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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雒阳赋-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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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这样下去,那个孩子会烧死的。
  邓骘终于在她眼中刚看到了慌乱,她与另一个人一起毫不犹豫地挪房柱,然而房柱一松,房屋势必坍塌。
  在里屋的邓骘,绝对来不及逃走。
  那一瞬间,邓骘忽然迷惘了。
  他猛然间想起那一夜,父亲用剑指着娘亲,说,你这肮脏的细作。
  他似乎猛然间明白过来,什么是细作。
  那大概就是,没有心的人呢。
  大火烧了许久,邓骘再醒过来的时候,整只右脚脚踝一片焦黑。但他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幸运地活着。
  他用锐利的石头,割开焦黑的皮肉,挖去没有丝毫感觉的腐肉,撕开自己的衣物,借着木棍的力,颠簸着,寻找食物与药草。
  走出两步的时候,他想过回头寻找那个女人的尸体。不,也许她还活着,已经带着那个孩子离开了。
  毕竟他终于明白,对于她来说,他什么也不是。
  他错了。那个时候,他不应该和她一起出来逃亡。他应该和他的父亲大人在一起,他应该早点明白过来,究竟什么是细作。
  然而漫漫荒山之中,他顺着河流,踏过不知多少里路,吃着生鱼嚼着骨头,遇到小野兽便张牙舞爪扑过去,茹毛饮血。而树上的果子,他也不知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只能够每次吃一点试试看,有几次吃错了,疼得五脏六腑烧起来一般,晕死过去一天一夜。
  那一年的深冬,他才偶然被山上的樵夫救起。
  住到来年的夏日,他恢复过来,决定回到雒阳去。
  他想念他的亲人们,真正的亲人们。
  他就是怀着这样,重创之后渴望愈合的心情,再一次,回到了雒阳。
  …
  窦归荑若有所觉,脸色苍白起来。
  “樵夫死了?怎么死的?你的父亲……杀死了他们?”她发觉自己的声音,似是在颤抖。
  君骘点头的一刹那,窦归荑的心冷如冰霜。
  “他怕别人追查过去,便扣留下樵夫,逼问出他的住所后,杀了他。再派人去将他全家都灭口。而我,也被我的父亲,开始暗无天日的囚禁。”君骘眼眸些许颤抖,事到如今,他依旧无法镇定自若地回忆那一段阴冷潮湿,如同蝼蚁一般的日子。
  “五年。”
  “每天只有高高的一个砖头大小的天窗,可以让我知道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雨水溅进来的时候,我数着雨声,数了不知道几万滴,雨才停下。日日夜夜里,我拿着石头刻着地面,磨平了一块又一块,可是那样小的牢房,很快,我连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块也找不出了……”
  窦归荑从未听君骘说起过那些事。如今听到这些话,又想起上次,他寥寥几句谈笑风生一般提起的过去,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的苦痛如此深沉,还以为他只是如往常一般不羁地胡言乱语着什么,猛然间似有感触。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爹爹要这样对你……”窦归荑想到了自己风清月朗一般的爹爹,简直无法想象,这世间还有那样残忍的父亲。
  “当我跟随着我娘亲开始逃亡的那一刻,我就不知邓家的孩子了。我只不过是逆贼,君冉之的儿子。”君骘那犹如空谷回音一般的叹息,让窦归荑心中如针扎一般地疼起来。
  “我的存在,对于邓家来说,是禁忌,是致命的秘密。他们大约恨不能我死在那一场大火里,或是葬身于深山的猛兽口中。”他眼底暗光流转。
  “如果不是阿绥,大概我的一生,都会是那个样子。”
  

  ☆、第七十三章。秘密揭开

  “如果不是阿绥,大概我的一生,都会是那个样子。”
  窦归荑猛然想起,那一次邓绥对她轻语的话。
  ——五年前,我救过他。
  似乎一切,渐渐清晰明了。
  最初的最初,她来到雒阳城的那一天,在山海楼内看到气势凛冽的少年与气度脱尘的女孩。
  一直都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似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是不言不语,一个眼神的对视,也蕴藏着无可言语的契合感。
