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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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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彬一双眼睛满是嘲笑的意味,表情就像小宗说的大义凛然。她很不耐烦地等小宗唠叨完,清脆地说:“宗
老师,我都想好了,我正式申请退学。”
“退学?”反而是小宗沉不住气地要跳起来,“退了学你去哪儿?”
“至少,我可以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你以为我多想赖在这儿啊,学校,还有我爸妈都让我烦透了。”
李然记得小宗说过这个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杜小彬脸皮是厚点儿,心理素质并不见得比一般女孩强,她们
面对现实的自然选择都是逃避。
李然跟小宗交换了一个眼色开了口:“杜小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在下面县里安排一个临时工作,
你可以先办一年休学嘛。”李然曾经帮过临江县县委书记一个大忙,估计给杜小彬安排个临时工作没什么问题

杜小彬盯了他一眼,问:“那,有人问我,我怎么说呢?”
“这样吧,你算是我表妹,身体不好要休学,不,可以说你喜欢写作,是去体验生活的。”
杜小彬眼睛里闪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写作?”
李然哪里知道,反问了一句:“你不是中文系的吗?”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一个星期之内,我明天出差路过临江就把这事先办了,到时候让你宗老师送你过去。当然,一切要先征得你
父母的同意。”
“她父母的工作我去做。”小宗抢着说,又转过头恳求地说,“不过,杜小彬,你先要把检查写好。不然,我
可没法向学校交差。”
“杜小彬,那我们临江县见。”李然起身加了一句,“我和宗老师有空都会去看你的。”细看,这杜小彬倒是
长着一双弯弯的清水眼。
跟蒙蒙在食堂吃这一顿饭可把李然尴尬坏了。
地方师范院校比起北京的大学来风气要算相当保守,像他们吃饭的这个三食堂就像是个女生食堂,零星几个男
生都是陪着女朋友的。李然感觉好像进了女生澡堂,眼睛绝对不敢往上看。时不时的还有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
地过来跟蒙蒙打招呼,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过来近距离侦察一下周蒙的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是的,他
是被展览来了。
蒙蒙坐在他对面心满意足地用小勺慢悠悠地舀粥喝,就这样她也磨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她吃得简直是猫食,
一两粥一份蛋羹几根榨菜。李然吃的包子她一口也不肯吃,说馅儿里有大葱味。在李然这个北方人看来,馅儿
里要没大葱那还能叫馅儿?
“你不吃葱?”
“我不吃大葱,我们家拌馅儿不搁大葱搁米葱,很细的,而且就搁一点点儿。”
她已经把她那份猫食吃完了,放开饭盒笑眯眯地看着他。李然要过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要他去洗碗。在水
池边上,李然确实看到几个正奋力洗碗的男孩子,他们的女朋友站在一边甩手等着。李然记得自己上大学的时
候,好像还都是女孩洗碗——她们嫌男孩洗不干净。果然,旁边一个女孩子神气活现地训她的男朋友:“这儿
,还有菜叶子没洗净呢,你是不是存心的呀?”
等周蒙把碗柜锁好了,李然提起热水瓶。
“走吧,公主。”
“哼,一顿饭你就烦了吧?”
“不烦,不过下次我宁愿请你出去吃。”
“别怕,下次我也不缠着你来了,我这人知足,有这么一次就行了,等以后分手了我也算有个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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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等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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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瞪她,又在她楚楚动人的笑容下软化:
“什么分手?我们不是才开始吗?”
可是在感情方面,女人远远比男人有远见。
晚上教学楼十点半打了熄灯铃,他俩才跟着人流出来。
“复习得怎么样?”
“嗨,我们中文系,想不及格都难。你呢,我给你借的小说好看吗?”
“我们物理系的一般不看外国小说,记不住人名。”
“真没文化,跟我妈一样。”
“那当然不能跟你们中文系的比了,专业看小说的,多滋润。”
“你讽刺我?”蒙蒙厉害地问。
“不敢,是羡慕,一直就盼着有个中文系的女朋友,好启蒙自己。”
“没看出来,你还挺贫的。”
“我是说真的。”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那你明天还来陪我吗?”蒙蒙靠在路旁的一棵树上问他。
“蒙蒙,我明天要出差。”李然一只手撑住树干。
她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晚两个星期。”
“那我都去北京了。”
“哪天走?”
