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指-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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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经常看到，两个儿子在打闹，说是习武，乐丝在洗自己的衣衫，而他收束整齐准备去教堂吟诵。
　　向上帝祈祷，祈祷这一幕明天还会存在……
　　“其实莫娜也想过，想过活成真正的自己，想过所谓的幸福美满……可这些都太遥远了，遥远到只存在在故事里，现实中，我到处也找不到……”莫娜说着，如同讲故事，一个遥远的故事，“我也想拥有故事里的一切……即使那些……不应该有，可我还是想从你身上找到。”
　　“我知道自己应当成为你的工具，可如果只是成为你的工具，虽然情愿，却会心有不甘。”
　　“所以啊，我才会拉着你看星星，让你给我买好吃的，买衣服，让你给我采花，把你想象成命中注定应该的人。”
　　“女孩子嘛，有这些就知足了，更何况，你给我的不止这些……我们在互相利用，可我们都没有狠下心来真正下手，所以我们最后都输给了对方，也输给了自己。”
　　“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假装？”她不再看布朗德的脸，“假装自己是爱你的。”
　　布朗德终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假装，对啊，他一直有些地方不懂，被这一个假装就完全的说破了，一直以来，那种爱，那种情景都来得太为刻意，仿佛经过了编排……原来解释清楚这一切只需要一个假装……
　　他像是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可她假装的太过认真，竟让所有人信以为真……
　　“为什么呢……或许，只是觉得，该这样做，所以随便找了一个替代品……”莫娜又说，她每说一句，布朗德心里就会隐隐的失落一点。
　　“所以，你当时对莫娜狠一点该多好，那样你便可以达到你的目的，而我也不会这么累……伪装爱一个人好累，虽然回报也十分丰厚——那种虚无缥缈的幸福感。”
　　“我们得不到，所以只能自己创造那种虚假的幸福，归根结底，我们所爱的，我们这种人配不上，我们配得上的只是这种不可缺少的麻痹性的感觉。”
　　“对不起，”布朗德轻声道，“我不知道……”
　　“除了莫娜自己，本来就没有人知道，我也是一个需要被爱的人。我没有父母，身为下人……对我最好的人目的是把我变成工具……我渴望被爱一次，可没人会爱我，所以只能把你假装的好意再假装成爱……对于一个不会被爱的人来说，爱就像是血虞毒，令人沉迷，令人上瘾，令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再来一次！让人疯狂，同时也让人绝望……”
　　“我为什么会都说出来啊……现实把我折磨成为一个疯子，我便把这份疯狂施加给其他的人……”
　　“说到死……”布朗德道，“你会说出来，会疯狂，是因为生命将要结束……平时疯狂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平静下来，而平时忍耐的人会变得更加疯狂……是因为，这可能将是最后一次。”
　　“能把生死视为等同，可能一如既往的人，我能想象到的只有一个。”布朗德道。
　　莫娜没有回答，而不远处莱斯的身体僵了一下。
　　“那就是你的母亲。”他说，“她是我见过最接近故事的人。”
　　故事吗？莱斯身体松了下来，自己一直以来所信奉的神，也就是一个故事吧……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怕，自从乐丝离开后，他就时常觉得，自己离神其实很远很远，就像现实和一个童话故事那么远。
　　“他能在血狱里把你生下来，说明她至少感动了血狱中的老人们……她可以那么轻易感动一个人，只可惜，她无法改变一个人……她太过轻微也太过遥远，遥远到说的话人们也只觉得虚无缥缈。”布朗德道，“莫娜，其实我很希望看到你成长，看到你成长到我这个年纪。”
　　“那会怎样？我未曾敢想。”莫娜道。
　　“觉得以前的自己好笑，会明白世人所谓的那一方净土与现世的江湖……”
　　风卷起远方的沙带到了落沙，那么，从落沙城起的沙，又会被风带到哪里落下。
　　是否是在那远方，有一方水土名为江湖……

　　第334章

　　　　　　第三百三十四章
　　“江湖……什么是江湖？”莫娜问。
