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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风烟传-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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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万全之策之前,切忌轻举妄动。你可记下了?”

    拂耽延将身子更往下压了压:“微臣谨记。”

    李世民疾患未愈,处置过这一晌午的事,疲惫已显在了脸上,他冲拂耽延挥了下手臂:“你且归去,明日早朝过后,便往左右候卫处领命去,褫夺你五品品衔,罚作承天门戍卫,你可服?”

    “臣自甘领罚。”拂耽延闷声应道,直起了腰背,抬眼的瞬间,却瞥见了君王身侧研磨朱砂的侍墨宫人。他不确信地撩眼又瞧了一回,正是风灵无疑。拂耽延的犹如遭人当胸一记闷锤,张目结舌,头一个反应便是张口欲禀。

    风灵红了眼眶,努力冲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一笑里满含隐忍无奈,那摇头之意他明白是要他忍下不说。拂耽延咬了咬牙,重又伏下身。

    风灵的心教他这一伏身紧紧地攥了起来,生怕他向圣人禀明,引来雷霆震怒。或圣人不怒,放她同归,那边愈加可怖。两仪殿于她而言是眼下最安全的所在,圣人能庇得她不受柳爽阴毒迫害。柳爽虽有胆在长安城内行凶,却也只敢向她与阿满婆那样的平民下手,再肆无忌惮,总也不敢平白就害了有官身的人。故而怀远坊那边,只要无她的身影出现,便不会招致灾祸,拂耽延与府中奴仆皆能得安然无恙。

    可眼下风灵只能默祷拂耽延能体察她心思,万万不可道出实情。

    拂耽延伏下的肩头顿滞了一息,传出沉沉的声音:“微臣告退。”

    风灵的心一下又重得了空气一般,活泛了过来,在腔子内“砰砰”激跳。

    李世民甚是疲累,挥手示意他退去。拂耽延起身向后慢慢退了三步,眼紧盯着风灵,抓住这瞬息的功夫,深深地望一望她的眉目。

    风灵无声地动了动唇,做了个“等我”的唇形。

    拂耽延转身离去的瞬时,向她微一点头。风灵便知他看懂了她的唇形,心下虽难过,却也稍稍得了些安慰。

    两仪殿的大门再一次洞开,拂耽延岸然的身躯跨出门槛,大门缓缓地闭阖,直将他背后的最后一抹身影隔绝在外,风灵这才失神地拉回目光。

    她将注意力重新聚拢起来,落回李世民身上,却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了些虚冷汗珠。

    “陛下可要风灵唤尚药局的人来瞧瞧?”她忙问道。

    “不必,歇一阵便缓过来了。”李世民摆手拒道。

    风灵顺手取了个锦靠塞在他身侧,好使他靠着借些力。

    李世民打量了一眼她微微红肿的眼眶,笑着拿她打趣儿:“昨日还神采奕奕地同民部吏目辩盐铁策,眼下这又是哪一出?”

    风灵自知瞒不过面上的惆怅感伤,索性借着他的话胡乱发挥,嘟起嘴道:“正是昨日提及家父,风灵起了思念,夜里又梦见爷娘,心里头不好受。”

    李世民笑道:“派你一桩好差事,你必定欢喜,正可解了你思乡之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委以重任

    风灵动了动唇角,将忧色好好地掩藏起来,重新铺展开一副笑模样:“圣人要吩咐风灵作甚?”

    “你既行过商,能将经济之道滚瓜烂熟于胸,且你家族在西域经营丝绸布料多年,熟稔域外风情规制,便仿着盐铁策论,理一套西域经济策来,如何?”

    李世民的神色看起来不似在逗她,且君无戏言,他既这般说了,多半是认真动了这心思的。

    风灵蹙眉彷徨起来,不敢应也不敢不应。

    “怎的不敢接?”李世民又催问道。

    “风灵惶恐。”她讪讪地挠着发鬓,“陛下的三省六部中能人志士颇多,若陛下有所托,他们必定不负所望,风灵学疏才浅,不过仗着阿爹教过的那些不成规矩的书……怎敢,怎敢谋国之福祉。”

    她怕圣人不悦,忙讨好地执起茶勺:“风灵还是替圣人烹茶研磨更好些。”

    “烹茶?你能胜过伺茶的宫婢?”李世民笑指了指她身后烹茶的小泥炉,风灵自知弗如,只得放下茶勺,李世民笑她的窘态,又道:“研磨自有人比你更精专。”

