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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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孟坐在床上缩了缩，摸着被扇红的脸冲齐玮吼，“卧槽，你疯了？！”
　　齐玮拿着枕头指着王孟，“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收拾你！”
　　王孟这才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没想到齐玮睡了一觉居然还记得这事，而且拿着枕头真的来收拾他了。
　　王孟看着齐玮冒火的样子，突然发现齐玮的姿势有些奇怪，脖子一直梗着，一动不动的，王孟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小心翼翼的问，“你……你这是落枕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齐玮的气直接翻涌上头，“你他妈还好意思说？你给我下来！下来！”
　　段何是已经起来了，齐玮撒泼他也就跟着看戏，从开学到现在，他还没见王孟和齐玮互掐呢，这大早上的一出好戏看得他津津有味的。但是段何很快就发现，齐玮站在王孟床边，正好挡住了下铺的许岑，许岑坐在床上看戏也不是，想出来齐玮又挡着，进退两难，许岑坐在床上，看着段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段何注意到了许岑尴尬的处境，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看戏的机会，走过去扯了扯齐玮的胳膊，“差不多行了，赶紧收拾了要集合了。”
　　齐玮正在气头上，突然被人扯了胳膊，把手一挥，气势汹汹的转过身来，结果一见段何那张脸，立马就冷静下来了，“我……”
　　“行了，大早上的别闹了。”床上的王孟看段何都出来拉架了，心里正开心呢，自己应该没事儿了，结果段何接下来的话直接让王孟吐血了，段何说，“找个没人的地儿，尽情收拾。”
　　齐玮还很认真的思考了会儿，最后对着段何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王孟看着这一切，心都落到谷底了，“还有没有人性了？！”
　　齐玮和段何非常默契的转头对着王孟说了一句，“没有。”
　　“天啊啊啊啊啊啊！！！”王孟绝望的躺倒在床上吼着。
　　齐玮伸手把手里的枕头朝王孟扔过去，“闭嘴。”然后再顺手把王孟的枕头扯了过来，“你的枕头我用了，你就枕着你的脚气睡吧！”
　　王孟接住枕头，“嘿！”
　　齐玮没理王孟，转身换了衣服去洗漱了，许岑这时候才有机会从床上出来，看着段何做了一个“谢谢”的口型，段何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段何和许岑白天训练晚上去做兼职，段何有时候和许岑一起去吃饭，晚上和许岑一起回寝室，王孟和齐玮虽然奇怪，但是段何不说，和许岑又不熟，所以两人就算有疑问也只能憋在心里。
　　只是看着段何和许岑关系似乎越来越好，齐玮心里就不舒服，他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许岑，这么多天了他和许岑说过的话用十根手指头都数得清，平时在寝室也基本处于两看相厌的地步。
　　所以齐玮看见段何和许岑走在一起就觉得膈应，一个是自己兄弟，一个是自己讨厌的人，齐玮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王孟对许岑没有那么大的偏见，他只是觉得许岑有点不会说话，不愿意主动和人接触，对任何人心里防线都很高，所以对于段何和许岑的关系他只感到好奇，始终不明白这两人关系到底是怎么缓和的。
　　而且王孟总觉得许岑看段何的眼神都和平时不一样，没有那么冰冷，也没有那么抗拒，整个人显得要柔和得多。
　　对于王孟和齐玮的小心思段何不是不知道，其实他也想让王孟和齐玮多了解了解许岑，说不定对许岑也有好处，许岑这样老是把自己封闭的状态肯定是有弊无利。
　　但是许岑有自己的态度和选择，所以段何目前也只能什么也不说，暂且相信一次船到桥头自然直。
　　许岑已经在咖啡店做了将近二十天了，对于这份工作，除了第一天的不适应，许岑已经完全能掌握了，虽然有时候看着许岑那副虚假的样子，段何心里也挺不好受，但是这就是现实，没法改变。
　　许岑手里的工资已经拿到不少了，许岑三顿饭都是在婆婆那儿吃，婆婆收费又低，加上许岑平时也不买其他东西，所以二十天下来，除了每天的花销，许岑已经存了不少钱了。
　　军训眼看着就要结束了，军训一结束就是国庆，一放假大家都回家了，段何想必也会回家，所以许岑想在国庆之前把欠段何的钱都给还了。
　　许岑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个小本子，上面详细写了什么日期什么时间因为什么事情欠了段何多少钱。