  原来,他们血脉相连,他们生死相依。
  “窦归荑,看清了吗。在这雒阳城里中的博弈者们,以生死荣衰为押,殚精竭虑地在棋局里难以脱身。你单单旁观了些许,却也多少有些体会了吧,但这一种体会,对于亲历者而言,尚不及其真正伤痛的千百分之一……”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眉眼里的无奈。
  猛然间,她的心,如同被什么勒紧了一般疼了一瞬。
  “对……不起。”喉咙如同火烧一般地疼着,却还是沙哑着,缓慢地说出这三个字。
  “你的人生,还很长。”他伸出手,极尽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你还可以去看很多东西,遇见很多人,没有被什么所禁锢的你,多么……幸运啊……”
  窦归荑肩胛处的伤口猛然发疼,她闷哼了一声,他蓦然收回手,脸色凝重地望着她的肩胛。
  “我……可以承诺。”
  窦归荑伸出一只手,指尖有些颤抖地轻捂着伤痛的肩胛,眼神却清明而坚定:
  “如今的你,也许是浴血挣扎而存活下来的那种人,但如果有朝一日青云直上,而能够不轻易杀戮他人,那么,我承诺你,至少我,不会放弃你。”
  君骘望着她的瞳孔猛然间,如同深夜里明月当空一般透出盈盈之色来。
  这好像,是她对他说过,最动听的一句话。
  明明是以那么沉重的神色说出,却让他听懂的一瞬间,血液都滚烫一般汩汩流窜起来。
  “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的人呢?”他蓦然间,呼吸竟然乱了一瞬,心中一紧,“是不是如果我变成你希望的模样……”
  话却猛然顿住。
  他很迅速地抑制着内心的起伏,深吸一口气,别开目光。
  不要期待。君骘手猛然攥紧。多少岁月里,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不切实际的期待是何滋味。
  他不愿意,再承受一次那样的伤害。
  只要不期待就好了,只要,再也不相信任何人,那就好了。
  只要永远都不依靠什么,就不会因为什么坍塌,而让自己的人生再一次分崩离析。
  可是。
  抬眸,他望着似是有些疲惫,想要睡去的窦归荑。
  可是!
  他伸出手,猛然间扣住她的手腕,她猛然眼眸睁得全开,有些迷茫而错愕地望着他。
  “留在我身边,可好?”他望着她,喉咙有些发干,“一直。”
  她似是听懂了什么,眼眸里的光变得柔和了。君骘一瞬间生出一种被她看穿的感觉,竟是觉得如今的自己如同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般落魄。
  她看到这样的君骘,更加放下心来。他果真是本性不坏。
  “如何让一把锋利的刀刃不易伤人,不是将它磨钝,更不是折断,而是,给它配上刀鞘。我很愿意成为你的刀鞘。”窦归荑眼眸里有点点星光,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如果,你也愿意和我一起,守在那个人身边的话。”
  君骘眼底的光一点一点凝结。
  “守在……”他若有所觉。
  窦归荑眼底尽是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她点头:“因为我,一定要和表皇兄在一起。”
  “他要杀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君骘猛然间如同野兽一般一跃而起,扶着她的肩膀,碰到她的伤处,她痛得脸色苍白,他即刻放下手。
  但是已经晚了,君骘望着自己指尖的血迹,望着她缓缓被血晕开的肩膀,神色里多了几分慌张。
  窦归荑脸色愈加青白。
  猛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侧过头望着自己肩胛处的伤口发怔。
  那一瞬间。
  从高楼坠落的那一瞬间。
  一场疾风略过她的腰侧,嘶啦一声划破她的衣袂,又咚地一声深深钉入墙壁。
  然后……然后有谁,接住了他,一阵钝痛后再无知觉……
  那一幕在她眼前掠过,窦归荑伸出手,摸着黏腻的鲜血,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眼眸里先是恍惚,然后变成疑惑。
  “我肩膀上的伤……是如何来的……姐姐明明……”窦归荑眼前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没有射中我啊!
  那时候,快要跌落到地面的时候。
  是谁接住了她呢?
