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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黄河古道-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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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要掀掉他的破草帽,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老白?!”
  这声音清清楚楚,一定是猴子不错,我随口答应了一声,脑子突然嗡地一下炸开了。后面那个人要是猴子,那这个戴破草帽的人又是谁?
  我一下子僵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面那人一把拉住我,猛一拽,把我从石头跟前拉开了,说:“老白,快他娘的跑!”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也觉得事情太过古怪,赶紧跟着猴子跑。跑了没多远,我觉得事情不对,一下子站住了,仔细审视着他。这人确实是猴子,不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拿不准,他要是猴子,石头后面那个又是谁呢?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警惕地说:“你真是猴子?”
  猴子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说:“哎!你个老白,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说:“你别过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猴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说:“咋认识的?那年去黄河滩上钓鱼,你小子抢了我的鱼,还跟我干了一架!”
  我这才放下心,没错,这个猴子肯定是真的。
  我突然想起那个黑影,再往后一看,石头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我正惊讶,猴子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什么都不要说,赶紧跟他走。
  他拉我回到篝火处,将篝火重新点着,只是不说话。
  我心里紧张得要命,总觉得眼前的猴子有问题。刚才他竟然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偷眼看看他,猴子正歪着脑袋想着什么。看他那副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河滩上折了根芦苇,做了个简陋的烟斗,从地下捡了几片干叶子,就着火堆点着,抽了起来。烟头忽明忽暗地亮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猴子闷声问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点点头,心想,我不问他,他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要说什么。猴子接着问我,刚才遇到的是不是个戴破草帽的老头。我的心一下子揪住了,忙问他:“你怎么知道?”
  猴子半晌没说话,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才慢慢说:“老白……我跟你说……说件事,你别害怕。”我点点头:“你说。”猴子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说出来你可别害怕……我也可能看花眼了。当时风那么大,看走眼了也正常。”我越来越糊涂了,问他:“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猴子絮絮叨叨地说:“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点儿肚子疼,就找地方上了个厕所。你也知道,这里都是光秃秃的,就河边有点儿芦苇叶子,我就走远了几步。”
  我打断他:“你快拣重要的说。”
  猴子接着说:“好,好。我这边完事后,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还以为是你,就跟过去了。那个人走得很快,最后就不见了。我还奇怪,走过去一看,结果发现,结果发现……”
  我着急地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你小子快说呀!”
  猴子盯住我的眼睛,说:“那个人影突然不见了,我前面只有一块石碑!”
  我说:“一个石碑让你怕成这样?”
  “那个石碑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就是那个戴着破草帽的老头。”
  我拿烟的手一哆嗦,差点儿把烟头掉在地上,问他:“你,确定那是一个戴着破草帽的老头?”
  猴子使劲儿点点头,说:“我确定!”
  我直起身,问他:“为什么?”
  猴子死死盯住我的眼睛:“我刚才找……找你的时候,他、他……他就在石头后面。”
  我浑身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上脸上全是汗,头发根根直立。
  冷风吹过来,火光跳动着,突然爆了一声,火光映在猴子脸上,煞白煞白的。
  我想了又想,觉得不大可能,猴子肯定是看走眼了。
  这段时间,我虽然在黄河里见过不少怪事,但是老黄河里的东西怎么古怪都正常。你想呀,黄河流淌了几百万年,那里面啥玩意儿没有?那大王八长得像船一样大,蛇长得像龙一样大,怎么都可能。但死人复活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内心中也是不相信的,除非这草地里真像宋姨说的——有鬼。
  猴子也有些紧张,哆哆嗦嗦地说自己可能看走眼了,当时风那么大,估计石头后面是只狼也说不准!
  我点点头,说咱们得小心点儿,在这茫茫草原里,要是碰到狼群,那可顶不住啦!
  猴子说:“没事儿,狼怕火,只要这堆火不灭,狼就不敢过来!”
