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指-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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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伯母究竟有什么事要吩咐？”叶晨生又问。
“怎么就又成吩咐了？”柳墨九雷又道，却随即问道，“流纹大人，你相信天命吗？”
“天命啊，多么让人不想相信的东西……先坐下吧，伯母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些水果，风餐露宿，一开始吃一点水果总是好的。”
“嗯。”叶晨生点了点头，却并未坐上主座，而是到右首，与柳墨九雷相对的位置坐下。
见叶晨生坐好，柳墨九雷也坐了下来，并拿起一个圆形的水果轻轻剥起皮来，缓声道：“柳墨，知天命，传天意，看透一切，却也看不清一切。很多人都问，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遵循自己所算得的天命而行，有时候我们自己也会问自己……我们更愿意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那样至少会给自己留有一分幻想，而我们之所以不抗争天命，是因为代价太大，我们根本付不起。它不是关系到一个人，两个人……如果可以用自己一个人的生命去换一次拥有自己的机会，那么柳墨府或许会在顷刻间成为死府，可惜，上天并没有给我们这种特权，违抗天命，受惩罚的将会是无数人！”
柳墨九雷停了一下，她把剥好的水果递给叶晨生：“尝尝吧，这种水果清凉又酸中带苦……对于寻常人并不是什么太好吃的东西，可对于我们，算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谢伯母，我可以自己来。”叶晨生忙道，他接过水果，并不急于吃，而是放在嘴边，听柳墨九雷继续讲下去。
“后来，或说很久以前，徽羽府做了些事情……抱歉，天命所得，我们在那场政变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乃至后来的迁徙，甚至于你与萋萋的相遇，都在某一刻被算定……”柳墨九雷道，“是不是觉得很荒唐，很可笑，自己决定要走的路却是上天早已安排的，我们一生竭力之所求却不如上天下达的一个指示，我们的未来都已经……所以外人不肯接近柳墨啊，我们只都憎恶自己，害怕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有这种能力，恨自己为什么要知晓一切，多少次，我们仰首问天，为什么要给我们这种能力，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的惩罚我们？”
柳墨九雷噎住了，她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在此期间，叶晨生将那水果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果然，苦的壮烈，酸的浓郁，让人心里发堵，又不肯轻易放下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瞬间，它勾动了我们的某些回忆，我们拼命去想，可总不知那些回忆是什么。
“上天让我们知晓一切，明白一切，却让我们无能为力，没有办法改变只能顺应一切。”柳墨九雷低着头，“这便是上天对我们最深最痛的惩罚，不仅教会了我们绝情，更收走了我们所有的幻象。”
“绝情，柳墨家的人是世上最绝情的人，因为看透一切，所有便麻木了自己，便为了天命牵连了许多不相关的人，为了天命欺骗他们，利用他们，甚至最后杀了他们……我们最噬心的悔恨与煎熬不是带走了他们的生命，而是欺骗了他们的感情。更不必说爱情，柳墨家的女人不敢动情，因为我们会嫁什么人都已注定，好笑吧，我们会为了嫁给这个人不择手段！而最终再害死他们，还偏偏让他们爱上了我们……他们越爱，越明白，我们就越痛，越自责越痛苦，又怎敢爱上他们？那无疑会使自己痛苦千倍万倍！”柳墨九雷的语气平和了下来，“在这一点上，我也一样，我欺骗了不止一个男人，夺走了他们原本该有的幸福，我本可以成全他们，可我没有，因为我没有选择……我是上天与世人两方面的罪人，活着是为了赎罪却一直在加剧罪孽……徽羽幻丁，还有萋萋她父亲，都是我最对不起的人。”
