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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雒阳赋-第67章

小说: 雒阳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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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恍若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像往常一般拽起他的袖子。
  “如果。”
  话顿了许久。
  她拽住他袖口的手僵硬起来。
  “我……不是你的亲人,你可还会为了我,和你的叔父还有姑母相抗?”
  她的呼吸猛然屏住。
  刘肇眼眸深邃,喉咙一阵发干。
  疼。窦归荑猛然觉得,肩膀处伤口从内而外,一寸一寸撕裂一般地疼起来,几乎令她窒息。
  君骘的眼神也变得肃穆,一瞬不瞬地盯着窦归荑。
  行夜微微眯起眼睛,手不动声色地握紧刀柄,用余光望着她。
  她缓缓启唇。
  刘肇陡然伸出另一只手迅速捂上她的嘴:“算了,不用回答。”
  窦归荑眼眸凝滞,抬起右手,挪开他的手,然后沙哑着说:“不会。”
  “我一定会,首先守护,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刷——
  哐啷——
  电光火石的瞬间,窦归荑只觉得寒气猛然席卷全身,耳边传来两声巨响,震耳欲聋。
  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表皇兄怒不可遏吼声:“放肆!”
  再一看,行夜的刀插在离她脖子寸许远的床褥上,穿透木板,而君骘的剑,侃侃拦在她面前。因为一瞬间用力过猛伤口裂开,他手臂上血流如注,顺着刀蜿蜒成数条血流。
  “陛下!”行夜俯视着窦归荑,一瞬间的行为与简练的言语说明了他想表达的一切。
  这样的孩子,决不能成为皇后!
  窦家的人,都是一样的,包括这个孩子。他们留着一样的血液,有着一样的行事方式。行夜也曾怀疑,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但如今看来,没有不同。
  她只不过是尚且年幼,所以还未成凶猛的恶兽。
  “你们竟然将刀对向她?!”君骘眼眸顿时变得阴郁危险,“怎么敢,怎么能够?!”
  她可是为了你,几番生死流连的人!
  “陛下,臣下的愚忠不期望陛下能够原谅。窦姑娘,对于此等罪孽,臣下必然会以死谢罪。”说完,行夜刷地抽出刀,寒光刺眼,窦归荑瞳孔猛然放大,想要尖叫,可喉咙如同堵上了什么,只能够窒息地望着那银白的刀光逼近自己。
  君骘的刀猛然转向,抵上刘肇的脖子。
  刀在窦归荑头上半寸停下。
  “弑君乃诛灭九族之罪!”行夜冰冷至极地撇过君骘。
  “你敢,我就敢。”君骘眼眸同样森寒,“我自五岁起便是诛九族的罪,再来一重,也还是九族。”
  场面竟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窦归荑望着刘肇,良久,目光那样绝望。
  她的手,无力地松开,垂落下来。
  “你,不是我的表皇兄。”
  “跟朕回雒阳。”刘肇丝毫没有在意脖子上的刀刃,只是盯着窦归荑的眼,“朕会让你成为皇后。”
  她竟是微微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眼泪一颗颗往下坠:“不是……不是我的……表皇兄……”
  “你想要的,是守护你的亲人是不是。成为皇后,就可以守护亲人。”刘肇伸出手,触摸着她的脸颊,“还记得你刚入雒阳的时候吗,朕说过,留在雒阳的话,你想要什么,朕都给。”
  他说,朕。
  然而,一直强压着镇定的他,终于顷刻间如同决堤一般慌乱起来——
  血!
  她的鼻腔里,源源不断的血流出来。
  全身痉挛着,抽搐着,口鼻内鲜血如同止不住的细流。君骘霎时间发狂一般扑上去:“不要!我杀了你!”
  挥刀瞬间将行夜的刀刃甩开深深钉入远处的木柱,行夜拼力一扑两人疾速滚落在地,一张木桌碰撞之下支离破碎,一同甩出老远。
  刘肇慌乱的擦着窦归荑鼻腔内的血,想要紧紧地抱住她,却害怕多用一点劲就会让眼前的她崩坏。
  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你骗我……你……”
  他不是窦太后的亲生子。
  他并不是她的表兄。
  他一直以来的温柔,都只是做戏给她的皇姑母和将军伯父看,为了钝化他们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
  君骘再一次……
  说对了,是吗。
  “活下去,守护你绝不能失去的那些亲人们,归荑,你不要守护她们吗?”他还在不断地为她擦着血,一瞬间,他地每一寸的骨血都似乎杂糅着冰渣,每流动一寸都是撕裂而冰冷地疼痛。
  刷——
  她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一瞬间他如同看到了萤火之光,然而在看到她的眼神之后,再次坠入深渊。
  “不许……伤……害他们!”她咬着牙,几不可闻地说道。
  她以为那是威胁!
