
  一把连鞘长刀自下而上插入两人之间,一拍一震,同时将他二人逼开,随即手臂一动,刀也随之一转,恰好压住中年文士将出的一扇,劲力透过扇面压在他胸膛上,直教人气血翻滚,当即便脸色一白。
  清朗之声在色空身后响起,戏谑中隐含微讽:“前辈火气可大,不如留着劲力共抗外敌,先别急着打杀自己人。”
  劲力一吐,文士连退三步,心头火气,咬牙道:“来历不明、藏头露尾之辈,也敢说是自己人?”
  “罗家主,慎言!”山羊胡老者开口喝止,他的眉头已经皱成“川”字,显然对眼下的情况十分忧虑。
  中原武林这些年来势微,并非江湖之大俱是无能之辈,除却葬魂宫统帅魔门入侵中土的外力原因,更多还是这些世家门派都各怀心思,大事也好,小情也罢,必先安内才肯攘外。平时风平浪静的时候尚且明争暗斗,现在遇到大事,更各自打算,简直如一盘散沙。
  他活了这把年纪,知道私心是人欲之本万难根除,但倘若人人都只晓得打算自己一亩三分地,早晚有一天被各个击破。
  心里叹了口气,老者抬起头,看到适才出刀止战之人从色空身后走了出来。
  楚惜微顶着叶浮生那张眉眼风流的面容,嘴角笑意也是如出一辙的玩世不恭,他将长刀倒提负于身后,看似轻浮的目光飞快扫过在场每一张脸,在脑子里飞快将它们与情报信息对上号,先对那山羊胡老者抬手施了一礼,正色道:“晚辈叶浮生,见过曲前辈。”
  这看起来像个山羊成精的老者,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能人,武学虽算不得绝顶,也能跻身一流之辈;才华未富五车,却有奇思妙策。他姓曲名谨,是已故南儒阮非誉的友人,无托心深交,却有意气相投,早年阮非誉受命剿杀绿林悍匪之时曾慨然相助,后来在三昧书院里做了一名院师,为人豪爽通透,虽不似八大高手在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之名,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他听到楚惜微自报家门,又打量一番,笑道:“老朽还道是楚门主慨然相助,未料想是叶公子。秦姑娘随我那陆师侄远在南地,事务缠身,不知公子此番前来,否则定是要跟上的。”
  百鬼门素来情报通达,何况此时关乎大小姐秦兰裳。楚惜微当然知道陆鸣渊忙于整顿三昧书院抽不开身,秦兰裳也隐藏身份暗中相助,眼下不可能到问禅山来,只能请曲谨带人出面参会,以表三昧书院在武林白道的立场,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变。
  色空适时开口道:“阿弥陀佛。此番无相寺遭劫,武林白道皆面临葬魂宫逼杀之难,老衲身为伽蓝中人,自当回寺率领我佛门子弟渡厄脱险。至于各位千般顾虑,皆应此番大难过后从长计议,切莫因小失大,损人伤己。”
  他双目已盲,抬头对着众人的时候,却叫人生出一种被看穿的错觉。不等他们迟疑,又是一道目光冷冷扫来,全身血尘斑驳的道长站在色空身后看向他们,缓缓开口:“唇亡则齿寒,覆巢无完卵。”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平淡无起伏,此时恰到好处地应和了色空的话,便似雷霆落于心头。就连楚惜微都慢慢松开紧握的拳,抬起眼,开口道:“葬魂宫此番蓄谋已久,早早安插了大量暗桩,如今一声令下,里应外合。无相寺内已成修罗场,问禅山上下俱是刀山火海,我等局中之人都进退两难,诸位是想此夜之后黄土盖脸,还是明朝之前杀出重围,联合同道众人反戈一击?”
  他开门见山,话说的不好听,却立足实际直切要害,语气态度也不卑不亢,却在这种平淡的态度里将所有人赶在一条船上。
  船下是波涛汹涌,四面风雨呼啸。
  无论何种心思,但凡要求一个以后,就得先保住现在。然而万事开头难,只要这些所谓的武林前辈松了口,就像冥顽不灵的石头裂开一条缝,早晚会有被完全打开的那一天。
  曲谨老眼一眯,将目光从端清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他身上,用一种郑重的语气问他:“叶公子,有何打算?”
  楚惜微的脚尖轻轻踢了踢一具杀手的死尸,学着叶浮生的样子歪头一笑:“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41章 成蝶
  此时在山林中,留守的白道众人突遭围杀,内中更有暗桩反戈相斗,若非他们之中不乏能人,恐怕情况还要更糟。
  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除了每个世家门派负责带队的前辈,大部分都还是少年英雄,平素多少意气风发心比天高,事到临头就有多么六神无主进退两难。眼见大难临头,身边人骤然间面目全非,一直照顾他们的长辈要么不在场,要么身陷杀机遭难受创,他们连准备都没做好,就要拿起刀兵去争一回你死我活,心跳如擂鼓,可谁都不敢做懦夫。
  很多人都会想着等到日后如何怎般,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多日后能让人徐徐图之?