　　当初和段何不熟，对于段何的好意许岑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接受，所以从段何第一次送他去医院，许岑就记下了所有段何花在他身上的钱，他不愿意欠人情，所以总想着什么时候把钱还给段何。
　　本子上除了许岑的医药费，还包括段何第一次在医院带给许岑，最后扔许岑身上的粥，段何第一次从婆婆那儿带回来的食物，段何为了给许岑的客人赔礼道歉而赠送的小点心，甚至包括两人去兼职段何有时候随手给的公交车费。
　　刚开始记这些只是不想欠段何钱，就算是一分一毫他也不想欠，而且那时候段何对他来说就像一个陌生人，他抗拒着段何的靠近。
　　可是慢慢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段何说他们是朋友，而且对于段何的接近，许岑不仅越来越不抗拒，反而越来越适应，不仅如此，段何一次又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段何的这些行为无意中会带给许岑一直渴望的温暖。
　　后来的记录慢慢演变成了许岑对这种温暖的记录，仿佛写在了纸上，这份温暖就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
　　本子上的一个个数字都是段何对许岑的关心，许岑把这些费用粗略的加一加，竟然也有几百块了，主要是刚开始的医药费用了段何不少钱。
　　许岑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数了数，还了段何的钱，他自己还能剩一些。
　　临近国庆，咖啡店老板是外地人，国庆放假就把咖啡店关门回老家去了，所以今天晚上许岑和段何没有去咖啡店打工。
　　段何陪许岑吃婆婆的营养健康餐吃了好多天了，再怎么绿色健康段何一个食肉动物也受不了了，今天解散之后，段何和齐玮王孟约着就去吃烤肉了，段何本来还想叫许岑一起，但一想到许岑那虚弱的胃又算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段何是一个人，许岑问另外两个人，段何说王孟和齐玮吃了烤肉觉得不尽兴，又拉着几个军训认识的同学唱歌去了，段何五音不全也就先回寝室了。
　　许岑点点头没有再问，伸手把早就准备好的钱拿出来递到段何面前，“这是我欠你的钱，一共386，这里是400，你收着吧。”
　　段何皱着眉，一脸疑问，“你什么时候欠我钱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段何仔细想了想，唯一能算许岑“欠”他的钱也只有他替许岑给的医药费了，当初给了多少他记不清了，但是也绝对没有这么多钱，本来校医院收费就比较低。
　　许岑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直把钱往段何面前凑，段何没接，他想不出许岑还有哪里欠他钱了。
　　段何又问，“当初医药费也没这么多吧？！”
　　许岑抬头看着段何，犹豫了会儿对段何说，“你先把钱收着吧。”
　　段何看了一眼许岑，眼神有意无意的往旁边一瞟，刚好瞟到了桌上许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小本子，段何伸手把本子拿了过来。
　　“诶！”许岑瞧见了想要阻止，结果刚诶了一声，段何就已经把本子打开了，段何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到明白，再到失望，这一系列表情变化把许岑都看懵了，段何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那种表情是许岑之前从来没在段何脸上看过的。
　　讽刺中带着浓浓的失望，许岑不知道这样的心情到底从何而来，但是冷着脸的段何把他吓到了。
　　许岑小心翼翼的看着段何，“你怎么了？”
　　段何把本子打开拿到许岑面前，语气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这就是你做朋友的方式？我以为我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可是，这个是什么？一分一毫都记得这么清楚，然后再把钱还给我，算这么清，怎么，要划清界限？”
　　许岑不知道段何为什么要这么想，他想要解释，可是段何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许岑，你是根本不相信有人会为朋友付出，还是你根本没拿我当朋友？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到底是什么做的？铁还是钢？！你没有一点点感情吗？你心里的防备什么时候才能卸下来？”
　　“段何，我……”许岑想要辩驳，可是却发现他根本辩驳不了，段何说的就是事实，他心理防备一直都重重，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有段何划清界限的想法，但是现在他不是这样的想的，对段何，他已经放下了很多的防备，还段何钱也只是觉得段何可能需要这笔钱，而且他也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但是在段何眼里，这一切都只是证明许岑冷硬心肠的证据。
