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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汴京春深-第219章

小说: 汴京春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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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正寺卿和两位少卿走到大宗正司的两位司丞身边,凑在一起商量了片刻,又和礼部侍郎们商议起来,才出列对定王道:“臣等合议,当褫夺陈青齐国公封号!”

    定王冷哼道:“既然合议了,便同二府说去,跟本王啰嗦什么!”

    张子厚松了一口气,只要陈元初不定为叛国投敌就好。多亏了陈太初能凤州大捷后连夜率军去增援凤翔,拖住了西夏大军。那些个主张定罪陈元初的官员,确实有不少是新党官员,和蔡佑有没有关系他还要再仔细去查。但殿下所言非虚,阮玉郎出手,一招毒过一招,若一直这等被动应付,总会输得一败涂地。想到今夜集议的结果也不出他所料,张子厚眼风掠过端坐在上垂眸喝茶的赵栩,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以前的燕王,是一把绝世名剑光芒四射。柔仪殿一夜后,剑饮了血,却收入了鞘中。

    ***

    翰林巷孟府门口,晨光熹微中,几辆牛车缓缓而来。孟氏一族的好几位娘子喜气洋洋在二门陪着吕氏迎客,不忘赞美吕氏头上的玉簪,头绿根白,正是应景的“葱簪”,配她一身绿沉绫梅花璎珞纹长褙子,更显得肤白貌美,十分年轻。

    今日长房的二小郎君“洗三”,外家范家到的最早,举家出动,翠微堂里多了范家的好几个孩童,热闹得很。孟忠厚啃着手,咿咿呀呀靠着两个七八岁的表姐,正拼命举着小胖胳膊去捞她们手中的乳糖。小衣裳的系带一松,肚兜都掀了起来,露出了胖乎乎白花花的小肚皮,还一鼓一鼓的,一屋子的女眷们笑得不行。九娘看到他的傻样,也忍不住笑了,上前抱了他坐在自己膝上给他吃了一颗糖。

    不多时,吕家、杜家、孟彦卿的岳家,也都纷纷带着礼登门。翠微堂里又坐了七八位头戴葱簪,腰佩铜钱长缕的娘子们。

    等赞者高唱吉时到,杜氏抱着小小的孟忠德进了翠微堂,一片贺喜声中,收生姥姥仔细地给小郎君落脐炙囟。满堂人喊着“葱使儿聪!钱使儿富!”孟忠厚被九娘高高举着看弟弟,喊了两声:“聪——聪——!”忽地叫了一声:“丑——!”

    孟忠德早了十多天出来,红红小小一团,又因为被艾灸熏着难受,小脸皱成一团,不知道是太难受还是听见哥哥说的丑字,竟用尽全力在杜氏手中蹦哒了一下,哇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众人又纷纷道喜,说二郎虽早生了几日,力气倒不小,少不得将来子承父业。范家的几个嫂子笑着说孟忠厚:“你才多大?就知道丑了?大郎,你说说谁美?大表姐美还是二表姐美?”

    孟忠厚乌溜溜大眼转了一圈,直接搂住九娘的脖子,吧嗒在她面上亲了一口:“九姑姑——美!美!”口水蹭了她一脸,还转过脸挑衅地看着三个舅母:“姑姑美!”九娘哭笑不得,索性凑过去要将口水反蹭到他小脸上。孟忠厚竟嫌弃地拼命躲着,小胖手捧着九娘的脸喊姑姑姑姑美。

    众人哄堂大笑,梁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喊着:“乖孙孙,来,到太婆婆这里来,莫给你九姑姑得了逞!”

    范娘子看着两个外孙,忽地眼睛就湿了,摸了摸孟忠德的小手:“亲家母,快些抱进去罢,别受凉了。”

    到了午间,广知堂设了宴席,孟在三兄弟作陪。苏家陈家都未有人来,只派了管事送了礼。翠微堂边的宴息厅席开四桌,杜氏三妯娌陪着亲眷们都喝得面色绯红。九娘和七娘陪着范家吕家的女眷也喝了几盅。

    “你们晓得吗?我们来的时候,外头都在说陈元初的事呢。朝廷一早就张贴了皇榜!”吕家小一辈的三娘喝了两盅果酒,小声地问七娘。按辈分要叫七娘九娘为表姑,却也已经十二三岁了,也是元初社的一员。

    九娘给她又斟了一盅果酒:“这几日家里忙着二郎的事,还不曾出过门,说我家陈表哥什么事呢?”

    吕三娘悄声道:“说陈元初心智被西夏所迷,替西夏攻打凤州,被陈太初击败了。凤州大捷!”

