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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蚁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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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摇头,驱走这种想法。我自责地想,与农场处处洋溢的明朗快乐相比,我的心理太阴暗了。只有一个办法能改变我:赶紧对自己喷利他素,那样我才能融入这个利他主义的群体中。

女知青怀孕的秘密到底没能守住。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照例来到颜哲的场长室,向他通报一天来农场的情况。颜哲近来大多时间都猫在屋里,看英文专著,做一些小试验。场员们仍然不许他干任何农活,他和我虽然也曾努力说服大家,但不奏效。看来,利他素的确带来了 “保护蚁王” 这种冥冥中的指令,是我们无法改变的。

开始时颜哲很不习惯。记得赖安胜升任场长后就彻底脱产,颜哲曾对此很不满。但现在颜哲对自己不干农活已经坦然了,因为他并没有闲着。这个利他社会是从平地建立的,还有太多的蓝图需要绘制,有太多的陷阱需要预先发现。在这些方面我是帮不上忙的,担子只能砸在颜哲一个人肩上。自他当上场长这两个月来,他虽然基本没干农活,人反而瘦了,显得很苍白,眼窝凹陷,目光中闪着高烧病人那样的炽热。当他偶尔来到人群中时,他的苍白瘦削和大伙儿的黝黑粗壮形成很大的反差。大伙儿簇拥着他,就像一群快乐的头脑简单的土著黑人簇拥着一个忧郁的白皮肤的神。

说起白皮肤的神,这儿有一点巧合。颜哲后来终于为自己找到了活儿。农场搞基建时,从场外请有几个木匠,颜哲跟着学过几个月的木工。现在基建已经结束,外来木工们都走了。但一个农场总少不了一些零星的木工活,正愁没人干呢,颜哲便把这些活计揽下来,这是技术活,再没人能从他手中夺走了。

那天我到场长室,见这儿已经大变样,墙上挂满了木工锯、刨子、凿子和斧头,一条木工长凳顺在门外边,旁边抛散着锯末和刨花。这些木工家什原来放在牛屋隔墙的一间空屋里,颜哲说挪到这儿方便,看书累了就干一会儿,等于是课间休息。

我逗他: “这是场长室还是木匠坊?以后大家喊你颜场长还是颜木匠呢?”

“随便。”

“以后就喊你小木匠吧,不过可没看轻你的意思。国家领导人中,至少李先念和李0隔着四棵棕榈树。内侧两棵棕榈树一样偏高,外两头两棵可能刚种植不久,显得略矮。它们的棕叶聚生于顶;发散得近乎松弛瑞些浪费的首饰铺、酒店以及豪华像酒店的住宅区、成年人的游乐场与难得的免费公园。将它们贯通的则是曲折的街巷,用铅笔0环是木匠出身。”

颜哲平淡地说:“还有一个人也是木匠――耶稣。”

我当时没有在意,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但后来想到他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其中有深义。他可能并非有意拿耶稣来自比,但两人确实神似:宗教的激情,忧郁的气质,苍白的肤色,瘦削的身体,还有,目光中高烧病人般的炽热。可以说,他和耶稣一样,也是信徒簇拥的一个白皮肤的神,只是他慑服众生时依靠的是科学而不是虚无的神迹。

我和颜哲正在说话,头顶的喇叭嘶嘶地响了,是公社知青办主任大老魏找赖安胜场长。农场只有这一条线路,如果场长室的双掷开关一直放在广播档,公社领导想往这儿打电话也只能先在喇叭上喊。颜哲正要把双掷开关扳过来,喇叭里已经传出赖安胜的回话。听见他高高兴兴地说:

“魏主任,我已经不当场长了,我想干活。劳动最快乐,帮助他人最快乐!”(霸气 书库 |。。)

我心想要糟,颜哲代替赖安胜当场长的秘密守不住了。不过对这一点我们预先是有精神准备的,这件事反正瞒不住公社,他们知道就知道吧。场长这个职位并不是国家干部编制,从理论上说谁都可以当的。何况农场初创期间大老魏在这儿住过三个月,非常欣赏颜哲而厌恶赖安胜,他肯定巴不得颜哲能当场长。