  似乎还有谁,一边的树影里,有些也不对劲……
  如此想来,她受了那样重的伤,关押她的时候,姐姐也未曾请过大夫来看她。在她的印象中,即便姐姐不大喜欢她,与她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但是,她也绝不会伤害她。
  支离破碎的记忆,让她脑中一片嗡嗡作响,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暗藏在她那死生的瞬间。
  “你怎么了?”君骘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心一沉,“很疼吗?可是又发热了?你等等,药丸和药草我都带着,你……”
  “不对劲……雒阳城,不对劲……”窦归荑猛然间似是想到什么,抓住君骘,说,“我要回雒阳,君骘,耿家的人不对劲!”
  他眸色一暗。
  “我要见到表皇兄……我要告诉他……咳咳……”窦归荑岔气,用力的地咳嗽起来,几乎接不上气。
  “因为你是窦家的孩子,他便对你温柔相待,为的,是稳住想要将他一步步控制的窦家。一旦他将窦家铲除,你对于他而言的意义,便不存在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在这世上他最不愿笑颜相对,最不想娶的,也正是你……”
  她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咬着牙望着他:“胡……。”
  “是胡说八道吗?”他勾起嘴角,望着她,“你可还记得你哪位青姐姐,死在你们窦家逼迫之下的青姐姐。”
  不知道为何提起了她,窦归荑眉头微微蹙起。
  君骘似是有几分犹豫,然而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你如今是在什么位置,她原本,就该在什么位置。”
  这一句话意味含糊,她眼底闪过疑惑的光。
  “还不明白吗?”君骘似是有几分悲悯地看着她。良久,叹息一般地说道:
  “窦家为何要迫害梁家到如此地步,而梁家明明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又是凭什么还敢不断地接近算计窦家,为何你的表皇兄同你的皇姑母貌合神离,两人从一开始便彼此存着戒心……”
  “我娘亲,为之而死的,凤怜花影图里,隐藏的秘密……”
  窦归荑眼眸缓缓睁大。
  ——归荑,聚山河之繁华,必集天下之虐杀。
  ——答应娘亲,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要踏入雒阳城一步。
  梦中迷离轻灵的话,回荡在耳边,而身上每一寸的肌肤,如同针扎一般地疼了起来。
  她缓缓地蜷缩起来,浑身的血腥气包围着她,刺激着她脆弱不堪的神智。
  “刘肇的生身之母,是你青姐姐的姑母,当年的梁贵人啊!”
  ——我知道哦,秘密。但那不是我的秘密,是你的秘密。你整个窦家的秘密。是足以让你们从云端跌落,万劫不复的秘密。是哪怕在公堂上讲出,言官一个字也不敢记下的,说的人,听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得下来的,那样的秘密。
  ——所以说,你还是让我带着那个可怕的秘密,死去吧。
  “青……姐姐……”
  君骘陡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悔恨交加地赶紧上前接住窦归荑倒下的身体,摇着头扶着她的身体,从袖子中掏出药丸,塞入她的口中,又喂了她一些水,说:“你不要这样……快吃些药下去,我说过会带你离开雒阳,必然会护你周全,你……”
  一年前,她来到雒阳城。
  上元佳节,灯火绰约里的那一场相遇。
  一幕一幕,闪过眼前的时候,她紧紧地攥着胸口处的衣物,窒息而痛苦地瞪大了眼睛!
  姐姐大婚那一日,白皙修长的手指捻着盖头,一寸一寸地揭开,直到两个人四目相对。
  大牢中,她端起毒酒,却被他一手打下。
  梨花树下,她那样安心地倚靠着他睡去。
  “你……又骗人……”
  君骘猛然间瞪大了眼。
  窦归荑鼻腔里,涌出一股鲜血,滴在他手上,啪嗒一声,犹如滚烫的油灼伤他的手背。
  他慌张地擦着她的脸,她却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甲陷入他的肉中:“他是我的表皇兄!他怎么可能,不是我的表皇兄?!”
  “对,我骗你的……我骗你的……”他颤抖着说道,擦着她脸上的血,“你不要这样……且放松……”
  如同枯叶从枝桠的一端缓缓飘落。
  她无声地倒在他的怀中。
  他的身体,如同被冻结了一般。
  颤抖着伸出手搭在她的脖子上,感觉到那里还有微弱的跳动,他才如同获救一般,浑身重新找到知觉。
  他扶着她,解下她的外衫,为她重新包扎好肩膀处的伤口。
  然后,用白布沾着水,仔仔细细地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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