    九娘手一颤,立刻问:“皇榜可说了我家陈表叔如何?”

    吕三娘尚显着稚气的脸露出一丝不平来:“说了!明明不是我们元初哥哥的错!却要褫夺他爹爹齐国公的封号,这不还是在怪罪他吗?”

    她姐姐二娘年长两岁,拧了她一下:“娘说了不许妄议军国大事!”这桌上都是陈家的亲戚,她吕家关系最远,说这些岂不让主人家和范家的人不痛快?

    吕三娘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见九娘站起了身微微福了福就走开了。吕二娘看着七娘和范家三位娘子的面色都不好看,赶紧代妹妹请罪。

    九娘却是看到玉簪在窗外朝自己示意才出去的,她听到只是褫夺了陈青的封官,倒松了一口气。若没有陈太初及时守住了凤州,没有赵栩和张子厚前些时朝堂上的微妙平衡,恐怕今日皇榜上就是陈元初叛国投敌,陈青入狱的消息了。

    九娘带着玉簪往边上走了几步。玉簪轻轻说道:“燕大方才送了皇榜的消息进来。”

    九娘吸了口气:“我已经听说了。”

    “还有——”玉簪艰难地说:“西夏使者今日早朝觐见官家递交国书去了,说陈元初做了西夏兴平长公主的驸马,乞大赵赐西北八州为聘礼,还要迎陈家迁往西夏去——”

    九娘闭上眼,她早就知道阮玉郎不会就此罢休。向来西夏契丹有国书到阙,只有两制两省御史中丞才能参与机密,就算侍从供奉之官也不知道内容。如今竟然尚未入宫就市井皆知,自然是阮玉郎和西夏特意散播的。

    “京中都翻天了。”玉簪低声道:“燕大回来的时候,许多人将观音庙凌娘子家的馄饨摊砸了,说他们是西夏走狗。凌大郎、药婆婆的儿子还有好些人都被打伤了,开封府的衙役们去了,挡不住他们好几百人,还有不少士子,个个理直气壮地喊着国将不国,要严惩叛国贼呢。”她想到二门口燕大那惊恐的神情,不寒而栗。这些人是不是迟早也会来孟府闹事的……

    九娘咬着唇,低声吩咐道:“你从我账上取两贯钱,让燕大送给凌娘子,请她这些日子先歇在家里罢,莫出来了。”

    玉簪福了福:“那些人还要去砸鹿家包子铺,因为鹿家娘子端午给陈家送了好些酒。”

    九娘猛然转头,盯着玉簪。

    玉簪只觉得眼前的小娘子又变成了一团火。

    作者有话要说:

    ——废话可以不看——

    坏消息:百万字完结不了。

    好消息:百万字完结不了。

    对于书中这群年轻人所要经历的,斗胆引用狄更斯的《双城记》开篇来形容。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个睿智的年月,那是个蒙昧的年月;那是信心百倍的时期,那是疑虑重重的时期;那是阳光普照的季节,那是黑暗笼罩的季节;那是充满希望的春天,那是让人绝望的冬天;我们面前无所不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大家都在直升天堂,我们大家都在直下地狱。。。。。

    一个字一个字打出宋兆霖的翻译版本时,心中感慨万千。

    没有一个朝代的灭亡,是一个人所为,也没有一个朝代的开创,是一个人所为的。推波助澜还是力挽狂澜?历史洪流,挡不住。本章费了两百字写了集议的流程,有心的读者能发现,在信息靠人传达的古代,决策的时间成本真的很高。

    仁宗时候,对西夏的几次战争,几乎耗尽了国库,也导致神宗时候王安石为钱愁死了。为什么输?决策太慢,信息送回来,集议,二府之间还有中书和枢密的权力争斗。吕夷简担任“宰相判枢密院事”时,因为这个判字,有中书凌驾在枢密院以上的意思,很快就改成了兼枢密使。但是战争失败后,承担责任的还是枢密院的使相。在外的将领要等待朝廷替换边防重臣,甚至欧阳修气得要命,要求将集议改为百官集议,当然没有被接受。当时一个军事决策,经常耗时一两个月。

    相比较宋朝的听政、视朝、集议、奏对四种主要公务处理方式,明代的内阁制度,清朝雍正开始的军机处制度,都是皇权集中后追求高层决策效率的改进。当然,个人认为,如果北宋不亡,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可能直接跨入了君主立宪制度,所以牛津剑桥的学者和日本的学者们将宋朝列为最接近“近代文明”的时期。除了经济、人文以外,政治制度也是重要的原因。