    风灵本还想说她能替天子驯马,李世民却未予她这个机会,紧接着道:“可这宫中,不论内朝还是外朝,经纶济世之能人不乏,却鲜少有人能懂经济策略。士大夫大多儒学出身,不屑学这些计利之技,便是偶有涉猎,也循大统居多。朕所想要的,便是如你这般不拘一格,挥洒自在之想。”

    风灵生了愧色:“圣人将风灵看高了。”她确是从未想过要行那样的大事,以往的志向不过是好好经营顾坊,钵满盆满,盈利滚滚,好教自己与一同出生入死的部曲们过得更自在快活,纵然她因心肠热,偶尔会管些不大不小的闲事,可她连振兴顾氏一族都不曾想过,便莫名地被人架上了经邦济世的高台上,心里头自然直打怵。

    李世民悠然喟叹:“自克明撇下大唐、撇下朕先去了之后,便再无人这样同朕说过盐铁之策,十多年来,再无一人。而今竟从一小娘子口中再闻得,若非你真真切切地在朕跟前,几乎要教人疑是克明梦中托言了。”

    虽是对着风灵,可风灵直觉他这话并非对她所说,倒像是在隔空同那位教圣人一再牵念的故蔡国公言语。李世民蓦地回过神,问道:“你父亲哪里人士?是何名姓?可愿入朝为官?”

    风灵骇了一跳,忙端端正正地跪坐好,欠身回道:“家父江南道江都郡人士,顾姓字云鹤,家父早年经商,如今年纪已长,且生性淡泊,族中事务尚不大肯理会,将商事托付风灵兄妹二人,只在族学中教授顾氏子弟念书,入朝为官决计不成的。”

    “顾云鹤……”李世民将那名字反复念了两遍,不无遗憾地点了点头:“是了,闲云野鹤,听着也是个散淡人,终是不该为难。怎的堪用之人清风傲骨,皆不肯出仕,你父亲如是,玄奘法师亦如此。”

    提及玄奘法师,风灵禁不住道:“玄奘法师乃侍佛之人,出离俗尘,怎会出仕?”

    “你亦识得他?”李世民疑道。

    “昔年在沙州敦煌城外的千佛洞,风灵有幸得过法师指点,只是风灵愚钝,至今未能彻悟。”

    李世民拈着唇边的卷须忆道:“沙州……确是,他确是在敦煌城上的奏表,请求进关。这样说来,沙州倒是个有趣儿的地方,交汇贯通皆在那处。”

    风灵不明就里,只当他所说的“交汇贯通”是指财帛钱货等天下之物,各色外域族人,便随口应和了几句,想了想,她又添道:“风灵的店肆如今已不在沙州,迁去了西州,圣人若是能出得宫,倒是不妨去走一遭。介时圣人白龙鱼服,风灵陪着圣人好好地在西陲边城顽逛顽逛,瞧瞧那些域外来的稀奇古怪之物,品品各色零嘴吃食,很是得趣儿。”

    李世民被她逗得纵声笑了起来,阿盛忍不住向殿内探了探头,弯起了唇角,多年不曾听到这样的笑声,到底是杨淑妃手段高明些,不知从何处寻来这样一位小娘子,怨不得后宫女子中,无人能及她位高权重。

    他招手唤过一名伶俐的小内监,附耳吩咐了几句,打发他往安仁殿递个话去,好教杨淑妃得知,顾娘子侍奉在侧,圣人果然心悦。

    笑了一回,李世民正了色,又重提了前话:“编纂西域商事细录,理经济策略之事,你再好好想想,想准了再来回朕。”

    风灵恭敬地应了声“是”,心里抱定了主意,绝不能应,兹事体大,免得自己力有不逮,祸害朝政,遗臭万年。

    ……

    次日有早朝,李世民虽有了些精神头,到底还未大安,下半晌早早地便歇了,风灵得以早回昭庆殿。

    杏叶和竹枝见她回来得早,忙命人去备热汤好予她沐浴。

    风灵入了净房,不许人跟着,独自褪去了衣裙踏入木桶内,木桶内的温热使得她心底不可抑制地怀念拂耽延同样温热的胸膛,她满脑皆是他在殿前的模样,清减了不少的身形,殿上那教她碎心裂肺的凝望……

    风灵搁在膝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在水中微微颤抖,眼泪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挤出,顺着面庞滴落到了水中,在热气氤氲的水面上砸出了一个小水坑。她恍惚间觉着有粗粝温暖的手摩挲在她的面颊上,拭着她的眼泪,手上带着怜惜和迟疑。

    她蓦地睁开眼,净房内热气喧腾,除了她,空无一人,她深抑的思念化出的幻境,竟是那般逼真,幻境破灭时又是那般令人失望。风灵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水中,眼泪混在热水中,极似温和的手掌拂在她的面上。