“7月8号或是9号吧,也许晚点,我哥八一建军节结婚。”
“蒙蒙,我一定在你去北京前赶回来。”
“你不能不出差啊?”她赌气地说,“好吧,我跟别人看电影去。”
她在等他哄她,他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转过身,她看到他低着头,手臂撑着树。
他不高兴了,她心里挺怕他不高兴的。
她拉他的衣襟,小声地说:“我不去了不去了。”
他冲动地把她拥进怀里:“没事没事,真的,可是别告诉我。”
她的嘴唇迎住了他的,两个人纠缠不清地吻着。
“我爱你。”她这三个字,是吐出来的三朵花。
在周蒙母亲看来,从一天到晚不着家,到现在一天到晚不出门等人家的电话,女儿不只是恋爱了,是爱得发昏
。跟伊说话呢,伊心不在焉,不跟伊说话呢,伊一个人坐在那里莫名其妙的就脸红起来。本来吃得少,现在简
直不用做伊的饭,盘问伊,三句能回一句是好的,并且不耐烦——“哎呀,妈,我又没说要嫁他,你管他父母
是干什么的?”
方德明女士一向以处事公正自许,对自己的一儿一女也讲究平等对待。不过近几年来,一是儿子从上大学起就
在北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她难免多疼周蒙一点儿;二是这从小精灵古怪的女儿长大了不知多善解人意,方
德明女士这才体会到俗语讲的,女儿是妈的贴身小棉袄。她也不再指望女儿事业有成,三岁看到老,伊不是那
块材料。方德明女士学问做得好,人情也练达,如今不比她们从前的时候,女孩子自己做得好还不如嫁得好。
所里是有不少女孩子陪读出国的,方德明女士自己也出国好几次,她却并不希望女儿走这条路,国外好是好,
太辛苦了,周蒙从小身体差,懒散惯了,哪吃得了那个苦啊。
听说李然还是北大毕业的,方德明女士颇有意外之喜,深觉女儿不仅比儿子体贴,也比儿子有眼光。不过有一
点,那个叫李然的男孩子比女儿大好几岁呢,他又是报社记者,不比学校研究所里这些书呆子,做母亲的不能
不防着点儿。想要提醒伊几句呢,在伊这个年纪,又是火一般热的时候,大人跟伊讲话也要看看伊的脸色了。
每次他离开了,她才想起最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有说。
好比这一次,周蒙万分懊悔忘了叮嘱李然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她本以为,她当然以为,第二天就会有他的电
话的,可是已经四天了,她还没有等来他的一个电话。苦就苦在这里,她要找他的时候从来都是无从找起。
从一认识他就开始等他,等他的人等他的电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一天,可她等了他多少天了?
不,她等他还不是从认识他开始的,远在那以前。很多女孩子都等过吧,等着冥冥中的一个人,这个人也许永
远都不会来,也许就在下一刻出现。
周蒙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等待。
不过,真正的深刻,还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即使这一生她都不能再与他相见,即使他让她失望,即使最终她
不跟他走,她还是会等他的。
不是为一个结果,而是一种心情。
等待和爱情有着相同的本质,那就是捉摸不定:也许他明天就回来了,也许他永远不回来。——答案?你永远
不知道。
等待里当然离不开猜疑。上一次周蒙很疑惑李然跟刘漪有比性关系更严肃的关系——婚姻关系,等待的时间越
长,怀疑越来得有根有据。一开始李然就是若即若离的,他内心想必是有一番挣扎的吧?周蒙几乎要断定李然这
个已婚男人从此不敢再来见她了,她不愿意接他的电话是有苦衷的,既怕他跟她摊牌,又怕他再骗她。现在她
明知自己离谱,李然一连几天毫无音信,她又不免疑惑起来,他到底是出差了呢还是在那个女人身边?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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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等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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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的滂沱大雨也让周蒙心惊肉跳,李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电视里一会儿山洪暴发一会儿大决堤,她又
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等待也与爱情一样是排他的,周蒙很高兴自己放了假,也很高兴母亲还没有放假,她对他的等待,谢绝打扰。
通常,再内向的女孩也愿意跟人探讨探讨她正在进行的爱情,周蒙不算是内向的女孩子,可她不跟任何人谈,
包括戴妍。一开始戴妍很气愤,因为她自己是连跟一个男孩见几次面就上床这种恋爱细节都要跟周蒙分享的。
发展到哪个阶段了?接吻还是乱摸,不会已经上床了吧?戴妍原本以为自己会是周蒙的新闻发言人呢。
其实,周蒙不是不想倾诉,如同有钱人往往来得吝啬,爱情会使人沉默。
戴妍是过来人,看周蒙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小女孩初尝爱的滋味。她对伊的忠
告是戴氏恋爱法则第一条:你可以只有一个男朋友,但你不可以只有一个追求者。
明人不打暗语,周蒙晓得,一个有的选的女孩才是矜贵的。如果说离婚是一道改错题,婚姻是一道是非题,爱
情就是一道选择题。
可是,有的选和可以选还有很大差别,有的选的也许很多,可以选的只有一个。这样看来,一个有的选的女孩
是矜贵的,一个没的选的爱情也是矜贵的。
何去何从?
