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第3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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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是文物协会定段考试的通知书送到了!”
今天是二月二十四日,农历正月二十八,星期五。
此时正是中午午休时间,到处的人不算太多。
快递员小向刚刚给所有人打完电话,他松了口气,喃喃道:“今天的件怎么这么多啊……”
他负责的就是京师大学这个区域,一直送这边的货,也跟一些学生有些熟了。他站在自己的小巴车旁边,一边把车上快递搬到身边放下,一边跟熟悉的学生打着招呼。
“有没有我的件啊?”
“货发出来都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没有到啊。”
“我这有个东西要发出去,要多少钱?”
小向熟悉地回答着这些问题,还跟熟悉的学生开了几个玩笑。
大件小件全搬出来了,他又拿出一个筐,里面放着的全部都是文件类快递,排列得整整齐齐。
今天的件的确格外多,全部都多在这些文件上了。
一模一样的信封,全部都是快递公司制式的,一共三十二个。
小向特地看了一眼,信封上,寄件人的位置只有一个印章,曲里拐弯的红色字样,根本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收件人全部都是打印出来的,都是京师大学的学生,学院专业各不一样,收件地址倒很一致,全部都定在了历史学院行政大楼,倒是给小向省了不少事。
他好奇地拿起一个信封,晃了一晃,里面轻飘飘的,没什么声音。
“我叫苏进,请问有我的快递吗?”小向正面对着车门在琢磨,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名字有点熟,小向答道:“苏进?应该有你的,我看看……”
他转身抬头,猛地后退了一步,砰的一声撞在了车门上,被吓了一大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来了一大堆人,约有三四十个,刚刚说话的,只是为首那个而已。
他有点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一群大部分都是大小伙子,间中还有几个女孩子,这样站在一起,气势很有点吓人。
站在最前面那个年轻人很有礼貌地说:“我接到了你的电话,过来拿快递。”
“那,那他们呢?”
“也是一样。”
“哦……你们来得可真够整齐的啊……”
小向终于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开始凭印象翻起了快递。
“苏进,苏进,哦,在这里了!”他从文件筐里拿起一个信封,确认了一下,递给了这个年轻人。
然后后面又有一个人走上前来,道:“我叫徐英,也有我的吧?”
“徐英……”小向叨念了一下,也在那堆信封里找到了他的名字,递给了他。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巧巧地从筐里拿出下面那个信封。
小向惊道:“你干什么?”
那个人翻过信封表面,面无表情地说:“贺家,这是我的。”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张学生证,果然也写着“贺家”两个字。
“就算是你的,你也不能这样拿啊……”
小向一边嘀咕,一边接待剩下的学生。
渐渐的,他发现不对了,这一个个发出去的,全部都是筐里的文件。
而当最后一个信封发出去,他有点发呆。显然,这一批一模一样的信封,全部都是面前这些人的!
他真有些好奇了,明明知道不对,却还是凑到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年轻人身边,问道:“这哪寄来的啊?什么东西?”
那个叫苏进的年轻人也不避开他,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信封,一边回答他道:“是考试通知书,文物协会寄来的。”
考试通知书?
小向看着面前这些学生们脸上兴奋的表情,嘀咕道:“真不愧是京师大学的学霸啊,考试还这么高兴……”他这才注意到后面四个字,迅速把它跟前面的联系在了一起,“文物协会的?是定段考试?!”
他看见苏进打开快递公司的制式信封,从里面倒出了另一个……信封。
这一个跟前一个显然大不一样,它用一种特殊的纸制成,就算小向对此一窍不通,也看得出来,这纸颜色之润泽、纹理之细腻,远不是普通纸张能比得上的。
那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柔和温润的纸的角落,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字。
小向喃喃念道:“君子……”第三个字他不太认得出来,停顿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念下去,就听见面前这个气质温和的年轻人,轻声缓言地把后面续了出来。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小向说不出来,却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年轻人眼眸深黑,内中却带着异样的神采,仿佛这一句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让他恍然间有些出神。
小向忍不住回头,看见周围的其他学生也纷纷把信拆开了。
每个制式信封里面,都是这样一个信封。
每个信封的角落里,都写着这样一句话。
三十一封信,三十一句话。每一句,全部都是亲笔书写;每一个字,都端端正正,宛然如初。
“文物协会……”小向喃喃念了一遍。突然间,他对文物修复师这个职业,有了一些全新的、莫名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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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5 真伪薛涛笺
显而易见,制式信封里面这些,才是文物协会正式的信函。
这个信封由澄心堂纸制成,上面那行馆阁体小字写得极为工整,像是印刷上去的一样。苏进看着这行字,感受到里面的平和冲淡,心里也像是饮了一杯清茶一样,无比宁和。
他又反复念了两遍那两行字,把“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在心里重复了两遍,才若有所悟地抬起头来,看向其他社员。
可能,我对文物协会的某些看法,应该重新定义了。他这样想着。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旁边一个社员好奇地问道。
他并非出身中文或者历史系,苏进也一直教导他们,有问题就直问,不要多想。所以他问得也很寻常,并不以此为耻。
苏进道:“这是论语里的一句话。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他徐徐把这句话念出来,声音里自然而然带着一种动人的韵律,让人回味无穷。
“文物协会把这句话写在上面,是什么意思啊?”又有人问道。
苏进道:“这句话最常见的解释是:君子行事致力于根本,根本确立了,正确的道路就生发出来了。不过它还有很多种释义,具体哪一种才是正常的,说法一直不定。你大可以根据你自己的想法去解释,至于文物协会的……”
他低头看了手中的信封一眼,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
他把信封翻过来看了一眼。封口处有一个红色的印章,上面是“华夏文物协会”六个篆体字,古朴而优雅。印章线条清晰,疏密有致,一看就是高手雕刻而成。印泥均匀滑腻,带着微微的香气,品质也很不凡。
苏进打开信封,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笺纸,长四寸有余,宽约三寸。纸质轻薄,光洁细腻,被染成了一种浅青色。纸的右下角画着一张小画,画的是一根玉如意,纯用水墨勾成,却颇有意韵,似乎还带着一丝美玉的润泽之意。
小画旁边用朱砂写了一个“定”字,字体跟左边的那两排一模一样。
“苏进小友如晤。闻君将入吾辈,喜不自胜。二月初二惊龙抬头,请于南郊圜丘坛一会。吾当扫榻相迎,坐而论道,不亦快哉!”