  两个人围着火堆坐着,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当时和大脑壳坐在黄河古道边上等着死人脸的情景。只可惜上河村整个被黄河给淹没了,也不知道大脑壳有没有逃出来。想想心里有些难受,索性安慰着猴子,说狼这东西邪,给他讲了一个我爷爷以前在大兴安岭经历过的事件。当年我爷爷在长白山寻金的时候,晚上睡在老树上,半夜醒来时就看见树下游动着一盏盏幽绿的油灯,就像鬼火一般,那就是狼眼。我爷爷倚着树杈坐起来,先掏出在满洲里跟老毛子换的牛皮酒壶喝上一口,然后眯着眼掏出腰中别的王八盖子,朝着狼眼啪啪几枪,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树下就躺着一堆狼尸。
  大荒年,赶上大白灾,大雪封山,七八级的白毛风呼啸肆虐着山林。狼群都找不到吃的,整夜整夜嗥叫着。山中家家户户都把门窗加固,用铁棍子牢牢顶住,藏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
  东北的窗户都是双层的,上面结了厚厚一层冰霜,只能看到一个浑圆的月亮。深夜中偶尔有人咳嗽,然后牛、羊闷哼一声,就没有声音了。要是赶上月亮天,你趴着窗户看,也许就能看到狼赶羊。狼赶羊是一绝,它用牙咬住羊脖子上的皮,用尾巴抽打羊,尾巴朝哪儿抽,羊就往哪儿走。一个晚上的工夫,羊圈里的羊就被狼无声无息地赶完了。
  狼是一种很邪的动物,关于它的传说很多。最可怕的就是瞎了一只眼的独眼狼,那种狼简直成精了,会伪装,会思考,甚至还会和你说话。挖参人或采药人下山时,都会在手中紧握一把柴刀。据说有一个人一路小心谨慎,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看到前方村落里冒出来的炊烟时,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时候,前面过一条河就是村子了。那个用青石板搭成的桥下有一个戴着破草帽的老人在钓鱼,身上披着一件普通的灰布褂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出来是谁。
  这人从桥上过去的时候,那老人还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的嗓子有些哑,声音也有点儿含糊。这人着急回家,随口答应了一声。谁知道老人突然站起来了,在他后面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人刚要回头,突然想起一个老辈人的传说,先低头朝后看了一下,就看见地下拖着一条粗大的尾巴,身后也传来一股浓重的腥臊气,还有脖子后面热辣辣的热气。
  原来那个所谓的老人根本不是人,它是一只狼。这只狼吃掉了老人,披上人的褂子,戴上草帽,就在石桥下候着落单的人。这时它早张大了嘴,只要人一回头,它便会一口咬断人的脖子。
  这就是最恐怖的狼搭肩,狼一搭上你的肩,你的半只脚就踏入了阎王殿。要想回来,就要按照老辈人的说法,千万别回头,要猛然蹲下身,拽住狼的两条后腿往后拖。狼吃不住劲儿,会摔倒在地上,这时候赶紧用硬物击打狼腰。狼是铜头铁身豆腐腰,腰是狼的软肋,一旦被击中,狼就瘫了。
  我和猴子互相鼓励着,终于用理智压倒了恐惧,渐渐恢复了信心。两个人扯着话,说要是那匹狼跟来也不错,咱们一刀宰了它,还能就着火堆烤狼肉吃!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踢踏的声音。
  这声音很奇怪,就像是有人在胡乱敲打着草地,又像是什么东西在草地里乱窜,惊得草地扑腾扑腾地响。
  刚才我和猴子互相安慰,好不容易恢复了勇气,现在被这声音一吓,顿时又紧张起来。
  猴子看了看我,说:“我过去看看!”