　　“段何，我之前确实这样想过，但是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我没有一点这样的意思。”许岑的眼神很坚定，他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失去段何这个朋友。
　　“许岑，你到底在抗拒些什么？”
　　段何直直的看着许岑，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是，遗憾的是，这么久了，他依然看不懂许岑，他能感受到许岑情绪的变化，也知道许岑内心深处的恐惧，可是许岑那双眼睛，他仍然看不懂。许岑一直抗拒和人接触，但这只是表面现象，这种抗拒的源头是什么，许岑真正抗拒的又是什么，许岑从来不愿意说，他也一直都看不透猜不到。
　　听到这句话，许岑急于解释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无意识的微微低了低头，嘴角勾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段何不知道这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从许岑的表情里感受到了嘲讽，恐惧，自卑与几不可见的悲伤。
　　许岑重新抬起头，盯着段何质问的眼睛，“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抗拒什么吗？我告诉你……”
　　许岑停顿了一下，许岑在犹豫，接下来的话段何突然不想听了，他有种直觉，接下来的话如果不听，对许岑对他，或许才是最好的，因为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又在逼许岑忍痛揭伤疤。
　　许岑的声音传来，明明很近，却感觉怎么也抓不到，“我抗拒和人接触，我不相信任何人，十多年前因为我廉价的信任，那个人和他的同伙大摇大摆地进了我“家”，拳打脚踢，那么暴力的带走了我的姐姐。那天，姐姐把我藏了起来，她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而我真的就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哭着离我越来越远，至今杳无音信。”
　　许岑的声音有些哽咽，“姐姐才八岁，她或许被卖了，或许被送到农村，成为童养媳和生育工具，或许被拳打脚踢，弄残了沿街乞讨，或许……因为不听话……直接被杀了……”
　　许岑移开了目光，盯着窗外，在转眼的瞬间，段何似乎看到了许岑眼睛里的泪光，“这么多年来，我不知道做了多少噩梦，梦里全是姐姐各种各样悲惨的遭遇，她让我救她，但是我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真心关心照顾我的人。”
　　许岑把头转过来，重新看着段何，段何脸上有震惊有可怜，居然还有……心疼。
　　“从那以后，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我害怕我一旦接近谁，就会给我身边的人带来灾难，这就是我的抗拒，我的恐惧，你明白了吗？满意了吗？”
　　许岑的伤疤一揭开，是触目惊心的血肉淋漓，段何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一定要追问许岑一直逃避的事情，而且明知道这些东西说出来许岑会难受，自己还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逼许岑把鲜血淋漓的伤口给他看。
　　段何现在只想扇自己两巴掌，许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眼睛里的泪光已经没了，被硬生生逼了回去。
　　这么多年，许岑被这些事情压的喘不过气，那一天是他的噩梦，在梦里，姐姐的求救声一直在他耳边盘旋，她说，“许岑，救救我，救救我，许岑，你为什么不救我？我的一辈子因为你彻底毁了！就是因为你不救我！”
　　许岑一直生活在恐惧和愧疚中，姐姐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可是，是他让这束光彻底灭了，从此，他就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在心里憋了十多年，愧疚了十多年，今天猛地说了出来，许岑竟然会觉得有一瞬间的放松。
　　段何没想到许岑会有这么一段经历，许岑有个姐姐，十几年前，姐弟两人相依为命，许岑还那么小，许岑的父母呢？
　　许岑身上依然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段何都不在意了，如果要以许岑的痛苦为代价，那段何宁愿不要知道那些所谓的秘密。
　　许岑的肩膀一直在微微颤抖，段何知道许岑在忍，忍住不哭。许岑硬撑的坚强让段何心里不住的泛酸，这样的许岑格外的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