当周蒙说“我跟别人看电影去”,那个别人是袁兵。
袁兵是周蒙的高中同学,他是理科班的,周蒙高三才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高中时代最后一个圣诞节,袁兵给
她寄了一张明信片,上书五个大字:君子坦荡荡。周蒙颇有知遇之感。
袁兵家是炮校的,他本人高中毕业考取了本市的解放军工程学院。上大学以后,袁兵有时骑着他爸爸的军用摩
托来找周蒙玩。他人本来长得武高武大,穿上新式军装更是神气。不可否认,坐在袁兵的身后,风驰电掣地从
大街小巷掠过,很能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周蒙也不例外。
后来想想,早一点儿在上高中的时候,或者再晚一点儿大学毕业了,她都有可能跟袁兵好的。跟着袁兵小日子
一定过得安逸,而且袁兵,袁兵她是拿得稳的。可是在一个人的十九岁,她总是来不及地要往前赶,以为还有
什么繁华胜景在前头等着自己。
对于十九岁的周蒙来讲,袁兵太简单了,简单到没有能力伤害她。
女人是更相信她的直觉还是她的爱人?这还真不好讲,有经验的女人宁可选择前者。
凭周蒙的直觉今天晚上李然会来电话,她没有开电视也没有开灯,翻出父亲在家时常听的一盘柴可夫斯基的磁
带。一放,倒很配合她现在的心境,有一个乐段她翻过来倒过去地听了好几遍。四围黑下来了,向晚的空气沉
浸在无边无际的俄罗斯的忧郁中。
铃声骤然响起,划破满室的乐声,周蒙先关上音响才去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的是他的声音,她却一下子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她拿着话筒,一时说不出话来。
“蒙蒙,是你吗?”他先问。
“是我。——你在哪儿呢?”
“望江。”
周蒙听都没听说过,问:
“你怎么才打电话呀?”
“对不起,太忙了,线路又不好,打了几次都没打通。看电视了吗?望江城里全淹了……”
周蒙打断他:“你好吗?”要她原谅他可太容易了,你爱一个人自然就会原谅他,不断地不断地原谅他。
“我挺好的。”他笑了,“你呢?放假了吧?干什么呢?”
“听音乐呢。”
“一个人?你妈不在家?”
“她看电影去了。”
“你怎么不去?”
“你不是,”周蒙顿了一下,“你不是不让我跟别人看电影吗?”
他的声音一下低了许多:“蒙蒙。”他听不到她的回音又问:“蒙蒙,你在吗?”
“我在。”
“我要走了,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李然,我想你。”她来不及地说。
“我也想你啊。”他叹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蒙跑到她母亲办公室里翻过去一个多礼拜的省日报,她如愿以偿地在好几张图片底下发现了
李然的名字。背着光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手指来回地在那两个字上移动,只是不舍得放开。
临去北京的晚上,八九点钟光景,周蒙洗完澡,吹着电扇晾头发,手里拿着一本书。隔壁,她母亲打点完行李
,叫她早点睡,免得明天一早坐火车又吐。
又是好几天没有李然的消息,周蒙本来打算让母亲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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