大老魏是红星公社资格最老的干部,至今还保留一个习惯:在群众大会上讲话之前要先摸屁股,那是因为刚解放搞土改时,他作为上边派驻的干部,屁股后总是斜挂一个盒子炮,开会时得先把它弄正。他在农民中威望极高,不为别的原因,只为他干活不惜力。这人并不属于膀宽腰圆那种人物,长得黑瘦黑瘦,貌不惊人。但兴修水利时,工地上别人都是俩人抬一个抬筐,他是一人挑俩,为此伤了力,吐血,病治好后照干不误。农民们最看重这个,口碑相传,把大老魏塑造成了个传奇人物。这人心直口快,说话不怕得罪人。不过从反右运动过来后,这种干部在政界就不吃香了,再加上听说他在男女关系上有一点毛病,所以二十年来,他在官a住宅区、成年人的游乐场与难得的免费公园。将它们贯通的则是曲折的街巷,用铅笔在城市地图上标出,它们就构成一个字母场上上下下,至今只是公社一个中层干部。

喇叭里沉默片刻,吃惊地问:“你说啥?你不当场长,如今谁是场长?”

“是颜哲。他是个好人,我们都服他。”

喇叭里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问:“你这会儿在哪儿?”

“我在一班宿舍。我如今就住在这儿。”

“立即回场长室!把开关扳到电话挡,再等我的电话!”

从他的语气中,我们感觉不妙。我看看颜哲,颜哲看看我。我安慰颜哲说:

“可能这个消息过于突然吧,我想大老魏不会反对你。”

大老魏住场时,与干活同样泼辣的颜哲惺惺相惜,虽说并无过深的私人交往,但“君子之交淡如水”,心中是十分器重颜哲的。后来有件小事更加深了他对颜哲的好感。农场搞基建时从场外请了四个木匠奇%^书*(网!&*收集整理,也挑了四个知青当学徒,主要工作是拉大锯。把要解开的圆木打上墨,用抓钉竖着固定在树干上,两个学徒踩在梯子板上,一来一去地拉锯。每天如此,学不到啥技术的。但颜哲趁休息时进去瞄艺,学得极快。一个月后他们拉锯时发现了一根“姜子木”,这是本地木匠对这种树材的俗称,不知道学名是啥。这种木头极坚硬,拉不了两道锯缝,大锯的锯齿就被磨钝了。木质呈淡黄色,夹着半透明的木筋,比重比水重,木屑扔到水里会沉底。在中原地带的树材中,像这样比水重的材料可以说绝无仅有。木匠们见了,稀罕得了不得,说这种木材最适宜做木工刨。师徒们瞒着场里,把这根圆木解成木工刨的材料,每人分了一个刨坯。

颜哲有了刨坯就自己开始做刨子,甚至没咋向师傅讨教。几个师傅颇为不屑,不相信他有这个能耐。过去的木匠没有三角和几何知识,只会背诵“鲁班爷爷”传下来的口诀,像“刨口一寸九,刨子不推自己走”之类。他们把这些口诀看得十分神秘,其中有个杨师傅,是门里出身,木匠世家,干木工已经十几年,还一直靠老爹给他做刨子。

但在学过三角几何的颜哲看来,这些太简单了。他买了一本“木工必读”,知道掏刨子的关键是刨刃角度,角度小则省力,但不得小于42度;角度大则工件光滑,但不得大于50度。一般取45度为好。只要把角度弄明白,闭着眼睛也能把木工刨造出来。

那天,颜哲的刨子做成了,几个师傅都立在旁边看他试刨。刨子轻快地在木头上滑动,从刨口吐出薄如棉纸的刨花。几个师傅都上去试试,说做得不错,用着很顺手。这下杨师傅坐不住了,他说咱不能在徒弟这儿丢人呀,赶紧为自己做了第一个木工刨。从那之后,几个师傅都对颜哲另眼看待。

后来农场要打两辆牛车,牛车对于农户来说是个大设备,其意义不亚于后来城里人的私家轿车。所以,有本事的木匠师傅们在干完活后,总要在牛车上留下一件多少带点艺术性的玩意儿,在没有一点儿文化气息的农村家庭,这也算是一次小小的奢侈。一般是在“牛仰角”(车辕上拴缰绳的一根木桩,小擀面杖粗细)上刻一串八宝疙瘩,即把一根四方木棍分割成几个正方体,再分别削去八个角成为14面体。颜哲看不上这个,打算在牛仰角上雕一只狮子或老虎。那得先得找一张画当样板吧,说来难以相信,在当时的文化沙漠中,竟然到处找不到一张动物画片,托回城探家的王全忠到颜家大院找,也找不到,都在文0均匀分配,中间的社区相对密集,是嘈杂的闹市。如果有时间,哪怕你走马观花也能淘到一些像样的玩意,我就常去逛,这是革“破四旧”时给烧了。那段时间我见他一直在找画片,就劝他:干嘛非要雕狮子老虎,雕只黄牛不就行了?咱农场的南阳黄牛多威武,眼前就是现成的样板。他说不行,他不打算雕黄牛只是一个技术上的原因:黄牛的牛角雕出来太细,容易碰坏,而牛仰角免不了磕磕碰碰。

