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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雒阳赋-第78章

小说: 雒阳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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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经初见之人,甚至都来不及通过他袖间暗藏的龙纹而发觉到他真正的身份,在随后一群轰轰烈烈尾随的士兵气势中,才忙不迭地跪倒匍匐。
  后来宫墙外张榜告知天下,窦宪大将军,窦景,窦笃两位侯爷,都上交兵权已经回到封地。
  而窦瑰的府邸围困的士兵撤离。
  雒阳城中除了皇家最为尊荣的窦氏,竟然就如此销声匿迹。而年轻的君王在重新分布兵权时,显然思虑众多,分权而携新。
  只是那一日,不知为何,有一批兵马阜盛出城。
  既无战事,也无天灾。这一批出城的兵马,莫不也是急令下的兵权调动?
  然而有人却说不是。因为他们瞧见为首的副将手中,拿着的是一幅画像。
  画像中,灵眸巧笑,烟眉稚然。
  竟是寻人。
  而兵马出城时门开的刹那,寒风凛冽扑面而来。
  …
  与此同时。
  雒阳城百里之外,青凌峰顶。
  君骘趴在悬崖边上,紧紧地拉着窦归荑的左手,而归荑的右手又紧紧地拉着窦安然,两个人几乎是完全悬空,而脚下,是万丈深渊。
  君骘的左肩胛处,一把长剑直没入到剑柄,几乎将他生生钉在土地上。
  他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好生叮嘱她道:“抓紧了,别放手。”
  归荑眼泪一颗颗落下,她摇着头,说:“够了……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
  原本的细雪霏霏不知何时落成了大雪迷蒙。
  娘亲说过,暮秋非秋,寒冬之始。
  记得,她第一次入雒阳的时候,也是下着雪。
  那时候,她从轿撵的布帘缝隙看着外面的旖旎繁华,觉得来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地方。
  嘴角蓦然染上一次凄清的笑。
  “君骘,已经够了。”归荑声音蓦然变得异常平静,君骘若有所觉,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左手,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窦归荑,你敢松手……”
  “我快……没有力气了。”她似是叹息一般地说道,抬起头,看着君骘,“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所做的……”
  “没关系,你没有力气,我抓着你,我绝对不会放手,绝不会……”君骘瞥了一眼窦归荑右手紧紧拽住的窦安然,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怒不可遏,说,“窦安然呢,你要他也死吗,你不是说过,他是你的命吗?!”
  “我说过会保护他。我承诺过,一定会保护他。就算是死,也要保护他。”窦归荑扬起一抹凄清的笑意,抬起头,眼泪划着眼角落下。
  君骘若有所觉,瞳孔缓缓放大。
  “安然,不要怕,要坚强。答应堂姐,一定要活下去,嗯?”归荑低下头,声音无比地温柔。
  “窦归荑,你要是敢犯傻……”君骘的话忽然停住。
  窦归荑此刻望向他的眼神。
  那种死水无澜般的眼神,寂静如同无尽黑夜一般的眼神。
  她的眼底从来都是清澈灵动的,却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千疮百孔。
  “我发誓会杀了窦安然。”
  君骘第一次感到心中霎时被腐蚀得空洞洞一般的疼痛,他的眼神也凝固了,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不是说过吗,你若是为谁而死,我便杀了谁。”
  然而她的眼神,却仿佛将他的色厉内荏彻底看穿。
  “你不会的。”归荑浑身麻木地疼着,右手几乎要脱力,可实际上又半分力气不减,拼死地紧紧抓着那一只小手。
  “他一定要活下去,他是我们窦家最后的血脉,君骘,永远记住……他是我用性命换来的孩子,所以,答应我,守护他……”
  狂风夹着细碎的雪拂着她面颊。
  “还有,那个人……”
  君骘面色惨白,伸来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
  “罢了。对他,我无话可说……”
  “不要……丫头,再坚持一下,我拉你上来,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嗯?”君骘声音意外地颤抖,归荑从没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然而君骘身后又靠近了两个人,高高地举起刀剑,眼看就要朝着他刺下。
  他紧紧地抓着她,不愿放手,可是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素来那样贪生怕死,那样理智到冷血,却不想,也有如此固执荒唐的一天。
  君骘侧过脸去,一把刀先砍下,他别无他法,生分出一只手抓住锐利的刀刃。
  鲜血染红他的衣袖。
  然而令一把刀又堪堪落下。
  归荑闭上眼,轻笑。
  “你们两个,都给我……”
  君骘蓦然感觉到握着的手猛然一沉,顿时心撕裂一般剧痛。
  他失措地再回过头来,却只看到自己手指与她的指尖相触分离的瞬间。他眼眶欲裂,嘶吼道:“不——”
  “好好活下去!!”
