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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停云出岫-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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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乾林亦是沉着脸道:“长离,怎可对卫大将军不敬,还不赔罪。”
  肖长离躬身赔礼,卫峥寒着脸,牙都要咬碎。竟一击便被制服,便是他一生戎马战功赫赫,此时亦不免哀叹光阴无情。
  肖少钦道:“将军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听闻将军染了风寒,多日未见好转,小侄甚为挂心。将军乃国之重臣,可万不能垮了。小侄前些日子得了副药方,于风寒最为有效,改日便命人送到府上吧。”
  “不必!”卫峥凛然道,“你肖家的东西,不敢碰!”
  肖乾林道:“卫兄这又何必?罢了,就不耽搁将军等候皇上召见了,告辞。”
  父子三人一同随迎接内侍进宫,肖乾林道:“长离呐,你方才不该出手,让他动手,皇上面前才更有戏唱。”
  肖长离道:“孩儿一时情急。”
  肖乾林道:“你啊,若有你二弟一半的机敏变通,我就省心了。”
  肖少钦道:“大哥也是担心爹的安危嘛。大哥武艺当更为精进了,连卫峥一击都可挡下,可惜屈居大理寺,若是戎马杀敌,哪还有卫湛一席之地?”
  肖乾林责怪看了长子一眼:“钦儿所言甚是,你啊,唉,非要进大理寺,能有何作为?”转眼摆出一张和悦笑脸,与同僚谈笑风生。肖长离跟在后头,默然不语。
  卫峥仍在等候传唤,疲累之下身躯有些摇晃,脑中浑浑噩噩的,无端记起旧事。
  那年江南梨花如雪,那个人亦是一身白衣,似要融入花雨。
  卫兄,能识得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
  他说这句话时面上微醺,如今想来,的确只是醉话罢了。
  东华宫内,孙行撤下御膳,看了看缙帝神色,道:“陛下,卫将军求见,已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缙帝道:“为何这般早?”
  孙行道:“想来是因嬛妃一事吧。”
  “嬛妃……哦,是了。”
  缙帝近日时常神思恍惚,只是对着这把旧琴发怔,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都给忘了,孙行小心道:“皇上,卫翾已被押入大理寺监牢,正等候处置。”
  缙帝撩拨琴弦,淡淡道:“嬛妃向来温仪懂礼,卫翾亦是进退有度,想来不会做出这种事,可查清楚了?”
  孙行道:“据静妃娘娘与几位妃嫔所言,乃是亲眼所见。”
  “亲眼见他二人行苟且之事?”
  “不是,当时嬛妃娘娘衣衫不整在塌上,卫二公子在外间,衣饰并无不雅。”孙行看看缙帝神色,又道,“据几个宫人说,嬛妃娘娘的模样,像是被人下了药。”
  缙帝摇头叹道:“她们呐,总要给朕寻些不痛快才高兴。”
  孙行问道:“皇上,此事如何处置?”
  缙帝道:“嬛妃人前失仪,命她无涯宫自省,至于卫翾嘛,尚有宫中要务处理,杖责二十,关他三日,便罢了。”
  “皇上英明。”
  “你当真觉得英明么?”
  孙行赔笑:“皇上做什么,自然都是英明。”
  缙帝道:“他们呐,就是太过死板,不弄权术不用手段,如何克敌制胜?总是只能被算计来算计去,蠢笨得很。宣卫峥进来吧。”
  孙行道:“是。”
  卫峥匆匆进来,一进殿便跪在地上请罪。缙帝命他平身,道:“卫卿不必心急,想来卫翾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只是,目睹者众,朕的脸面也挂不住,略施些惩戒,卫卿可莫要生朕的气。”
  卫峥再次跪地叩谢,缙帝命他坐下,道:“太子知我爱兰,昨日献了一尊蓝田雕琢的墨兰翠屏进宫,说是卫卿所赠,借花献佛,朕才知晓原来卫卿亦有此心意。”
  卫峥心中一凛,忙道:“皇上,微臣……”
  缙帝摆手,笑道:“卫卿不必紧张,你与太子多多亲近,凡事依度而行,不逾越礼法,变通一些也是好的。听说卫卿近日身体抱恙,要多休养才是。”
  卫峥道:“微臣无碍,谢陛下关怀。”
  缙帝道:“今日太后邀百官御花园赏春,卫卿与朕一道也去看看吧。”
  卫峥诚惶诚恐道:“微臣戴罪之身,不敢前往。”去了定被群臣冷嘲热讽,尤其又要被肖乾林奚落,他委实不想去。缙帝也不勉强,准他先行离去。
  正值人间四月,御花园中春意正浓,太后摆下席筵,邀朝中重臣赏花,一派和乐融融。肖长离不爱应付这种场面,见无人留意,便走向一株凋败无人顾的杏花树下想躲躲清静,却见树下已独坐一人,锦袍素雅,草芥沾衣,正是四皇子云钰。
  脚步微顿,肖长离还是走了过去:“参见殿下。”
  云钰回神,扫了他一眼,懒懒道:“肖大人无须多礼。”
  肖长离道:“下官信步来此,无意打扰殿下清静,这便告退。”
  云钰道:“肖大人不必如此,既已来了,想必也是嫌那边太聒噪,不如一同避避。”
  肖长离便立在一旁。嬛妃的事他已知晓,内情大抵也猜得出,此时不便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
  一阵风来,吹落树上仅剩几朵残花,与那边的繁荣盛景大相径庭,无限凄清。
  半晌过后,云钰道:“我母妃之事,想必肖大人已知道了,此事牵扯众多,明眼人一瞧便知,我却仍是不太懂。世人都说肖大人耿直清正,我想听一句实话,问不了旁人,便来问问你吧。”
  肖长离肃然,道:“殿下想听什么?”
