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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九重薇-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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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自己到成了草木皆兵,寻常的一句问答便牵动全身急急绷着的神经。
    瞧着桂树下的慕容薇明艳动人,苏暮寒哑然一笑,想要将手抚过她的发梢,却被慕容薇侧身避过,信步往前走了两步。
    苏暮寒的巧舌如簧,慕容薇一句也不想听。望着寿康宫内熟悉的湖光粼粼,心里已然被前世的回忆填满。
    依旧是相同的地点,相同的那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前世里唯愿与苏暮寒长相厮守,却迟迟等不得对方的承诺。崇明八年的仲秋夜里,自以为终于等得那迟来的一刻,谁料想却是对方故意布下的阴云。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一样的月色,一样的照着湖面潋滟的波光,一样的桂树,还有桂树下依然并肩的两个人,心境早不是从前的心境。
    那时的苏暮寒已然不是世子,早在崇明八年的春天,他便承袭了安国王爷的爵位,转眼便踏上了去往边城的路。
    这位西霞国最年轻的安国王爷,最终实现了他的梦想,横刀跃马,戍守在他心心念念的边城,更牢牢握住了苏睿留下的十万军队。
    八月间苏暮寒回京述职,顺带参加了宫里的仲秋宴,两人在金桂树下再次相见。纵然苏暮寒惊散月华的目光越过满城闺秀,只在慕容薇一个人身上流连,她依旧患得患失,因为总是等不到那句想要的承诺。
    苏暮寒的目光即温柔又若即若离,抱歉地与她说,只能留十几天的时间,返程路上还要日夜兼程。若不然,边城十月飞雪,大雪封山,飞鸟也插翅难还。
    慕容薇不舍得分离,更不舍得他以身涉险,牵着他的衣襟簌簌落泪,反而催着他早走。想着分离在即,下次相见不知是在何期,慕容薇大胆地踮起脚尖,在苏暮寒额上轻轻印了一下,许下自以为相守的诺言。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那时曾说:“暮寒,我心明明如今夜皓月,永不可掇。”
    苏暮寒那时似乎不全是敷衍,或许也有过少许的真情,却被仇恨深深遮掩。
    “若苏暮寒娶妻,非慕容薇莫属。”男子的俊颜沐着月光,那些银亮的月色如跳动的星星,一点一点移上慕容薇的俏颜。
    上一世的月光几可醉人,当如美酒,染红过慕容薇绵绵无尽的爱恋。
    也许是月色撩人,也许是慕容薇的承诺动人,苏暮寒终是忍不住,托起慕容薇的玉颜,极缓极缓地俯下身子,吻上她的红唇。
    只是浅酌低尝,又轻轻放了开去。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眼中有一抹刻意的隐忍,似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愫。
    当年以为是苏暮寒对自己的收怜惜,如今却知道,那是他的挣扎。
    那时,只是那样一个轻柔的拥抱,又悄悄放开,慕容薇却觉得恍如飞在云端,有了一种真实的幸福。
    那是两人唯一的一次亲近,离着国破山河碎的硝烟四起并没有太遥远。
    而那个拥抱,那次浅酌即止的吻,都是苏暮寒整个阴谋的一部分。
    就是在那个仲秋夜,苏暮寒幼不离身的星形玉玦被他悄然戴在自己颈间,开启了星月同辉的弥天大谎。
    那秋夜、那晚风,还有苏暮寒温暖的话语已然恍若一场梦,在千禧国受尽煎熬的十年里,残存的情谊早已消磨殆尽,星月同辉成了慕容薇最痛恨的耻辱。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杜若香气里紫苏草的味道依旧似有若无,却掩不过当年满身的血腥气,这看似温润的君子一样能高高举起屠刀,面不改色的看着亲人们血流成河。
    一阵夜风吹来,慕容薇打个寒噤,将思绪拉回到眼前。该死的流苏却不上前递上披风,反而在一丛花树下微微垂着头。
    苏暮寒从颈间解下那枚熟悉的玉玦,捧在手中,正想要递到她的面前。
    “阿薇,但愿明年此时,星月同辉。这个星形玉玦,我从小便带在身上,如今你替我收着吧”。含含糊糊的说辞里,全是不清不楚的暧昧。
    一样的玉玦,甚至与前世相同的话语,今生果不其然又在慕容薇眼前浮现。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当年自以为苏暮寒的玉玦、连同星月同辉的说辞该是对自己这样的承诺。
    而好事总是成双,自己收了这玉玦之后不久,钦天监正使江留上了折子,说是夜观天象,有星月同辉的吉兆。主后宫之中,贵人姻缘好合。
    放眼整个后宫,唯有她是待字闺中的芳龄。父皇、母后,连同她自己,都以为这便是姻缘天定。
    握着颈间的玉玦,不晓得有多少个夜晚慕容薇连做梦都能笑醒。
    自己的心意、父皇与母后的默许,连同一些往后的打算,都被流苏从毫设防的自己这里套去,原原本本传到了远在连城的苏暮寒耳中。
    从未等得什么星月同辉,等来的却是苏暮寒失踪的消息连着自己屈辱的远嫁。由江留杜撰的谎言不仅骗过了父皇母后,更深深欺骗了自己一颗少女的心。
    弯月型的玉玦,小巧而温润,通体碧绿的色泽没有一毫瑕疵,任谁见了都会爱不释手。如今落在慕容薇的掌心,却是冰凉而滑腻。
    暗藏了阴谋的东西,便似是毒蛇吐着长信。
    她蓦然抽手,扔回到苏暮寒掌中,脸色因为羞恼而绯红一片。
    “表哥的玉玦自小随身佩戴,满皇城里哪个不知?若叫旁人发现在阿薇身上,日后我要怎么做人?”