后来还是保管员四娃为他拾到了一张香烟商标,上面的狮子只有指甲盖大,模糊不清。颜哲硬是以它为样板,刻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狮子。

雕这只狮子颜哲可没少花时间,主要是刀具不顺手,他没有钱去买木雕刀具,只能用一只钢锯条折断,磨出一只简易刀具。为雕这个狮子,晚上他顾不上和我约会了。我常常到他的宿舍去陪他,看着他细心地用那把锯条刀一点一点地剜。十几天之后终于雕成了。狮子怒目蹲坐,左前爪下按着一个绣球,头上鬃毛形成精致的涡卷。狮口里含一个小球,项间有一个圈,两者都是在本体上雕出来的,能自由转动而取不下来。他决定雕这个玩意儿是兴来所至,弄完后当然很高兴,但也没太看重它。但它简直把几个木匠师傅还有大老魏都给震了,他们交口称赞:还是城里读书娃儿有灵性,俺们收了多少徒弟也没见过这样灵性的!

牛车打好后不久,大老魏就要离开农场了,走前他到粉房找到我,那一段我被抽到粉房里帮忙,把红薯切碎,磨成粉,准备冬天做粉条。老魏进屋后不说话,嬉皮笑脸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我说:老魏叔你是不是神经啦?他突兀地说:

“秋云你好眼力。”

我给说的一头雾水,问:“啥眼力?老魏头你说的啥意思?”

他说:“颜哲呗。那是个好小伙,人品好,有灵性。你看那只狮子雕得多有灵气!更难得的,这娃儿是既有灵性,人又实在。赶明儿肯定能成大器。我要是看走眼,你把我眼珠子挖出来当尿泡踩。秋云你得抓紧他,可别松手,把我干女婿放跑喽我可不依你。”

他平时对我很好,曾经笑说要认我当干闺女。我给窘得面红耳赤,扑上去双手捶他,拿手中的白粉面抹他一脸,佯嗔道:

“大老魏你再胡说八道我不依你!”

想想这些话,我认为大老魏不会真的给颜哲使别腿。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赖安胜跑进来,询问地看着我俩,说:大老魏要我回电话?颜哲没说话,把双掷开关扳过来,示意他接电话。电话一接通,大老魏就劈头盖脸地训斥起来。他大概太激动,忽略了场长室还有第三者,所以声音很大,我们在旁边也能听到:

“你怎么搞的?自己就敢做主把场长让给颜哲?也不给上边打个招呼?”

赖安胜真诚地解释说,颜哲是个好人,见识高,我们都比不上他。那边压低声音说:

“我当然知道颜哲的为人,比你个王八蛋强多了。可他家庭太复杂,爹妈又是在文0均匀分配,中间的社区相对密集,是嘈杂的闹市。如果有时间,哪怕你走马观花也能淘到一些像样的玩意,我就常去逛,这是革中被逼死的。他不是自己人!”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我们仍听得清清楚楚。我愕然失色,赶紧看颜哲的表情。他不语不动,黑暗中两只眸子更明亮,我想那是以屈辱和愤怒为燃料。事后他对我说,再没有什么比大老魏这句话更能伤害他。老魏刚才提到颜哲父母之死时并没有说他们“自绝于革却又警觉的问我租这处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我是当地民间工艺品厂的业务员,我的职业是积极地在城中寻找合适的商家推介命”,而是说他们被逼死,但在这个正确的前提下,得出的结论却是颜哲“不是自己人”!受害人的儿子非但没有享受赔偿的权利,反倒背负上了原罪。

更何况这句话出自大老魏之口,一个非常欣赏颜哲的人,这比其它人说出来更伤颜哲的心。我对此同样难以理解―― “好人”不是自己人,而“王八蛋”却是自己人!我觉得,“当官的”大老魏和作为平常人的大老魏,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赖安胜真诚地为颜哲着急,但他说不出更有力的理由,只是絮絮地重复着:你说得不对,颜哲是个好人,打根儿起就是好人,不像俺们是半路才变成好人。他见识高,为人好,当场长比我强多了,我们都服他。那边的老魏不耐烦了,显然弄不懂“打根儿起的好人”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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