叶晨生有些堵，这水果果然厉害，仅一口，就让人无法平复吗？
“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听我诉苦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柳墨九雷道，“而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是一个母亲。”
“我叮嘱过她，千万不要对任何人动心，特别是你，呵呵，天命不可违啊，她做了最可怕的事，那便是爱上了你，若她知道这一切的结局，我不敢想象……所以，我求你，现在，至少……不，请一定要，在结局到来之前，对萋萋好一点，生下她与若顺，本就是错误，我不想她的结局会……”
“越爱就越痛，我们无法停止她爱你，至少，在开始痛之前，让她快乐。”柳墨九雷再次跪倒，“求你。”
“伯母不必这样。”叶晨生试着用内力托起柳墨九雷，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面前的是柳墨累累，柳墨家几百年来的第一天才，又怎是他可以撼动的，只能忙道，“不说别的，单是她不惜生命为我挡剑的这份情，我就须做尽我力所能及之事。”
“那就谢过大人了……晨生，介意我这样叫你吗？”柳墨九雷站起，问。
“你这样叫是应当的……伯母，可以问一件事吗？”叶晨生想了想，问道，“伯母是否可以告诉我，你们算的的结局是什么？”
柳墨九雷摇了摇头：“抱歉，为了萋萋，我不能说。”
然后便止了言，只是又拿起一只水果剥了起来。
“那么，我可否先见一见十雷。”叶晨生道。
“自然……去吧，不用引路，命运自会在冥冥中牵引你们。”柳墨九雷道，“我就不送你了。”
略一施礼，叶晨生便走了出去。
柳墨九雷怔在原地半晌，才叹出一口气：“萋萋，你……我希望预言会实现，又希望它不会实现，你与蝶蕴的未来，到底该如何区分……”
花丛间，有蝴蝶缠绵，纵使在这寒冬……
第305章
第三百零五章
在林迹间辗转，有几株寒柏，树下有一个棋盘，柳墨府的人都知道，这是柳墨府公子柳墨若顺最爱来的地方。柳墨若顺时常会与莫斯特在此切磋几盘棋，当然，其实莫斯特从未赢过，但莫斯特从未因此就放弃掉，依旧屡败屡战的前来，除棋之外，还有很多是让他向往坐这里的原因。
“叭！”一子落，柳墨若顺的闪电阴阳袍衣袂翩翩，脸上仍旧是淡然闲适的笑，一抬手：“承让了。”
莫斯特伸了个懒腰：“不错，今天又学了不少，下次和那些小子们赌棋又多了些把握，哈哈，难得今天有兴致，一起去喝几杯？你们那儿不少最讲究一个‘酒’字吗？”
“不必了。”柳墨若顺道，“今日府上尚有贵客将访，我还需在家打点些许，算时间也该到了，若无其它事，就劳烦莫兄先回去了。”
“这叫什么来着？逐客令！我中原话长进不少吧！好好，既然你还有事要忙，我也就不添乱了，改天一定请你痛饮几杯。”莫斯特爽朗的笑道，“就怕我血蝠族的血酒若顺兄怕是不敢喝啊，哈哈，怎么样？”
“自是莫兄已经邀请，若顺恭敬不如从命，就算血酒我实在喝不得，也自会带上些自己府上的酒……”柳墨若顺还未说完，就被莫斯特打断了。
“行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多规矩，说个话都……你们东方人的规矩还真多。”莫斯特抹了一把嘴，“不说了，回见。”
“改日见。”柳墨若顺只自顾的收拾棋子，莫斯特也不觉怠慢，对方是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在乎这一星半点儿的，倒显得多余了。
却说莫斯特刚拐没了影子，柳墨若顺眼中便霎过一道闪电，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既然母亲想让他们二人有相遇的命运，我也就不去多管了。”
另一面，叶晨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迷路了。
这里面果然暗藏玄机，来路和去路根本不一，甚至于，叶晨生觉得，自己一直在绕圈子，树木不仅隔开了路，更遮挡了视线也模糊了方向。
难道要用轻功？叶晨生摇了摇头，恐怕一露头，便会被当活靶子打下来，还是得规规矩矩的走路才行。
能找个人问一下就好了，叶晨生心想，否则，仅凭自己，想要把这个地方走明白，难！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刚这样想，前方路上便说巧不巧的隐约出现一个人影，远远看去那人一身黑衣，看体型应是个男子，按装束倒不似柳墨家人，倒与那日的莫莉娅有几分相像。