    对面的女子早过了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时候,苏暮寒没料想慕容薇竟是这般的态度,继续鼓动着如簧巧舌:“阿薇贴身带着,有哪个能够瞧见。况且,我一直以为你想要这样的承诺,难道是我错了?”
    上一世求之不得,这一世却避如蛇蝎,慕容薇何曾想要他半分承诺?
    眼瞅着秦姑姑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小道上,慕容薇无意与他敷衍,后退了半步,更加严辞拒绝:“杜康酒当真容易上头,表哥回了席上,还是饮碗醒酒汤吧。”

第四百一十九章 绮梦

    “阿薇,你的心意我都晓得。玉屏山的封邑,你已然命人栽种四时花卉,依着沧浪轩的样子修建园林,我…我听了很是欢喜。你现今不肯收这玉玦,是在怪我唐突,还是觉得三年的孝期太远?”
    秦姑姑步履翩然的身影也落在苏暮寒的眼中,他闪过一丝焦灼,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十六岁的少年,丰神俊朗的面庞上是略带受伤的一丝笑颜,溢着满满的深情,最容易打动豆蔻少女的芳心。
    只可惜慕容薇前世与今生相加,已然多过半百。既是早已遍历沧桑,心湖又怎会轻易为他再有一丝荡漾。
    她不接,苏暮寒的手便唯有僵在半空,握着那枚玉玦依旧不肯收回。
    星形的和田玉玦,润如凝脂的质地,像一滴温柔的泪水,握在苏暮寒掌间,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真真可惜了好东西,慕容薇心里嘲讽的意味更浓,却是轻轻咬了咬红唇,粲然一笑间云彩叠锦。不说生气,也不说不生气,抽身回头便走。
    依然想要重复上一世星月同辉的谣言,便尽管让江留上折子吧。反正他钦天监正使的位子坐不了几天,早该让贤。
    父皇对江阴帮的反击已然势如破竹,江留大约便会成为第一个炮灰。想着前世里苏家以江阴为根据地,反扑京城的历史再也不会重演,慕容薇心间有深深的快意。
    月色下慕容薇轻浅的笑声泠泠响过,如清澈的水花激荡,又如柔软的羽毛,一下一下刷在苏暮寒心间,叫他心痒难耐,却又不能据为己有。
    那袅娜的背影如画般澄澈,明明可以一眼望穿,偏又凭空添了些匪夷所思。苏暮寒拿不准眼前人真实的想法,一时便多了失落。
    八月的银辉似霜,渐渐结成霜花轻覆,含在慕容薇眼中,又融成片片寒冰。
    行至流苏身边,流苏轻轻咬着下唇露出娇俏的笑容,一如往昔地脆声问道:“有些凉了,公主可要披上披风?”
    慕容薇望也不望她一眼,低声叱道:“早做什么去了?难道不晓得将那月儿供上,杵在这里听戏不成?”
