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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少昊-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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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絮怕宋明璃心绪太过伤感身体受不住,连忙岔开笑问道,“公子问少司徒什么了?”
  “晏儿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允央的。”宋明璃浅浅抿着嘴,“所以我才觉得,晏儿可能是有喜欢的人了。”
  宋明璃与卢允央的婚约早在宋明璃未满十岁时就已定下,彼时卢允央已经是觚北人人称道的少年神童,能做千言长赋。宋明璃早知其人却从未见过,二人第一回见面,她还是盛气凌人的宁阳公主,指着对面的青衫少年颐气指使道:“你不是公认的大才子么,为我做赋一首可好?”
  对方微怔,然后笑了:“好。”
  “……其实也没想那样傲慢的对他,只是想用傲慢来掩盖对他的好奇罢了。”少女赧然一笑,缓缓继续道,“第二天上午,他的赋就写在了碧花笺上送了过来。其实内容并不稀奇,不过就是称赞我的话,只不过……只不过我忽然瞧见了他写的题头。”
  宋明璃凝视着书页中一行行锦绣文章:“他胆子很大,居然直接写了我的名讳,我本想生气,结果后来又不生气了。”
  “为什么?”咏絮好奇。
  “卢允央的字是公认的龙章秀骨,风流飘逸,偏偏在写我名字时笔墨滞涩,笔画勾连,像是犹豫了好久,下笔依旧是颤颤巍巍的。他这个人,明明有胆子写我名字,却又写成这个样子,还说是大才子呢。”宋明璃噗嗤一声笑了,她笑着,眼角渐渐漾起一抹微红,“从那一刻,允央不再是那个众人口中相传的缥缈而高大的形象,而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便动了心。”
  室内静了一阵,宋明璃逐渐从回忆的漩涡里挣脱出来,她合上诗集轻叹道,“只不过晏儿为何会问我这个呢,他问完什么都没说便走了,我也没法追问他。”
  咏絮正要开口,从帐外传来侍者的声音,是来催咏絮收拾东西的。宋明璃站了起来,她将诗集递给了咏絮,“收起来吧。”
  咏絮将诗集放在了妆饰盒上:“公主……?”
  “外面不是在催着出发么?这些天我身体好多了,我来帮你。”宋明璃朝咏絮笑笑,她将拢至指节的长袖卷至肘上,露出腕上一串五色珠链,是去年穆泰里赠予她的冬节礼物。