  她竟以为,那句话是威胁?!
  一阵目眩的闷痛后,他这才深刻地感觉到,他和她之间,有什么正在急剧地转变之中!
  然而面对她如今生死之际,他根本无力顾及那一种可怕的变化。
  他抱住她:“活下去,我承诺你,绝对不伤害他们。听见了吗,只要你活下来,我绝不伤害他们!”
  她浑身的痉挛似是有所减轻。
  他温柔地抱着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
  “归荑啊……”他一声原该旖旎的呢喃,却喊出了满身的苍凉凄楚。
  “无论……”
  她的声音,渐渐在耳畔微弱。
  “嗯?”他不由自主地将她抱紧,再紧些,手摸过她的头,扣在她的脖子上。
  “如何……伤害他们……就……不会原谅……”
  “绝对……”
  刘肇瞳孔猛然睁大。
  ——无论如何,这个人,陛下都是要失去的。
  郑众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耳边回响。
  眼光里的涟漪一圈圈放大,最终,又归为平静。
  他将她缓缓地放下,安置在床榻上,为她仔细地盖好被褥。
  摩挲着她一缕鬓发,从背影来看,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然而,再一次开口,他的声音,如同隔世的沙哑与颤抖。
  跟随陛下这么多年,一直以来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是自控力极其可怕的人。行夜从来不知道,他还可以发出那样的声音,如同濒死的野兽一般,脆弱的呜咽。
  “你这是……”
  她似是已经沉沉睡去,毫无知觉。
  但他却问得那样认真。
  “要我放弃一切,包括性命……的意思吗?”
  

  ☆、第七十六章。笃景薨逝

  雒阳城门外。
  夜风猎猎,星影稀疏,四周尽是令人不安的幢幢黑暗。原该寂静的深夜里,却凝重而微喧着。
  一队兵马立于城下,气势凛然行动却并未粗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一会儿之后,城门被打开一小条缝,一小厮打着灯笼,踮脚躬身走至为首的人面前,恭敬地跪拜行礼道:“窦笃大人万安。”
  窦笃微扬着下巴,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沉声道:“还不速速给本将军开城门?!”
  “我们殿下有数事不明,派小人前来询问。”那小厮眯着眼皮笑肉不笑,“不知大人此番回京,为的是什么?同我们殿下的约定,不知可还记得……”
  窦笃冷笑一声,俯视着小厮,语气危险:“你的意思,根据本将军的回答,你们才决定是否开这城门?”
  小厮冷汗冒出来:“小人嘴拙,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殿下……”
  然而,小厮却不做声地悄然举起灯笼,橘黄的光染出窦笃隐约的身形。
  “少啰嗦!”窦笃抽出剑,抵在小厮脖子上,“如今局势紧张,虽说本将军什么也不怕,但也不能平白送了性命。本将军此番便是要去面圣的,倘若陛下愿退一步,那便各自安好,也免得……”
  嗤——
  一支箭,利落地穿透窦笃的胸膛。
  马惊吓地扬起前蹄,窦笃甚至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便一下摔下马去。
  口中吐大量鲜血,伸出手捂着胸口,眼眸瞪大。
  高处的城楼上,一个颀长坚韧的身影伫立,他的手还摆着刚刚射完箭的姿势,夜风吹拂着他的青丝,如墨隐匿在暗色中。
  “副将的百步穿杨,果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一声爽朗的声音轻轻响起,语气里满满的赞扬,似是一场风月的比试一般自在。
  “多亏殿下心思缜密。”耿峣收起弓,望着底下骚乱起来的兵马,“窦家果然自保为上,稍一压制便想要同陛下和谈。”
  深夜里,那散漫的笑意融入了微凉的夜风。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能走回头路呢?”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拍了拍耿峣的肩膀,“这里交给你了,别忘了,小心地切下这位窦大人的头颅,去窦宪那里……”
  嘴角的弧度,由温柔渐渐演变成冰冷:“说说陛下,是怎么绞杀你们的。”
  身后传来一声孩子的嘤咛,他的神色又猛然间变得无比温和,恍若方才一瞬的肃杀之气只是错觉。
  回过头,一位黑衣人抱着一个正砸吧着嘴迷糊着想要睡过去的婴儿。