  那一瞬,窦归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窦安然高高甩起。
  而与君骘相握的手,也在那一瞬松脱。
  时间仿佛变得极其缓慢。
  她的发在空中飞扬,她的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可是她眼角的泪光 ,映着雪,那样冰凉。
  窦安然腾空上升——
  她重重下坠——
  君骘头顶的刀迅速挥下,然而他速度惊人地一躲,反脚一踢在其腹部,那人竟是生生吐出一大口血,当场抽搐了两下,便气绝。
  而同时,他握着的刀刃被他空手折断,狠狠扎进另一个人的胸口。
  回过头,他堪堪接住窦安然,那孩子依旧张着嘴不知所以然地哭嚎着,未曾明白明白方才生死之间,他的堂姐,是如何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换来他的一线生机。
  放下窦安然,君骘望着那悬崖,整个人,空洞洞的,眼神凝滞着。
  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坠落到目不可及的地方。
  他的不断滴血的手在空中抓挠了一下,似是想要触摸到什么。
  可是终归什么也没摸到。
  喉头顿时一股腥气涌上。
  “不——”
  峰坳间,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吼叫。
  归荑从未想过,这竟是她的终结。
  疾风在耳边呼啸的时候,她恍若被鹅毛大雪所包围。
  然而,她仿佛从天际听到了遥远的往昔里娘亲熟悉的歌声。
  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
  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
  佼人懰兮,
  舒懮受兮,
  劳心慅兮。
  ……
  可是,娘亲啊。这世间如月佼人无数,真正暗许真心的有几人。
  不过是浮云过眼,大梦三生。
  来到雒阳城的时光中,她经历了太多东西,亲人们一个一个离去,如今,也终于轮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原来的存稿不小心丢了,熬夜几天把第三卷中再一次写完了。。。。

  ☆、番外。雒阳旧事

  永元三年冬末。
  梅花即将开尽,赤红色一簇簇煞是好看,仿佛暖到了人心里头。
  三日前表皇兄答应了她,今日要陪她前去赏梅的。她便一大早地被裹得厚厚的,比平时更加笨拙几分地跨过了一道又一道高高的朱红色门槛,踏进了约好的温室殿中。
  然而表皇兄还并没有到。奴婢们帮着她抖落了一披风上的残雪,她怀中赤红的梅花便尽数从披风下现出,香气馥郁。
  她走到桌案上,却望见表皇兄画好的一幅画。
  猛然想起,上次似是表皇兄对她说过,画好了一幅画,希望她提句画词。爹爹的画技巧夺天工,然而她自己虽说文书以及音律方面还算秉承父母的天赋,却对彩墨之事却的确一窍不通。
  她只瞧见那是一株根骨清奇的青叶,而青叶下似是有积雪与些许黑石。背景是飘渺而透着恢弘的连绵山脉。
  她提笔沾墨,想了想,先打个腹稿。
  随即在一侧的空白处提上两句画词。
  桌上的金丝烟鼎里云蒸雾绕一般。表皇兄经常身上也是这个味道。她刚刚从寒冷的室外入了室内,此刻正好觉得暖意袭来,懒懒地多出几分困意。
  便搁了笔,躺在桌案上睡着了了。
  不足半盏茶的时间,陛下便也入了这温室殿。第一眼便瞧见趴在主案上睡得香甜的窦归荑,以及放在一侧的赤红的梅花。
  他放轻了步子走过去,接过宫人手中烘暖的披风,缓缓地盖在她身上,她却一个侧身,顺势扒在了他身上,蹭了蹭他的衣物,依旧睡着。
  有宫人要上前,被他一手拦下,再一挥支开。
  他起势要拦腰抱起她,却发觉她有要醒的趋势。便干脆坐在案边,让她如此枕着自己的腿继续睡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眼底也莫名地泛着柔光。
  拿起一卷竹简摊开,却瞥见了底下画上多出的两句字。
  风更雪漏尽,凄凄败萋萋。
  竟是写出这样两句哀伤婉转的词来。
  他叹息着摇头,将竹简完全摊开,细细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一个转侧,他才感觉到腿有些发麻。幸而她这一转,便幽幽地睁了眼。看到脑袋底下枕着的玄色龙纹,猛然间一个鲤鱼打挺,头狠狠地装上了他的下颚,一瞬间两个人东倒西歪。