这话语亲切洒脱,仿佛一个和蔼可亲的老者当面在跟自己说话。但这楷书的笔触却是十足的锋锐,几乎有刀兵之意。
这时,天工社团其他社员也纷纷打开了自己的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全部都是这样的笺纸,大小差不多,颜色各不一样。有粉红、有明黄、有深青、有铜绿,数一数,一共有十种颜色。
每一张笺纸上都画着一幅小画,用毛笔写着类似的邀请文字。很明显,这些书画不是一个人完成的,字体有行书、有楷书、有汉隶,笔迹各不一样,但每一份,都仿佛一件小而精美的艺术品,带着极其雅致的美感。
徐英把这张纸翻来覆去地看,惊道:“全是手写的,不是印的!”他又扒着岳明的看,“你的也是!”
旁边的社员也非常惊奇,相互传看。
这些小画画的基本上都是文物,虽然只是写意,却完整地表达出了文物本身的气韵,让人望而忘形。
天工社团的学生们跟着苏进磨练了这么久了,还是有些眼力的。岳明道:“这是大师手笔啊……文物协会出手真是不凡!”
魏庆细细抚摸着信笺的表面,皱眉道:“这纸张,感觉跟平常的不太一样啊。”
他所说的平常,可不是普通人寻常见到的胶版纸、道林纸之类,而是苏进专门提供给他们观察记忆的文物用纸。
苏进微笑着向他点点头,问道:“你再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魏庆的五官非常敏感,以前也往往能通过手感发现一些别人留意不到的东西。他又抚摸了一阵子,还放到鼻端闻了闻,道:“这颜色是后面染上去的,好像是花香。而且这造纸方法感觉也很古老,我记得……应该是宋朝以前吧?”
苏进向他嘉许地笑笑,点头道:“你观察得很对,这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仿造的薛涛笺。贺家,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薛涛,是唐朝时期的一名诗妓。”遇到这种时候,贺家绝不会像平时那样吝惜自己的语言。
他面无表情地介绍道,“她也是一位相当出名的唐朝女诗人。她幼年丧父,16岁落入娼藉,居于蜀都浣花溪畔。她幼有诗才,之后容姿既丽,又通音律、善辩慧、工诗赋,与白居易、张籍、刘禹锡等诗人关系很好,常常举行诗会。她最出名的,还是制作了薛涛笺。”
他果然像一个人形计算机一样,凡是看过的内容基本上都能过目不望。更何况,自从对文物修复产生兴趣,加入天工社团之后,他又专门阅读了很多这方面的典藉。苏进随便提个关键词,他就能朗朗上口,全部说出来。
“当时的纸比较大,用来写律诗或者绝句,既不美观,也浪费纸。薛涛对纸张要求比较高,选择其中纸质细腻、融墨如意的,把大纸改成小纸,更加合用。后来,她出钱自赎之后,在浣花溪畔定居,雇工匠办起了造纸工坊,开始进行更多尝试。”
“她根据前人染纸的原理,用芙蓉花为原料,制造彩色笺纸。之后还发明了涂刷加工方法,用红花中采取染料,加入胶料配成涂料。她制作的彩色笺纸十张一扎,一共有十种颜色,被称为薛涛笺,又叫松花笺。”
他面无表情地向苏进一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
苏进微笑着听着,说:“中间有些不太对的地方,但大致也就是这样了。”
贺家一怔,抬头道:“书中所记,的确如此。”
苏进摇摇头道:“那就是书上记错了。十色笺是蜀笺的一种制法,但蜀笺,可不止一种薛涛笺。有一种说法,十色笺是宋代谢景初受薛涛的启发,在四川益州加工而成的。”
贺家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他张了张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去。
苏进带着笑道:“笺,其实就是纸。古人一般把篇幅比较大的纸张叫纸,把制作精良、尺幅比较小的称为笺。大家都知道,纸是东汉时期蔡伦造的,制笺方法大致是从唐朝开始。薛涛把笺纸上加上了颜色和花纹,后来随着雕版、印刷技术的改进,花样越来越多。譬如北宋记载的一种‘砑光小本’,就是先用沉香木刻上山水花鸟兽等图像,然后把纸蒙在上面,用生蜡或者光滑硬物,反复碾磨纸面,沉香木版上的图像就会留在纸上了。”
徐英眼睛一亮,插嘴道:“这种我小时候也玩过的!我拿纸蒙在硬币上,用铅笔涂啊涂啊涂,纸上就有硬币的花纹了!”
苏进笑着向他点点头,说:“这其实也是一种拓碑的方法,跟砑光小本的制笺法,的确也是共通的。”
岳明突然道:“古人玩的这些东西,其实就是纸张工艺吧?现在印刷也有的,烫金啊、镂空啊、击凸啊……之类的。”
苏进点头:“你说得对,本来也是一样的,就是古代的制纸工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