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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烟波蓝_简媜-第4章

小说: 烟波蓝_简媜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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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曾经扶醉长饮过三个月白风清的竟夜; 非为酖酒;不是征逐; 种种分流乖巧作张作致; 只为酬答朋友的义气与关情。而在无上的放逸、纵情之后; 第四天;伊依旧谨慎早起; 收敛整齐这身心; 高视正步迈进生之战场; 非常地自爱自持。 

一回相见;伊穿着素底染草书的连衣裙; 写有吉祥如意什么的。坐在计程车里;我们有意调侃才女; 便自装模作样品评一番; 左打量右端详 伊身上龙飞凤舞的草书; 一字字争着相认; 从胸前曲曲折折凝望到腰腿; 止住; 故作糊涂: “ 咦;这是什么字?写写看! ” 

叶子遂伸指在伊腿上有模有样的划来描去; 又凑近细看;那女子犹自懵懂问:“怎么样;这字不错吧?” 

叶子的笑意飞上了嘴角; 志铭的喜心浮上眉梢; 相视颔首:“ 不错不错;这又是什么字?再来!” 

叶子重新摇头晃脑轻指慢划; 笑意更深更浓了; 晱晱眼,志铭一旁拼命憋住气; 睒睒眼; 竖起拇指欢赞:“好字!好字!” 

那女子宛如金刚端坐; 一任叶子的魔指在粉腿间往上划; 向下勾;左去一横;右出一撇; 豆腐豆腐的游走滑溜而浑然不觉; 犹自天真未凿的问:“ 这字有意思吧? ” 

  那女子依然脸不红气不喘;一派正大光明的仰脸问:“这是什么字啊?” 

哗啦哗啦;千江水脉脉流; 流到洼处是低平; 流到岩间是高平; 流来流去一样平; 这女子摄心摄受自有伊的尺度与分寸; 自如自在得令人奈何不了。 

  《 警世通言》里;写唐玄宗初见李白 “ 如贫得宝;如暗得灯;如饥得食;如旱得雨”; 你若是在伊的内心的最深最亲处与伊肝胆相照; 识见伊如飞云之高千仞的玲珑与清明; 便能有这般如盲人忽然眼见光的大喜大悦; 除非很亲很相知; 伊不会对人说一个内心字; 亦向来不在无情意的人面前笑; 你若出门办事; 伊会把你挽了又挽;望着地上低语叮咛:“ 酒店里容易打架;赌场里一准输钱; 黑街那边更去不得呢;去不得!” 然后依着门边目送你渐行渐远; 周到、细心、体贴;又另外有一种滋味; 伊的自明自许大抵如此。 

  一回谈到诗人痖弦;说着说着就想起袁则难形容他的神采:“ 痖弦象是泥金笺上的颜真卿体; 从容中隐隐有贵胄之气象。” 

我击节;引为画人画骨之深识; 伊默然; 慢慢把额发掠过一边; 眄兮睐兮轻声说:“痖弦呢;他如今是 ‘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了!” 

天心即转的一句话;活脱脱生化出一个雰满面而又神游八级的不死诗人;真正是水清见底的洞彻语; 伊的自信自觉亦如此了得。 

  《惜生》书中; 伊能把为生命线编书的辛瘁化为祈愿; 愿“折一段月光作芦笛;吹给心情暗哑的人听”; 亦是伊的女儿情怀在苦海里泅泳逃生的伊; 总不忘灯塔的光亮; 也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想念的人。 一回伊亲手裁布;染色; 做了个枕套;挥毫大书: “不动不静;使生命恒如朝云绚丽; 又似晚星清高”; 绣写精巧; 看到的人都说伊慧心不在笔墨; 内而身心空; 外而万物空; 正是清明在躬的素心女子。 

什么是痴情? 什么是锦心? 什么是素人? 如简嫃者是。 

试问简嫃尊意如何? 曰可可可;低头向暗壁; 千唤不回。。。。。。 

但愿世智聪辩不近伊的身; 醇也好; 淡也好; 伊都是中国文学里一瓢“在山水清;出山水清”的甘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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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裂帛(简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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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 