    她只能借此得一丝慰藉,偷一时的真情实意放纵,杏叶和竹枝,并那几个宫婢皆在这昭庆殿内,一旦从沐浴的桶里出来,重新换上衣裙,再打开净房的门时,她又该小心地掩藏起所有的心思,每行一步都要打着各种算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绢帕诉情

    天一****热起来,眼见交夏,圣人的身子骨也渐利索,尚药局的御奉自每两个时辰请脉,改成了一日三诊,汤药也换了方子。

    送至两仪殿的汤药经由风灵的手端至御前,风灵轻嗅药气,起码换了三回方子,汤药从浓墨般的色泽成了金褐色。

    因圣人气力渐复,风灵撤去了他手边的锦靠,原摆着锦靠之处,现堆叠起了好几摞子奏报,连朱砂也用得格外快了些。

    连日来,进出两仪殿的权臣似过江之鲫,换了一拨又一拨,李世民与臣下说话,或斥责、或赞许、或商议、或听禀,从不避讳风灵,她便在一旁默然听着,她虽未着宫服,却也穿得素常,自然无人留意到她这个小小的侍墨。

    不两日,她便发觉,圣人待她当真是迥异。先前她只当圣人一贯和善,不料连听了两日内朝议事,才觉出李世民的雷霆之势,不怒自威的锐视扫过,殿下一片肃杀,纵然是位高权重如长孙无忌、房玄龄者,勇于谏言如魏征者,在他的目光之下,亦不免退缩半步。

    太子与柳姡Я抢垂换兀悠逞弁缌槭谭钤诰啵谰珊崦祭涠裕恍家还恕A鴬'耳聪目明,又时刻警惕着杨淑妃与吴王李恪的动向,因此早收着了风声,得知杨淑妃送了一名形貌酷肖当年英华夫人的女子进两仪殿。

    他早年不曾见过英华夫人,可英华夫人的盛宠他却是与那些宫中旧人一样,知晓得清清楚楚。自从某日昭庆殿忽然空置了之后,英华夫人与汝南公主便成了宫墙内的禁忌,再无人敢提及。他偷眼瞧了风灵几回,只觉灵秀柔糯,并不觉有多明**人,可圣心难测,他悄悄地在心底咒了杨淑妃一遭,毒妇当真是好手段,大约终有一日,他须得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个凭空而来、看似无争的女子。

    风灵在两仪殿见过拂耽延后不几日,便在承天门重又望见了他。彼时清晨,天色未明,风灵坐在步辇上,要赶着在李世民入两仪殿处置朝事之前先他抵达。承天门的宫墙边,两队佽飞正交班,换下的那一班,正是由拂耽延带领着。

    步辇从他身边行过,风灵隔着步辇上的垂纱,贪婪地打量他沉毅的侧脸,可抬步辇的内监走得太快,只几息的功夫,便从拂耽延身边走过。

    风灵慌忙将手里的绢帕从垂纱缝隙中塞扔出去,轻薄的绢帕一脱离垂纱,恰遇了一股不知打从何处吹来的晨风,霎时飞扬了起来,打着飘儿落在了拂耽延的脚边。

    风灵借机唤停了步辇:“阿监且驻,帕子掉了,放下辇子好教风灵去拾回来。”

    四名内监将步辇稳稳地放下,为首的那名催她道:“顾娘子快些,时辰快到了,莫教圣人先到了两仪殿。”

    风灵胡乱点了点头,飞快地下了步辇,提裙朝承天门换班的那队佽飞小跑去。那一队佽飞见有宫眷跑来,皆不敢抬头直望,大多垂眼肃立。拂耽延才刚集了值夜佽飞的队,正要领队回去歇息,见有一条帕子飘飘忽忽地落在了他的脚边,却是从将将过去的那步辇上落下的。

    他弯腰拾起绢帕正欲上前奉还,直起身子,却见步辇上下来一名女子。天色尚暗,月色未退,昏暗迷蒙中只需一眼,他便认出那快步小跑来的女子,正是他未能成礼便遭离散的新妇。

    纵是坚冷刚毅如他,亦忍不住眼眶发热。那道单弱的身影在过往的数月中,曾多少次在他睡梦中朝他走来,时而急切,时而跃然,时而袅娜,时而惆怅,每每他探臂去想去揽她入怀中,却总揽了一臂虚空。

    此时她果真朝他走来,他却辨不清虚实,攥着绢帕发怔。

    风灵硬是忍下泪意,展开眉眼冲他微微一笑,盈盈屈膝:“这帕子原是风灵所有,多谢队正,还请队正归还。”

    拂耽延的目光竭力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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