  之前出言提醒大家的青衫公子一手折扇舞如翻飞蝴蝶,开合进退皆出手迅疾。见得一名少年反应不及,他一扇铺开挡下即将劈在他脸上的刀刃,随即手一转,折扇收拢如齐眉短棍打在杀手腕部,震得其虎口一麻钢刀脱手。
  还没来得及斥少年对敌分心,便见对方脸色惊变,青衫公子顿觉脑后生风,奈何已来不及抽身回挡。只闻一声铿锵,三尺青锋斜插而入,在间不容发之际挡住向他后颈落下的峨眉刺。
  玄通一拧眉,腕一震、剑一抖,将这只峨眉刺生生挑起,却也使得自己胸前空门大露。好在青衫公子已反应过来,一扇自玄通腋下穿出,重重点在杀手膻中穴,劲力一震,便是七窍流血。
  “多谢。”来不及松口气,玄通一边回剑对敌,一边抽空对青衫公子道。
  青衫公子将那终于回过神来的少年护在自己身侧,折扇舞得密不透风,笑道:“是我要多谢道长刚才那一剑。在下华月山庄罗梓亭,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太上宫,玄通。”
  背脊靠在一处,两人都松了半口气,被他俩合力护着的少年眼见刀光剑影,握剑的手松了又紧,喃喃道:“我们……会死吗?”
  “不拼命,当然会死。”玄通看了一眼在不远处为两名少侠压阵的玄晓,他向来沉默寡言,此时开口也没什么壮志豪情可附着,平平淡淡地叙述最沉重的现实。
  无论你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又有没有准备周全,世故总不等人,不管去留取舍,都得靠拼搏。
  罗梓亭看得出来,这少年恐怕在家里是被娇养着,就算学了好武艺,也没真正受过磨砺,眼下劈头盖脸被砸了十面埋伏的杀机,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他不似玄通那样说话耿直,只是捉隙大力握了握少年的手,笑道:“小兄弟莫要怕,不过是些狼心狗肺的两脚畜牲,待我等齐心协力宰了他们下酒。过了这一茬,今后莫说一个问禅山,五湖四海你都仗剑去得!”
  少年呆呆地看着他们,眼泪差点滚出来,手中剑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鞘。离他们近些的年长者侧来一眼,脸上神情风云变幻,也不知道在这三言两语间想起了什么。
  就在这时,无相寺所在的方向突然出现火光,远远就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众人俱是心头一震,他们被渡厄洞的动静所惊,几乎都带出了各自精锐,留守在寺里的人不说无还手之力,却也不及他们武功高强,何况若无相寺内出事,那些人怕是都成了瓮中鳖,想跑都无路可逃。
  有人心里焦急,手下自然就失了分寸,眨眼间就成了披面流血的尸体。一面担忧后路,一面被僵持难逃,更有暗藏林中的杀手开始放箭,不时有人倒下,场面一度陷入危局。
  玄通大腿中了一箭,所幸被那少年扶住挡在身后,罗梓亭在他们身边寸步不敢离,玄晓本有心先带人脱离战圈解决弓箭手,奈何抽身不得,心焦如焚。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陡然传来,脚下地面微颤了一下,仿佛平底落惊雷,劈在了弓箭手最多的那片丛林。只见火光乍现,数道人影或囫囵或残缺地摔砸在地,血腥气伴随着浓浓的焦糊味道直窜鼻翼,吸入肺腑里就像吞了块火炭。
  巨响震得人耳鸣头昏,无论杀手还是白道众人,都被这变故惊住,好在一名剑法犀利的女侠率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道:“好机会,大家别愣着!”
  在场群龙无首,现在有人出了这个头,众人都立刻反应过来,趁机向身边的杀手动招,原本的一盘散沙就像被水调和成粘稠难分的泥巴,揉成一堵墙的模样共抗风刀霜剑。
  玄晓本就为突围处于战局边缘,此刻终于找到脱身机会,带了五六人杀出重围,瞅见一个“泥蛋子”在那片焦黑的丛林里翻滚,压灭了身上火星,顺手将其捞起来,才发现是谢离。
  “谢少庄主?”玄晓一怔,脑子转得飞快,“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的雷火弹是你打出来的?”
  这个胆大心细的孩子竟然趁着他们交战坚持的时候悄然摸入战局外围,仗着叶浮生所授的“沾衣步”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鬼祟的壁虎,藏在树上默默观察战况,趁大家都被无相寺动静吸引之时,变刀招“挽狂澜”为手法将那颗雷火弹打向弓箭手所在之地,为受困众人开辟了一条路。
  要做到这些,轻功、招式、眼力、心气无一可缺,玄晓心道就算换了自己也不能做得比他更好,然而这位灰头土脸的谢少庄主还是个孩子。
  玄晓在这一刻冒出一个念头——待经年之后,此子必成大器。
  他并不知道,必成大器的谢少庄主其实很怕。他来的路上怕自己被暗桩发现,靠近战圈的时候怕被弓箭手察觉,看到血腥厮杀的场面怕自己叫出声,甚至在打出雷火弹的前一刻担心自己会被波及丢掉半条小命。
  可他想起那个太上宫弟子抱着他亡命而奔,想起还在寺里的众人,多少顾虑和害怕最终都落在当日谢珉在望海潮下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死之前,你只需要学着如何成长起来,至于我死之后……我所背负的这些东西,就都属于你了,那个时候不要逃,也不能避。”
  那时他把自己的不忿和怨气都压在故作成熟的乖顺下,却不知道这拙劣的伪装归根究底依然是自欺欺人的表象,就像刺猬无论多么扎手,剥开后还是柔软脆弱的内里。
  只有经过世事的打磨,他才终于明白成长从来不是纵情肆意的前提,而是背负未来的根本。
  磨砺是长大的开始,挫折是成功的基石,长辈的荣光终成过去,少年的未来便始于足下如今。
  想到这里,谢离一拍脑门上的焦土,反手拔出背上的刀,插进了玄晓的队伍里,快速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无相寺里有杀手入侵,现在里面都乱成一锅粥了。我这一路过来没看到游走在外的敌人,可能都进了寺门或者埋伏在各处要道了。”
  玄晓心惊:“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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