    如今公主与暮寒少爷一直冷战,带累得自己动辄得咎。
    流苏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却忙忙应声,端着月儿往前头的供桌走去。与苏暮寒错身而过时,给了对方一个无可奈何的目光。
    苏暮寒手握着玉玦不语,只与她擦身而过,冲着慕容薇的身影急急追去。
    流苏回首而望,苏暮寒没有片刻停留,方才自己受了句不轻不重的呵斥,他竟半分不曾动容。
    早间他还曾温柔地拥自己入怀,感慨自己这一阵的不易。淡淡的杜若香气在自己全身环绕,是最持久与甜蜜的幸福。一眨眼,却又弃自己如敝履一般。
    一股悲苦与嫉恨油然而生,亦如春江潮水般汹涌。流苏将手里的月儿匆匆递给一旁的宫婢,要她供在案上,自己也折身而回,远远跟了上去。
    秦姑姑手上托盘里是两盅刚刚泡好的水金龟,她已然瞧见慕容薇折回的身形,便在一树花墙下立住,等着她走近。
    慕容薇手上还拿着方才的丹桂,随手往地下一抛,取过一盅茶润了润喉咙,冲秦姑姑盈盈一笑:“今年的拜月当真有趣,竟忘了去年的仲秋节如何过的。”
    崇明七年里最深的印象便是那个腊八节,自己被苏暮寒掀翻在地下。
    在那之前,仲秋节一定也会如同每一个淡然又寻常的日子,被他虚伪地捧在掌心,做着些华丽与不真实的绮梦。
    好在,如今已然梦醒。
    苏暮寒随后赶上,端起了秦姑姑手上的另一盏茶水一饮而尽。稍烫的茶水没有浇灭他的心火,反如洒上的热油,弥漫起层层的羞恼。
    屡屡受挫,苏暮寒心上即彷徨又焦躁。他深觉自己此前大约忽略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偏是心乱如麻,一时理不出头绪。
    想着自己后日十七那天才可出府,那时一定要再走一趟桂树胡同,借苏光复的人好生查一查,温婉究竟何时与慕容薇走在了一起?这两个人之间又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个女人一台戏,有慕容薇与温婉在宫内步步为营,再加上个禧英郡主夏兰馨,拿着整个夏家做为后盾,这三人联手,足以把皇城搅个天翻地覆。
    如今慕容薇的态度反反复复,与自己之间终究隔了层纱,再不似从前对自己的言听计从,与那两个贱丫头到底有多大关系?
    苏复寒心间有一百个疑问,偏是如今苏光复不在身旁。他眼波沉沉,显得幽暗了许多,便如同纵有凌云的壮志,也似被人生生折了翅膀。
    苏光复频频嘱托过,桂树胡同那边不能经常走动。如今却也顾不得。
    一则要将这枚玉玦并未送出的消息传递,叫江留暂缓行事;再则,要千禧教的人飞鸽传书,催一催苏光复赶紧回到皇城。
    依着苏光复此前的计策,苏暮寒将那块星形玉玦送出,暗示他自己便是那与月同辉的新星,做实与慕容薇的私情。
    江留很快便会递上折子,天象夹杂着流言,令慕容皇室无法转圜。所谓三人成虎,便是苏暮寒此时孝期未满,崇明帝不能在此时赐婚,也要达成两家亲上加亲的协议。
    如此,玉屏山那里大兴土木,苏暮寒便有机会两地奔走。与苏家人联手,堂而皇之地打一打玉屏山封邑的主意。
    苏光复一直疑心,当年的小皇帝在玉屏山留了大量宝藏,偏偏周扬尘的手札里记载不详,只说那是大周东山再起的福地。
    因着手里地图不全,更因多年前那次山体滑波,周扬尘遗留的暗记更是残缺不全。如今连重九殿下藏身的山洞都未寻得,又何谈宝藏与东山再起?
    苏光复临走前留下嘱托,一则依旧要从周老爷子身上下手,看整幅的地图是否握在对方手里;再则便是苏暮寒寻找机会回到苏氏老宅,在这里更好的领导着江阴帮们暗度陈仓,将整个江阴一带做为日后起事的大本营。

第四百二十章 观星

    玉玦、私相授受、天象大吉,玉屏山封邑修建园林,都是环环相扣,替苏暮寒创造回苍南的机会。
    苏光复纵有锦囊妙计,奈何苏暮寒出师不利,第一回合便折损在对立手里。
    苏暮寒手握玉玦徘徊在花间的小径,方才慕容薇走过的地方,有百濯香里透出的淡淡玫瑰气息,嗅着熟悉的淡香,连月色都掩不尽他心中雾霭重重。
    十五的圆月皎皎如玉盘,华彩浓章的清辉无限,衬得天际闪烁的星子们光芒黯淡。江留的府邸里夜宴早消,他独自一人举步登上府中后花园中最高的那座假山,遥遥观着天际的粒粒星子。
    除却那柔和又醇厚的帝星遥遥挂在中庭,稳稳有气吞山河之象,又哪有什么中正平和的新星冉冉升起?
    想要往上递的折子早已写好,便搁在自己书案的最低层。那上头自然没有一句实话,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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