 第207章

    午后送走宾客; 翠微堂这一片静了下来。初夏的暑气熏熏; 孟忠厚人来疯; 折腾了大半天; 在乳母怀里打了好几个哈欠; 梁老夫人见他眼泪汪汪的小可怜样儿; 心疼地对杜氏道:“别抱回去了; 索性就在后头绿绮阁睡上个把时辰。让阿妧带大郎去。”

    虽说六娘入了宫; 绿绮阁却没裁减人手; 一应照旧。守屋子的女使正带着两个侍女在院子里湃梅子,见九娘带着一群人来了,喜出望外道:“九娘子可来了; 六娘子还说要请您常来替她守着人气暖着房呢。奴日日都让人薰好被褥等着呢。”

    九娘有些心酸:“好; 待我和婆婆说,搬来住上几天。”她见绿绮阁院子中芭蕉分绿与窗纱,树荫底下竹方床,微风习习,不热不冷; 索性让她们把竹方床收拾了,垫了一张薄毯; 把已经睡着的孟忠厚放下。看着小人儿不知人间忧愁的睡容; 梦到什么开心的事; 口水顺着笑得微微咧开的嘴角流到肥嘟嘟的脸颊上,九娘爱怜地俯下身,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摸了摸他的小耳朵,柔声叮嘱乳母:“大郎才在长牙,梅子酸牙,少给他吃几颗。”

    她留了玉簪看着,带着惜兰回前头翠微堂,见老夫人和吕氏刚说完了话,要去午睡,就赶紧上前行礼,把皇榜和京中有人借机闹事的事情禀报了。

    梁老夫人看着九娘,叹道:“阿妧,婆婆明白你的意思,按理,孟家和陈家是最亲的舅家亲戚,你表婶又有了身孕,该接他们来家里安顿——”

    九娘深深看着老夫人,抿唇不语。

    吕氏犹豫道:“连开封府都拿那些人没法子。娘,您想想,若是跟着闹到家里来怎么办?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唉!”不说陈青的本事能通天,就是陈家的部曲仆役都一身武艺,孟家那些个护卫,和他们可没得比。再想起丈夫最近总说起长房不该不和他商量就站了燕王殿下,自家的女儿却在看燕王不顺眼的太皇太后身边。虽说分家了,过继了,可这种大事一旦出了事,同祖的兄弟或伯叔父兄弟之子一样要入刑。她见老夫人面上露出犹豫的神情,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如今家里就要搬去苏州,郎君起复一事也还迟迟没有消息呢。”

    九娘垂下眼睫,她虽有预料当家的吕氏和老夫人不会伸出援手,但真听到了,依然心底有说不出的难受。

    梁老夫人长叹了一声:“阿妧哪,你二婶说的也是大实话。阿婵在宫里日日提心吊胆,婆婆和你二婶在家里又何尝不是?现在时局乱得很,你是个明白人,无需婆婆多说。孟家上下几百口人,孟氏一族上千人,实在要谨慎行事。需知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我们举家南迁,正是为了避祸。”

    九娘抬起眼:“天下溺,援以道。阿妧只知道,家里大伯和陈家、燕王是撇不清干系的。婆婆您也知道,阮家和孟家更脱不了干系。纵然孟家今日想明哲保身,只怕以后独木难支身不由己。倘若人人都想着保全自己,任由那恶事横行,他日轮到我孟家有难,又有谁会站出来说话?就算陈家和孟家不是亲戚,连那卖馄饨的凌娘子、卖包子的鹿家尚且知道大是大非,守着仁义行事。我等孟轲后人,却只想着独善其身,又置仁义于何地?”

    “大胆!”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

    孟存喝了些酒,风一吹就有些上头,原本想到翠微堂和母亲商询自己起复一事,却听到九娘的这番话,不由得怒从中来。

    梁老夫人见他怒冲冲地进来,摆了摆手:“仲然你这是做什么,别吓到阿妧。”

    孟存几步跨到九娘身前,见她毫无惧意地和自己对视,更气了:“你才读了几天书?就敢妄议军国大事,还拿着先祖的名头逾矩教训起长辈来了?”

    九娘福了一福:“二伯万安,侄女不敢。”

    孟存冷笑道:“不敢就好。我当你能言善辩,连先帝都敢驳,在家更是无法无天了。老三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好——”

    “我怎么管教不好了?!”孟建扯着嗓子在廊下喊了起来:“二哥你人前兄友弟恭,背后总要踩我几脚才高兴?”

    九娘暗叹了一声,恐怕这位是再也按捺不住了。无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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