  云钰道:“我究竟,挡了谁的路?”
  肖长离沉吟未语。云钰道:“我不涉朝政,无权无势,说得错了、不中听了,也无甚关系,肖大人不必为难。”
  肖长离道:“既是如此,殿下何必执着?”
  云钰苦笑道:“其实我是无所谓,生在帝王家,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只是此次事及母妃清誉,再稀里糊涂认了,恐要落个不孝的罪名。”
  肖长离暗叹,道:“庙宇朝堂素来波澜诡谲,算计诸多,其中千结百扣盘根错节,便是下官亦未看得通透,恐怕不能告诉殿下这个答案。”
  云钰一笑,起身抖去落花草屑,道:“罢了,肖大人既不懂这官场,便一心破案去吧,只是要提醒大人一句,无论人心还是悬案,很多时候都不能从表面判断,许多一目了然的事,背后往往牵连甚广。就拿荥王一事来说,肖大人仅以农户一面之词与王府内发现的青铜盏就断定荥王做下伤天害理之事,似乎有些过于草率了吧?”
  肖长离道:“人证物证俱在,自可定案。”
  云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人栽赃陷害刻意为之?律法不外乎人情,我自小与荥王相处,知晓他的为人。”
  “正因殿下与荥王感情笃厚,才会有所蒙蔽。”
  云钰眼神一凛:“那么这次呢,你亦认为嬛妃会自己吃下药与卫翾苟且?”
  “此事,下官不敢妄言。”
    
    ☆、第四十四章

  云钰面上浮现怒容,他一直劝自己忍,此时还是忍不了了:“肖长离,你枉担盛名,其实糊涂至极!我提醒你一句,你们如何算计我都可以,但是我母妃,不准动!”
  肖长离俯身跪地:“下官不敢。”
  “你不敢!你肖家有什么不敢的!”云钰已毫不掩饰怒火,“这次靖妃的帐我先记下,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忍。”
  肖长离面露纠结,垂首道:“下官,记下了。”
  “呦,四弟这是发的什么火,肖大人怎么都跪下了?”太子云瀚同一众官员走来,面露揶揄,“肖大人怎么说也是太后请来的贵客,四弟这时给他脸色看,怕是要让列位大人说我皇家不重贤臣了。”
  太子云瀚年纪最长,为人老练富有心机,又是皇后嫡出,看着也就比其他皇子派头更足些。
  肖乾林上前赔罪:“定是犬子有所不逊触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云钰冷冷道:“肖相言重,是我不知规矩,冒犯了大人才是。若是大人肯高抬贵手,我便也跪上一跪如何?”
  “这……微臣惶恐!”肖乾林惶然就要下跪,云瀚扶住了,板起脸来:“四弟,越说越过分了。今日太后请宴赏花,你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云钰冷笑:“我素来不知体统,自不比皇兄识大体擅谋略。”
  气氛越发尴尬,云谨扯了扯云昶胳膊,云昶会意,笑着走上前,揽了云钰道:“行了四弟,今日大好春光,可别辜负了。那边开了一树玉锦海棠,美得很,皇兄带你去看看。诸位大人继续,继续啊。”
  云昶拉着云钰分开众人一边赔笑一边溜了,云谨随后跟了过去,将一众人等晾在原地。
  云钰素来温雅有理,这是他第一次显露脾气,众人都有些懵。一想嬛妃出了那种事,他还不知自省乱发脾气,当真还只是小孩心性,难当大任。
  云瀚礼数周到安抚众臣,继续赏花,方才一事如同落花飘叶,再无人理会。
  缙帝隔了些距离目睹这一切,轻声一叹,转身回去。孙行跟在边上道:“皇上不去看花了?”