　　“江湖啊，就是你身上担负起了责任。”布朗德道，“就是你做事开始不为自己，就是再也身不由己。”
　　“原来我离江湖这么远，”莫娜自嘲的笑了笑，“即使我把自己的一生过成了这样，都没能踏入所谓的江湖吗？”
　　“你是否踏入了江湖不在于你这一生是否是不同寻常的，也不在于它是否是一场悲剧。”布朗德道，“它在于你是否为其他人做了什么。”
　　“为其他人……原来我离江湖这么远吗？”莫娜问。
　　“不，你离它很近，近到只差一步……所有人在踏入江湖之前都和你一样，只不过你做的更决绝，其实，你只需要真正的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家族，那么，江湖便会主动来找你。”布朗德很想握一把黄沙，感受它在手中飞逝的感觉，“归根结底，我们之所以都会踏入江湖，是因为我们都无法只陪自己一个人活着，当我们也开始为他人而活，我们便抛弃了部分的自我……为了不孤独，也为了生存，我们总有一天会踏入江湖，而为了我们所要守护的人，我们就必须学会竞争，并且逐渐不择手段……江湖是一场感人的悲剧，而你是即将进入江湖的人。”
　　“我的一生，难道算不上是悲剧吗？”莫娜摇了摇头，“为什么不肯爱我，或许那样我便不必假装，而尝试真正去爱。爱除了为这个人做自己能做的一切吗，除了陪伴，还应该有什么？”
　　不懂，所以一定要拥有，莫娜以前没有，她便只能假装自己有。
　　因为她需要。
　　我们或许永远不会理解莫娜的想法，就像我们永远不会明白至深的孤独，莫娜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爱。
　　“还有守护。”布朗德答。
　　莱斯的手再次紧紧握住，爱是守护，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什么一直参透不了，他口口声声说爱着乐丝，爱那个家庭，可他守护了吗？是，他可以说自己是为了更大的爱，爱着正义与光明，可是……上帝欠他一个答案，大概永远也不会还。他突然可笑起自己来，自己居然永远也比不过乐丝，以为当时只有乐丝提出反对，只有乐丝去血蝠为他们求情，他们太信上帝，以至于断绝了情，所以忘记了这一切原来是爱的表现。
　　乐丝在最接近神的人，可他们都变得开始只相信神。
　　“守护啊……”莫娜将这两个字放在嘴里使劲咀嚼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笑：“你知道怎样假装爱一个人才会让所有人都相信吗？”
　　布朗德无法摇头，只静默了一抔黄沙。
　　“很简单，让自己也相信那是真的。”莫娜站了起来，然后把布朗德放到了背上。
　　“你干什么？”布朗德问，莱斯也同时战起。
　　“我要救你。”莫娜答，“我要真正守护一个人，我要知道，爱的滋味。”
　　布朗德愣住了，他只是忽然明白，自己对莫娜的了解原来还是太少。
　　莫娜将布朗德在身上固定好，然后向前迈出了一步。
　　“站住，我不能让你们离开。”莱斯拦了过来，“我也不想对你动手……停下了，好吗？”
　　莫娜微笑，未曾答话，却又迈出了一步。
　　“你！莫娜，你应该明白，自己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完全不是我的对手。”莱斯大喊。
　　莫娜却是连看都未再看他一眼，只是迈脚从他身边跨过，这茫茫的风中，在莫娜眼里，似乎只剩下了布朗德与漫无边际的沙。
　　“莫娜，停下！……我求你！”莱斯再次大喊。
　　求你……是啊，如果莫娜一直不动，守在那里，莱斯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如果莫娜一上来就要救布朗德走，他也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可唯独这样……在经历了漫长的前戏，在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之后，这时莫娜要带布朗德走，他便不知所措起来。
　　可他的无措只有他一个人理会。
　　莫娜是略微停了一下，可她只是想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
　　“对不起。”这一幕，莱斯轻轻道。人都喜欢说对不起，似乎这可以弥补已犯的过错，似乎不说便没有人会原谅自己。
　　莱斯双手合十，轻念几句，然后双手上提，沙便在风之外的力量下牵引着移动，沙在莫娜面前形成一堵墙，在风沙流动中墙显得苍弱无力，却难以逾越。
　　“让开。”莫娜似是在对墙讲话。