  46

  六月初九,秋叶滩的牧民已在原地驻扎了两日,这里土质干燥,不适合放牧,众人都不解为何穆玛喇会勒令不再继续前行,性子急的早按耐不住要去豺狗营里要个说法,夏场正是羊群长膘的时候,每饿上一天牧民的心里都在滴血。
  “看清楚了?”
  “是,在夏场不远的蓐收山,我们的人看见了末羯驻扎的鹰旗。”
  “还真叫阿明说中了……”穆玛喇低声骂了句脏话,他刚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又有人进来通报:“兀尔胡那家伙又吵着要见您。”
  “见我有什么用?”穆玛喇没好气地说,“我就该拎着他的脖子把他丢去蓐收山看一眼,让他知道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他抱怨着,想出门最后警示对方一句,结果帘子还没掀开,就听见帐外迸发出凄厉的哭声,他循声过去,发现是一名女人抱着一匹枣红马在恸哭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夏帕雷的阿妈,夏帕雷三日前跑了出去,现在只有他们家的红光老马识途,跑了回来。”一位牧民朝穆玛喇解释,“夏帕雷只怕是被狼给叼去了,他们家就这一个独苗,好不容易养到了十七八岁,还说等到了夏场就入豺狗营,再说上一门老婆,现在……啧啧啧,可怜呐……”
  不远处的女人死命抱住枣红马的脖子,肥胖的身躯被烈日蒸出了一层层汗水,很快又蒸发在了空气中,哭声比不远处林子里的夏蝉还要尖锐,穆玛喇被这景象躁得头发昏,他掏出腰间的酒壶狠灌了一口,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要是被狼叼去倒好了……”
  酒壶很快见了底,青年抹了把嘴叫道:“斥候呢!再去看看前面那群畜生有动静了没?”他指指被武士挡在十步之远的不敢再做声的兀尔胡,威胁了一句,“干脆把你也带过去瞧瞧!”
  再过一日,王帐就会移动至此地与秋叶滩牧民汇合,吾祖保佑,前头的夏场今年,明年,以后都还能是图戎的。穆玛喇在心里拼命祈祷。
  出图戎向东直行,就是末羯境内。先行的图戎使者早已通报了哲勒会到达的日子,六月初十的清晨,墨桑对他的客人张开了双手:“欢迎你,我的兄弟。”
  哲勒下了马,沉默地上前,与墨桑礼节性的拥抱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和对方都听见了彼此压抑而鼓噪的心跳。哲勒后退两步,命人贺礼抬至墨桑跟前,与墨桑当初赠与的相同,这次哲勒同样没有赠与墨桑任何的活物,末羯汗王不以为意,径直让人收入了仓库:“你的时间不早不晚,卡的很好。”
  “因为你约定的是六月初十。”
  “没错。”墨桑笑了,他扫了一眼正在被抬去库房的礼箱,“有句东州话怎么说的来着,投之桃,报以……”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从一旁的宋明晏身上划过,“我东州文化学的不好,记不清了。总之,你很会送东西。”
  “但愿你会满意。”
  “你肯来我就很满意了,兄弟。”墨桑用力握住哲勒的手,笑容诚恳,“宴会傍晚开始,在这之前,你尽可以把我的家当成你的家一样,因为你既是客人,也是家人。”
  末羯的王畿布置与图戎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今日是墨桑儿子的周岁,金帐附近早早的做起了宴会准备,若不是哲勒心有戒备,看着眼前的忙碌景象,几乎都要以为末羯是真的对他热情好客,一派和平了。
  “末羯所有的亲贵都已经候在金帐里了,我带你去见一见,”墨桑叹息一声,“若娜不能一起过来实在遗憾,她的亲人都很想念她。”
  “是么。”哲勒迈了两步忽然道:“我怎么没看到阿拉扎。”
  墨桑表情一滞,旋即如常:“他外出狩猎了,大概明天会回来。”
  哲勒不置可否,倒是宋明晏在一旁笑了笑。墨桑既然这样重视他儿子的周岁礼,连图戎的汗王都要请来,怎么会放自己最得力的金帐武士还在外头猎狐狩狗。他听了哲勒的话,环顾四周,果然没见到几个能带上银色苍鹰扳指的家伙。金帐武士虽然贵精不贵多,汗王手下历来总有个十来个,像哲勒这种只有宋明晏一人的才属于异类。
  到末羯汗王金帐前,墨桑朝哲勒递去一只银碗,然后亲手帮哲勒倒满了酒。酒是好酒,在碗中清澈莹润,墨桑同样给自己斟了一碗,笑着与哲勒一碰碗沿,二人一同饮尽。
  “除去你婚宴那日,这是咱们第二回同饮。”墨桑朝哲勒亮了亮空碗。
  哲勒用手背抹去嘴边的酒渍,淡淡的说:“希望还能有第三回。”