  他抱起那个孩子,耿峣打量了一下,神色猛然一变:“窦……安然?!”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他逗弄了一下孩子肉嘟嘟的嘴巴,温柔地将孩子放回黑衣人的手里,伸出手轻轻摇着孩子的小手,“和娘亲长得真像。这样一看,还有些像女孩呢……”
  “殿下,为何将这个孩子……”耿峣错愕地望着。
  “这是我答应好给阴家的筹码。”他松开小孩的手,又捏捏小孩的脸,被彻底吵醒了睡眠的孩子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他摇摇头,轻笑道:“从现在就开始哭可怎么好。留着点力气,哭给你小堂姐听吧……”
  冲着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一块白布蒙上孩子的鼻子,刺鼻的药草微弥漫开来,孩子渐渐地沉睡过去。
  “邓家的兵马可是交接好了?”他眸色未动,望着城楼下喧闹的兵马。
  “那邓钏所带的驻守雒阳城北约二十里外的精锐五千,兵卒两万,皆凭虎符调遣。而封地处的兵马尚不明确……那邓老儿也是多了几重心眼的人,小人已经搜遍了府邸,找不到那调遣兵马的虎符……”黑衣人低下头,沉声道。
  “罢了,毕竟也是当年跟着先祖爷打下江山的功勋后辈,自然非等闲。如今已是鱼肉砧板,倒不怕他还生出什么变故……”他轻然一笑,摆手示意黑衣人离开。
  黑衣人转身消失在城楼上。
  被一箭穿心而倒在地上的窦笃,抽搐着,最后一动不动。不过弹指间,没了气息。
  另一头,邓府。
  邓绥立于庭院内,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庭院如此冷清寂寞,如今支离破碎的家族,动荡不安的朝堂,都让她感到无措心慌。
  “爹爹……”她喃喃着,一阵风吹来,吹熄手中的烛火,她又呆呆地望着熄灭的灯笼。
  一滴泪,落在手背上,她无声地擦去。
  “想要哭,为何又要这样忍着?”一声苍老威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邓绥抬头,震惊地望着对方,一瞬间只觉得和父亲的身形样貌极其相似,只是更苍老几分,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再细看一眼,猛然站起,惊呼道:“伯父大人!”
  邓袭走近两步,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这性子,倒是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将手中的东西仔细地交付到邓绥手中,说:“半个虎符在你爹爹书房书柜二排的暗格之中,另外半个,如今我交给你。这是你父亲的遗命。”
  邓绥蹙起眉头,感受着手心的一片冰凉,尔后错愕道:“为何……将这虎符……”
  “邓骘,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邓袭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邓绥,此时的他年高,然而,依旧器宇轩昂。
  “阿……骘?”邓绥眨着眼,掩饰着眼底一瞬的慌乱,“伯父大人说什么呢,他……在哪里,我如何会知道,不是早在几年前便杳无音讯……”
  邓袭淡然不语,只是笃然地瞥着她。
  邓绥细细一想,却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试探性地望了一眼邓袭,见到他稳如泰山的姿态,又踌躇了一下,才说:“难道说……父亲大人的意思,这……这虎符……”
  邓袭叹了口气,说道:“那个孩子……过得多么辛苦,虽说如今你父亲去了,不过窦家也终于开始按捺不住,从某种角度说,那个孩子,解脱了。”
  邓绥猛然抓住邓袭的袖子:“伯父,这是什么意思?!父亲他……”
  “‘猛兽之欲是不会消停的,即便再无对抗之人,它也会因为贪婪而将自己再次置于险境。只要能够等到那个时候,我的骘儿,就能够振翅高飞’。”邓袭望着邓绥一点一点褪去血色的脸,面色变得温柔,“这是你父亲当年和我说的原话。邓骘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总是说,骘儿最像他,日后定然是威武无双的将军。然而,变故重重,他不得已将他囚禁数年,不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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