　　莫娜依然微笑着，双目无神，只是伸出了拳头，狠狠打向了那面墙，可那只是墙形的流沙啊！她的一拳只能让自己的手嵌进沙子里，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这堵墙只能用内力破开，可莫娜最缺少的就是内力，一直以来都是。
　　这也是莱斯把地方定在这里的一个原因吧。
　　可她不管，只是努力的抽出拳头，再把另一只拳头嵌进去。
　　“你不要这样，”布朗德道，“不至于。”
　　“可是，”莫娜依然周而复始的重复着这个动作，“有一种感觉让我这样，好像只要一直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感受到爱。”
　　“不是的……”布朗德道。
　　“你闭嘴！”莫娜打断了他，“我当然知道不是，可只要你不说不就可以了吗？让我错下去，好吗？让我笨下去，好吗？让我真正自己去尝试一次，好吗？”
　　布朗德只能沉默。
　　“谢谢。”她说，只把一只拳头又深深嵌入。
　　莱斯远远的亦近近的看着这一幕，他不懂，不理解，不明白。他只是……只是仿佛看到了乐丝的影子。
　　她不想怀念，所以，他便只将拳头握紧，让沙墙倒下，埋下那倒身影。
　　他不仅不想，而且不敢。
　　可他却又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看着莫娜一点点地从沙里爬出来，怀中还紧紧搂着布朗德。
　　他颤抖，便只是伸出双手……

　　第335章

　　　　　　第三百三十五章
　　沙再次升起，与原来下落的沙交接，就似乎与天地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在里面所有的东西都逃不出去。
　　包括莫娜，而这次的莫娜更直接，她直接抱着布朗德撞向了那面沙墙，飞硕的流沙将莫娜弹了出去，而莫娜则任凭自己的后背摔在了层层的黄沙上。
　　“爱不是这样的。”布朗德道。
　　“痛。”莫娜只自顾说完这个字便又爬了起来，“爱有一部分，是痛吗？”
　　布朗德想否定，可看到莫娜脸上那有些僵硬的微笑，又无法发出声音。
　　莫娜又一步步的走向那道沙墙：“痛且幸福，是爱吗？”
　　“幸福？你……”布朗德想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莫娜，他似乎突然就对爱的定义模糊了，同时，也对江湖模糊了。
　　有一些人会让你很容易的忘记江湖，这些人你最想也最难以保护。
　　莫娜走到沙墙前，停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痛苦，什么时候感到难过。”莫娜问。
　　“当无法保护自己最爱的人，当想帮助一些人却无能为力。”布朗德答。
　　“原来圣人都是这么来的，他们想帮助所有人，所以他们就会十分痛苦，因为他们总是在保护自己最爱的人，所以他们又傻傻的幸福着。”莫娜笑着说，“当圣人的感觉一定很好吧，我只想保护你一个人，为你一个人而痛苦，因你一个人而幸福，便沉溺了进去，那些圣人，岂不是……”
　　这是一种瘾，痛和幸福都是让孤独者最上瘾的东西。
　　因为这也都是孤独者最为渴求的东西……
　　“你说，人死了还有什么？”莫娜问，“人追求了一辈子，到死又有什么？我这么努力想要拥有，到最后又剩下了什么？”
　　“这你应该去问他。”布朗德道，“他们教会的人最常研究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莱斯忙别过脸去，他答不了，因为答案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因为对莫娜来说，神、圣、佛、上帝，甚至信仰，都不过是一个不确切而模糊的定义，连懂都不懂，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去相信呢。
　　“到了明天，我们还会剩下什么，是否也如同这流沙一样，慢慢散落。”莫娜从沙墙前接了一抔黄沙，看着沙从手中滑落。
　　这是布朗德一直想做的动作，这是所有面对无垠黄沙的人想做的动作。
　　“呐，我们也会化作这万千黄沙的一部分，对吧。”沙完全从手中流走，莫娜望着空荡荡的双手，“来去匆忙，和生前一样，不，比生前更匆忙，连离别都来不及。”
　　“你可以不用死。”布朗德道。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莫娜问。
　　“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意义。”莫娜问。
　　“爱一个人就会想让他活下去，无论采用何种方式。”莫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