  缙帝道:“不看了。”
  静妃已整理仪容准备好见驾,却见缙帝转身走了,不由疑惑。转头看看端庄敛容的皇后,道:“娘娘,陛下这几日的心思可是越发猜不透了,连太后娘娘请的赏春也不来了。”
  皇后道:“那边闹成这样,连我都觉得扫兴,何况陛下?不是本宫数落你,你这位哥哥,可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静妃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娘娘说的是,臣妾惭愧。”
  皇后摩挲着手上的玉戒,道:“这人啊,要懂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该呆在什么位置。肖长离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多次僭越无理,藐视皇威。你伴驾多年应当知道规矩,这闲暇无事了,记得提点一些,让他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静妃暗暗捏着粉拳,表面还是恭敬有礼:“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记下了。”抬眼看看皇后脸色,道:“皇后娘娘,虽然兄长今日无礼,触犯了四殿下,可对娘娘来说,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日后自可高枕无忧了。”
  皇后淡淡道:“说起此事,本宫是否还应感谢静妃的配合?”
  静妃笑道:“娘娘言重,臣妾低微,怎敢要娘娘一个谢字。说起来,你我一同在宫中服侍陛下,虽然平时有些不愉快,可细想起来,不都是为了更好的服侍好皇上么?”她挨近一些,在皇后身边躬身而立,放轻了声音:“娘娘,皇上自从云珑公主及笄大典之后,便性情大改,极少上朝,奏表也是在寝宫内批阅处置。听东华宫内的奴才说,自从皇上得了那把旧琴,整日抚琴自语,就好像不是对着一把琴,而是一个人。娘娘也知道宫里不太平,若是皇上身边混入了什么妖物,可是事关国运,非同小可啊。”
  皇后眉头微皱,回想那日缙帝听见琴声时的失态,道:“静妃所言本宫岂会不知,只是皇上对那把琴甚是珍爱,根本不许人接近。本宫也让卫翾探过,据他所言,那把琴并无怪异之处,许是静妃你多虑了。”
  静妃道:“娘娘,卫翾此人有多少道行,能看出什么?这把琴,臣妾可是好奇得很,不知娘娘可曾见过?”
  皇后不语,想起自己多番求见皆被不咸不淡打发,不由心有不悦,对那把琴更是疑虑又生。
  云谨将云钰拉到水榭,兄弟二人对坐无言,半晌后云谨道:“四哥,我知你心有郁结,但今日总是你失礼了。”
  云钰气犹不顺:“那个肖长离刚愎自用,摆出一副忠臣的模样,不过欺世盗名罢了。以往听太傅言肖家野心,我还不太信,今日想来,并非毫无道理。”
  云谨眉心微敛:“这些事还是莫要妄言得好。”
  云钰苦笑:“是啊,这些事又与我何干?”
  云谨叹息,不知该说些什么。云昶折了支海棠过来,念叨:“好好的花不去赏,来这里看水做什么?阿钰,你今天早膳是吃了炮仗不成,炸成这样,把太子和肖丞相都给怼了,吓了我一跳。不过,你刚才那样子真是威风得很。”
  云谨皱眉:“你别添乱了。”
  云昶折了海棠花瓣撒在水面,道:“我说的是实话,太子仗着是嫡出,没少给我们脸色看。那个肖乾林表面恭敬,其实肚子里没少坏水。我虽然不太懂朝政,也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肖家这会风头太盛,谁知道以后……”
  云谨忽然变了脸色,起身对他使眼色,云昶暗道不好,赶忙起身回头,正对上缙帝不怒自威的脸。
  “四皇子对你说了什么?”肖乾林立在一丛繁花前,俯身闻花香,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肖长离道:“殿下说,靖妃的账,他记下了。”
  “哦?”肖乾林眉头一挑:“有意思。”
  肖长离道:“爹,嬛妃一事当真……”
  肖乾林负手而去:“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想的莫去想。”
  肖长离立在原地,如一株孤独的寒松。肖少钦挨到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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