  47

  与此同时的王帐转场的队伍中,来了一支不速之客。
  “荣头怎么这个日子过来了?”
  荣头是图戎王帐中最相熟的蓬莱客,这个东州男人身材矮小,一双细眼眯缝得仿佛从没睁开过,他嘴上带着商人的招牌微笑:“中途去了一趟叶鹤城,耽搁了半个月,不然早该来为你们的东州阏氏送新到的流苏鲛丝了!你们汗王嘱咐过,叫我每一季断不得的。”
  来接待他的额济里摆摆手:“你说的那位汗王,都是咱们的前汗王啦!”
  荣头一脸骇然,“怎么,我这半年没来,你们金帐子里就换人住啦?是那位哲勒殿下吗?我早说那位世子殿下一表人才,肯定有出息!你看真是不巧,我在东州呆的久了,连北边的消息都不灵通了,早知道该带上一份给新王的献礼才对……”
  额济里被荣头的一顿聒噪吵的耳朵疼,只听清了最后一句,他掩藏在大胡子下的嘴咧开笑道:“你现在想献也献不到,咱们汗王不在这儿。”
  “哎哟,他不在,那我带来的货怎么办?”
  额济里也不知该怎么办,他想了想,有些为难道:“王族采买,总得要王看过才行。”
  “你们这能拿主意的金帐武士也没有么?那个阿明武士呢,也不在?”
  “他跟着汗王一块去末羯了。”
  荣头擦了擦汗,咒了一句北漠的鬼天气。
  僵持片刻,额济里朝他一摆手:“您还是等咱们回了冬场再来吧。”
  “这……”荣头见这意思他是要白跑一趟,不由焦急起来,他交握着满是汗渍的双手,继续露着笑脸,“要不这样,让我跟着你们转场,等哲勒殿下,啊不对,等汗王回来,咱们再好商量?”
  荣头这个提议不坏,额济里没犹豫多久便同意了,只是他附加了个要求,“这两天情况特殊,我们得看看您的货里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这个您尽管看,都是往常带来的好东西!”荣头叫送货的马车停下,身后的几个伙计已经帮他打开了货箱,额济里查看一番后见没有问题,点了点头:“行,你就跟着吧,只不过到时候可别说是我们耽搁你的游方生意。”
  “哪会哪会。”荣头连连摆手,他的眼珠在细缝里转了一轮,又凑前问道,“不知道那位阿容莲阏氏如今可是现汗王的妻子么?”
  “那倒还没有……你问这做什么?”
  荣头嘿嘿一笑,“英雄配美人嘛。我有一事,想求见这位阿容莲阏氏。”
  “咄,阏氏哪是你想见就见的,何况那位还是东州来的,脾气怪着呢。”
  “不是我要见,是她的那位弟弟,也就是你们部中的阿明武士从托了我一件事,阿明武士不在,我只能跟她姐姐说。”
  额济里正要拒绝,恰好宋明璃的一位侍女从旁边经过,听见荣头这话,笑道:“真巧,阏氏刚去了乌璃家的车子,过会她出来回阏氏车,正好要经过这里,您要真有急事,在这里等等就行。”
  荣头连连向那位侍女道谢,顺手从怀里摸了一朵虹田绒花送给了小姑娘。果然片刻后,宋明璃身后便跟着一队侍女过来了,荣头满面堆笑快步过去:“见过阿容莲阏氏。”他用的是东州官话。
  宋明璃先是微怔,很快她便认出了蓬莱客特有的斗篷衣着:“您找我有事?”
  “是的,开春的时候,您的弟弟阿明武士托我朋友去南夷问话,如今消息已经递给了我,说是阿明武士要找的那位齐清沉老师傅已经仙逝,打不了刀啦。喏,这是他先前付给我朋友的定金,现在还给阏氏您,反正你们是一家人不是?”侍女们还没来得及阻止,荣头已经快步过去,将一锭银子塞到了宋明璃手里,藏在厚重眼皮后的小眼睛朝宋明璃眨了眨。
  宋明璃连忙后退,她从不与陌生男子接触,这种反应实属正常,她勉强点头,维持着一位高贵阏氏应有的得体:“我会转达给晏儿的。”
  荣头又朝宋明璃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吆喝伙计们还不把箱子关上,他的宝贝货物哪能经太阳这样暴晒的。
  宋明璃回到阏氏大车后,她才慢慢张开了五指。银子带着汗,有些发黏,一张薄薄的纸条被汗水沾湿,紧贴在银色的表面,宋明璃轻轻剥下那张字条,只看了一眼,她原本白皙的脸上霎时毫无血色。
  “咏絮,咏絮。”她连忙朝车外呼唤。
  “怎么了?”坐在车外的咏絮打起帘子,“公主可是因为暑气难受了吗?”
  宋明璃顾不得回答咏絮的话,她急急道:“你快去叫你那位蛮族少年过来找我,快去!”


  48

  咏絮去叫赫扎帕拉,青年纵然想来得飞快,但从队伍的最前头赶到宋明璃的车前也花了不少工夫。这位新晋的突狼骑千骑虽然常来往于阏氏帐子,但都是挑宋明璃不在的时候,宋明璃则更是从未与他交流过。所以如今青年站在宋明璃的车前,愈发局促紧张,他被日光晒得满头大汗,张张嘴,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东州话发音蹩脚,说得不伦不类:“阏氏好。找我,干什么?”
  宋明璃把那张纸条递过去,“看得懂吗?”
  赫扎帕拉望着纸上蚯蚓似虬结的黑色线条,露出了一脸困惑不解。宋明璃示意咏絮:“你念给他听。”
  咏絮接过那张纸条,一字一字用北漠语轻声翻译道:“救……命,手下是……末羯人?!”
  末羯两个字一出口,赫扎帕拉的脸色瞬间刷白,他急促近前问道:“阿容莲阏氏,请一定要告诉我,这纸条是哪来的,谁给您的,谁要救命?”
  宋明璃被一股脑送至耳中的古怪音节吓住了,她求助地看向咏絮,侍女不得不做了中间人,又将赫扎帕拉的话转达给宋明璃。
  “……是今天的那位商人,他塞给我的。我见他朝我使眼色,又看到字条上写着救命,想着事情必然非同小可,才叫咏絮找来你。除了晏儿,图戎武士里我只认得你。”宋明璃握住指尖,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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