叶晨生迎了上去，抱拳问道：“在下在此迷了路，仁兄可否指示一二？”
叶晨生知道柳墨家规矩不少且对此颇为在意，因此也在此事上小心了几分，尽管以他的阅历并不清楚什么地方到底该说什么做什么，只能按自己的感觉行事。
“哦？外人？来干嘛，去哪里？”那人道，也便是刚从柳墨若顺那里出来的莫斯特道。
“在下想找贵府的柳墨十雷。”叶晨生答。
“萋萋，你找她做什么？”莫斯特有些疑惑了起来，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白衣整齐，虽有些尘土但并无凌乱之处，目光如炬，鼻唇方正，倒有一副江湖小生的样子，再仔细看，肩头好像绣着一朵六瓣的花，又或者那是一片雪？
“在下找她有一些私事，不知仁兄可否为我引路。”叶晨生道。
“引路倒无妨……可我须知你是什么人。”莫斯特道，“这虽然不是我家，可也不能让你随便进来找人。”
“叶晨生。”叶晨生道，“如果仁兄不熟，或许另一个名字你多少听说过一些，流纹。”
莫斯特一颔首：“你肩上的标志是什么？”
“雪莲天山。”叶晨生并不遮掩，开口便道，“在下还是雪莲天山的壁宫宫主。”
“哦？名分挺多啊！”莫斯特笑了笑，双手一抖，身后的披风便似乎直立了起来，“那我就必须要再问一句，你找萋萋，到底有什么私事了。”
“我不想动手，仁兄，有话好好说。”叶晨生道，“我作为客人出手有些太说不过去，还请仁兄不要为难。”
“如果我看你不顺眼偏要为难呢？”莫斯特指甲变长了少许，男人又那么长的指甲到真有些怪异，这种情形叶晨生在莫莉娅身上见过，这是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标志。
“请赐教。”叶晨生无奈，只好退步提拳。
好快！这是叶晨生第一件意料之中的事，莫莉娅也是血蝠族人，但毕竟较弱，但莫斯特则不同，他将血蝠族的战斗本能发挥到了极致！
血蝠真的只有快这么简单吗？不，当然不止，血蝠族的武功一向是以狠闻名的，伸长的指甲点点都是对着敌人的死穴攻去！可毕竟叶晨生也是生死路上走过的人，第一时间狼王之气就遍布了全身，用势来预知对方的攻击点，进而做好防御，叶晨生相信，纵使是血蝠族人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这么快的速度和如此凌厉的攻击，待他一有松懈，就是叶晨生的大好时机。
“化气成势，很不错的气势。”莫斯特在空中停了一下，“不过，可惜，你不是唯一拥有气势的人。”
空气凝稠了，一白一黑两只巨大的影子渐渐浮现并逐渐清晰，白色的狼双爪前伏，蓄势待发，黑色的蝙蝠展露獠牙，已经准备好杀戮的盛宴。
空气在微颤，似乎有了一种恐惧感。
庞大的气势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位身为客人在府上随随便便就动起手来，似乎有些不合规矩。”柳墨九雷的声音突然响起。
“失礼了。”叶晨生只一弯腰。
“既是你知道的客人，那倒是我冒犯了，兄弟不要介意。”莫斯特对叶晨生道，“改日请你一叙再赔罪，我就不在此逗留了。”
说罢，不待叶晨生回答，便飞了出去。
“晨生，直走，我已为你驱走了迷障，萋萋在前边等你。”柳墨九雷的声音又起。
“谢。”一个字，叶晨生便直直向前走去。
另一边，莫斯特直接栽了下去，被柳墨九雷用内力托住，侍女捧过一碗红色的液体，莫斯特有气无力的道：“谢谢。”
“你啊，既知道血狱副作用之大，又怎敢轻易使用血狱的力量呢？”柳墨九雷摇头道。
喝了一口那液体，莫斯特顺了口气：“不是我自愿的，见到他，那股力量，自己躁动了起来。”
“哦？”柳墨九雷略一沉思，看来，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很久之后会出现的，血蝠的宿敌啊……
第306章
第三百零六章
叶晨生直接呆住了。
花团锦簇，群香环绕，引蝶招魂容颜俏。
她不过是站在那里，花前树下，只是多了蝴蝶衬托……真的，有一种景象，竟会有让人舍不得拥有，她脸上的那亦颦亦笑，东风下的十里柔情，世间竟有如此的性情吗？可以让人与天比妖娆。
“相……晨生，你来了。”柳墨十雷声音空籁，和以前一样。
细步上前，叶晨生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只能干讷的道：“是的，我来了。你……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