  “表表表……表皇兄!”她大惊,瞧着他捂着下巴的模样,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蹲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说道:“疼不疼?啊呀不得了,前年隔壁二虎子的下巴就是这么给我撞掉的,你别急,郎中能治好这个……额,宫里的御医,应该也会治……”
  他简直欲哭不得,甚至都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是所谓的“下巴被撞掉了”。
  刘肇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拢到胸前:“你别再乱动了,回头我该什么都被你撞掉了。”
  归荑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刘肇原本打算放开她,却不想一下子被她抱了个满怀,神色一怔。
  “我早说过我是个很麻烦的人……”归荑厥起了嘴巴,几分委屈地说道。
  “我不嫌……”刘肇略一勾嘴角。
  “嫌弃也给我忍着。”她松开手,望着刘肇,“是你要我留在雒阳城里的,所以无论你最后发现我什么缺点,你都要原谅我。”大约是觉得话说得太硬了,她眼珠子转了两转,弱弱地补充道:“好……吗?”
  刘肇面色古怪几分。
  “那么,嗯……比如说,我一不小心打伤你,或者弄坏了你的东西。你会原谅我吗?”
  “嗯。”
  “那,如果我去偷,去抢,你也会原谅我吗?”
  “我会阻止你。如果阻止不了,我会把你偷的,抢的,还回去,替你道歉,直到别人都原谅你。”
  “那再比如说,我在你温室殿里烤地瓜……”
  “你为什么要在温室殿里烤?”
  “比如啦!比如!然后,不小心把你帘子烧着了,紧接着整个殿里都起了场大火,熊熊燃烧,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都烧掉了,还有你桌案上那么多的奏折……”
  “……你到底想说什么。”
  窦归荑望着他愈加古怪的面色,继续道:“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错误,你会原谅我吗?”
  刘肇故作难色。窦归荑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知道这里是皇室宫苑,我也知道,毁坏是触犯了律条,但……”
  “你受伤了吗?”刘肇若有所思地问。
  “嗯?”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无论是什么情况,你安然无恙是最重要的。”他盯着她,“如果是你能够犯下的错,我想我都能原谅,除了一点,那就是你让自己性命受到了威胁。”
  归荑眨巴了一下眼,斜睨着他说道:“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昏君的味道。”
  “你嫌弃?”刘肇乜了她一眼。
  “嘿嘿,嫌弃我也会忍着。”她乐不可支地拍拍自己的腿,笑完了敛了敛神色,板着脸说:“呐。你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哦。你说过的,无论如何都会原谅我。”
  “那我呢。”
  刘肇蓦然间将漆黑如也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是不是无论如何,你也都会原谅我?”
  “表皇兄,你别逗了。你这样的人呢,是不可能会做出需要寻求我原谅的事情的。”她忍俊不禁,“你是这世间,极好的人。”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梢,挑过一缕碎发,声音静如幽谷:“哦?”
  “所以说。虽然我缺点千千万,但是呢,还是有一个巨大的优点。”她煞有介事地凑到她耳边。“我闻过梨花香,春秋变化山野百花便都是俗香。耳闻百声,最喜听的,是娘亲最初为我吹起的笛声悠然。入了雒阳城吃到了云蒸千鱼肚,别的便都味同嚼蜡。我爹爹说,我还不会说话时,见过第一场雪,便笑得如同冬日暖阳。”
  “我喜欢的,无论之前或之后再遇到再多,都只会是那一种,不会改变。并且,我总是能很清楚的辨别出我自己的心意。”
  “我与你相遇可能是偶然,但是,我会这样地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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