近郊山头染了雪迹,山腰的杜鹃与瘦樱仍然一派天真地等春。三月本来无庸置疑,只有我关心瑞雪与花季的争辩,就像关心生活的水潦能否允许生命的焚烧。但,人活得疲了,转烛于锱铢、或酒色、或一条百年老河养不养得起一只螃蟹?于是,我也放胆地让自己疲着,圆滑地在言语厮杀的会议之后,用寒鸦的音色赞美:“这世界多么有希望啊!”然后,走。 

直到一本陌生的诗集飘至眼前,印了一年仍然初版的冷诗,(我们是诗的后裔!)诗的序写于两年以前,若洄溯行文走句,该有四年,若还原诗意至初孕的人生,或则六年、八年。于是,我做了生平第一件快事,将三家书店摆饰的集子买尽——原谅我卤莽啊!陌生的诗人,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然而,当我把所有的集子同时翻到最后一页题曰最后一首情诗时,午后的雨丝正巧从帘缝蹑足而来。三月的驼云倾倒的是二月的水谷,正如薄薄的诗舟盛载着积年的乱麻。于是,我轻轻地笑起来,文学,真是永不疲倦的流刑地啊!那些黥面的人,不必起解便自行前来招供、画押,因为,唯有此地允许罪愆者徐徐地申诉而后自行判刑,唯有此地,宁愿放纵不愿错杀。 

原谅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身的寻日布衣,把你的一品丝绣裁成放心事的暗袋,你娴熟的三行连韵与商簌体,到我手上变为缝缝补补的百衲图。安静些,三月的鬼雨,我要翻箱倒箧,再裂一条无汗则拭泪的巾帕。 

我不断漂泊, 

因为我害怕一颗被囚禁的心 

终于,我来到这一带长年积雨的森林 

你把七年来我写给你的信还我,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易的事了。 

约在医院门口见面,并且好好地晚餐。你的衣角仍飘荡着辛涩的药味,这应是最无菌的一次约会。可惜的,惨淡夜色让你看起来苍白,仿佛生与死的演绎仍鞭笞着你瘦而长的身躯。最高的纪录是,一个星期见十三名儿童死去,你常说你已学会在面对病人死亡之时,让脑子一片空白,继续做一个饱餐、更浴、睡眠的无所谓的人。在早期,你所写的那首《白鹭鸶》诗里,曾雄壮地要求天地给你这一袭白衣;白衣红里,你在数年之后《关渡手稿》这样写: 

恐怕 

我是你的尸体衣裳 

非婚礼华服 

并且悄悄地后记着:“每次当病人危急时,我们明知无用,仍勉强做些急救的工作。其目的并非要救病人,而是来安慰家属。” 

你早已不写诗了,断腕只是为了编织更多美丽的谎言喂哺垂死病人绝望的眼神。也好让自己无时无刻沉浸于谎言的绚丽之中,悄然忘记四面楚歌的现实。你更瘦些,更高些,给我的信愈来愈短,我何尝看不出在急诊室、癌症病房的行程背后,你颤抖而不肯落墨讨论的,关于生命这一条理则。 

终于,我们也来到了这一刻,相见不是为了圆谎为了还清面目,七年了,我们各自以不同的手法编织自己的谎,的确也毫发未损地避过现实的险滩。唯独此刻,你愿意在我面前诚实,正如我唯一不愿对你假面。那么,我们何其不幸,不能被无所谓的美梦收留,又何等幸运,历劫之后,单刀赴会。 

穿过新公园,魅魅魑魑都在黑森林里游荡,一定有人殷勤寻找“仲夏夜之梦”,有人临池摹仿无弦钓。我们安静地各走自的,好像相约要去探两个挚友的病,一个是七年前的你,一个是七年前的我,好像他们正在加护病房苟延残喘,死而不肯眼目,等亲人去认尸。 

“为什么走那么快?”你喊着。 

“冷啊!而且快下雨了。” 

灯光飘浮着,钢琴曲听来像粗心的人踢倒一桶玻璃珠。餐前酒被洁净的白手侍者端来,耶稣的最后晚餐是从哪儿开始吃的? 