  他捡起一根粗树枝,边打着草边往外走。
  走了没多远,猴子站住不动了。过了好久,他用一种古怪的语调低低喊了声:“老白……”这两个字说得分外生硬,像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一样,声音都发颤了,在这样空荡荡的草原中听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怕。
  经过了太行山那次冒险,猴子的神经已经非常坚强了,性格也变得很坚毅。我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被吓得舌头都打结了。我赶紧扔下木棍,爬起来往他那儿看,一下子惊呆了,嘴张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可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上涌,身子像一下子被扔到了冰水中,一时间透骨寒冷。
  在距离我们五六十米远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几个“人”!
  月色迷茫,惨白的月光照在草地上,朦朦胧胧的。在猴子正对面的地方,草地深处,那层朦朦胧胧的迷雾中,竟然有几个“人”,朝着我们歪歪斜斜地走过来。
  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同伴,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遇到这样的“人”,却让我和猴子浑身发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在这时候,我们心里就一个念头:我们眼前的这些是人吗?
  这些人半弓着身子,走路东倒西歪,有时候还摔在泥水中,之后竟然弓着腰在地上缓缓爬行。这古怪的走路姿势看起来根本不像人,却像是野兽一样。
  我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抓根棍子在手里,问猴子:“他娘的,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猴子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口气倒还镇定,说:“先别急,看看再说!”
  我急了:“娘的,都鬼上身了,还看!”
  猴子说:“我听人家说,人被困在沼泽地里时间长了,缺衣少吃的,慢慢就不会走路了,连滚带爬的。我想,这会不会是迷路的牧民?”
  我听他说的有些道理,啐了一口唾沫,说:“嘿,还真邪性了,那就先他娘的看看再说!”
  于是我们两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等着那几个人慢慢“走”过来。
  在等他们过来的那会儿,估计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了。我们不知道那几个古怪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他们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在这里等什么,但是还得等,这可真是一件无比可怕又操蛋的事情!
  这事情怎么说呢,唉,真他娘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几个人终于歪歪扭扭地走过来了。
  借着月光,我看到那些的确是人。他们身上破破烂烂的,但是也能看出来穿的是黄绿色的军装,还戴着红袖章。这个我认识呀,那年代到处都在宣传,这是八路军当年的土布军服,绝不会错!
  这是自己人!
  我正想欢呼一声,过去迎接他们,看了看猴子,他却一动没动,在那儿冷冷地看着那几个人。
  我猛然想到,不对呀,这些老兵穿的是旧制军服,还是破破烂烂的。现在哪还有这样的土布军装?我在老照片上看到这些军服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好像还是红军过草地时候的事!天啊,这儿怎么会有当年的老兵?这些老兵怎么又如此怪异?
  不对,不对,肯定有什么不对!
  我还在想,猴子低喝一声:“快他娘的跑!”
  他撒腿就往后跑。
  我哪还来得及想,撒开两条腿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路狂跑。当时也顾不上什么沼泽不沼泽了,朝着河边就跑,一路上就觉得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几次都踩在了泥沼里。好在我跑得太快,脚在地上落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陷到泥里就拔了出来。我好几次被草根绊倒,摔得嘴巴里吃进了好多泥,都顾不上抠出来。
  虽然一路上险情不断,但好在我们福大命大,没有踩在泥泡子里。跑了很久,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再跑下去,估计还没被那些人吓死,先被自己给累死了。我忙叫住猴子,让他赶紧停下来,先歇一会儿再说。
  猴子也累得够呛,蹲在那里,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吸气。
  猴子往后边看了几回,确定那些东西没有跟上来,我们两个才松了一口气。
  这深更半夜的,身后又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我心里乱糟糟的,想问问猴子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忍了忍,还是没问。我想这事情猴子八成也不知道,别两个人越说越害怕,到时候连觉都不敢睡了。
  于是,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猴子:“怎么办?”
  猴子想了想,说:“那边肯定不能回去了,先在这边凑合一晚上吧。先生堆火,别遇上蛇。”
  我们划拉了一些干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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