“拿来吧,你要送我的东西。” 

你腼腆着,以迟疑的手势将一包厚重的东西交给我。 

“可以现在拆吗?”我狡诈地问。 

“不行,你回去再看,现在不行。” 

“是什么?书吗?是圣经?……还是……真重哩!”我掂了又掂,七年的重量。 

“你……回去看,唯一、唯一的要求。” 

于是,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与你晚餐,我痛恨自己的灵敏,正如厌烦自己总能在针毡之上微笑应对。而我又不忍心拂袖,多么珍贵这一席晚宴。再给你留最后一次余地,你放心,凄风苦雨让我挡着,你慢慢说。 

“后来,我遇到第二个女孩子,她懂得我写的、想的,从来没有人像她那样……”你说。 

“我察觉在不知道的地方,有一种东西,好像遥远不可及,又像近在身边;似在身外,又似在身内,一直在吸引我。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或许是使得风景美丽的不可知之力量;或许是从小至今,推动我不断向前追求的不能拒绝之力量;或许是每时刻我心中最深处的一种呼唤、一种喜悦、一种梦;或许是考娄芮基(coleridge)在他的《文学传记》所述的‘自然之本质’,这本质,事先便肯定了较高意义的自然与人的灵魂之间,存在着一种‘关联’……想着,想着,《关渡手稿》就在这种心境写下来。……”年轻的习医者在信上写着。 

“她懂你像你懂自己一样深刻吗?”我问。 

“我试着让她知道,我为什么而活。”你说。 

“来此两个多星期,天天看病人,跟在医院无两样。空间多,看海与观星成了忘我的消遣。我很高兴能走入‘时间’里面去体会时间的分秒之悸动,圣经写说,人生若经过炼金之人的火及漂布之人的碱,必能尝到丰溢的酒杯,于是我更能体会濒死病人的呻吟,可以真实地走过病眼深水的波浪洪涛。 

在‘你的瀑布发声,深渊就与深渊响应’之际,虽然长夜仍然漫漫,我仍旧守候在病人的身旁,守候着风雨之中的花蕾,守候着天发亮的晨星……这是我衷心想告诉你的……”在东引海边的军营里,有一封信这么写。 

“为了她我拒绝所有的交往,我告诉另一个女孩子,我在等人;她哭了,也嫁人了。”你颓唐起来。 

“啊!”我说:“这个女孩子真是铜墙铁壁啊!是你不能接受她是个非基督徒,还是她不能接受你的主?” 

“我曾由只要去爱不是去同情的初学者,变成现在差不多以make money为主的医匠。我甚至陷在希望借研究与学术发表演讲来满足内心好大喜功之欲望里而不可自拔,我甚至怕自己突因某种原因而死亡(很多医师因工作太累,开车打瞌睡而撞死)。目前,我正在钻研一种‘内生性类似毛地黄之因子’,我渴求能在两年内把它分析出来公诸于世,以满足一己暂时的快感……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渴望婚姻,但也害怕婚姻带来的角色改变,我是痛苦的空城。直到,我碰到了一位‘女作家’,我非常喜欢和她做朋友,但我的直觉和教会及所有的人认为我不能和一个非基督徒结婚。我相信我有能力做她的好朋友,但我不知道能否做她的好丈夫?我不能接受夫妻因信仰所发生的任何冲突,我又很希望这位女作家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当然希望结婚的对象也是基督徒……我可能选择独身,我是矛盾的人。”第四十二封信写着。 

“的确,”我啜饮着烫舌的咖啡:“天上的父必然要选择他地上的媳,如同平凡的妇人也想选择她天上的父。” 

“我不懂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她真是铜墙铁壁!”你说。 

“她或许了解你的坚持,你却不一定进得去她固执的内野。你们都航行于真理的海,沿着不同的鲸路。你只希望她到你的船上,你知道她的舟是怎么空手造成的?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她。如果你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贵,如果她为你而弃舟,她将以一生的悔恨磨折自己。的确,隐隐有一种存在远远超过爱情所能掩盖的现实,如果不是基于对永恒生命衷心寻觅而结缡的爱,它不比一介微尘骄傲。你们曾经欢心惊叹,发现彼此航行于同一座海洋;现在,却相互争辩,只为了不在同一条船上。假设,她愿意将你的缆绳结在她的舟身,不要求你弃船,那么你能否接受她的绳,不要求她覆舟?如果比身并航也不为你的宗教所允许,你只有失去她,永远的失去她。” 

“我是一个失败的证道者!”你喟然着。 

“不!”我说:“如果你不曾成功地摊开你的内心,她早就成为你痛苦的妻。当你朗诵诗篇二十三给她:‘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你要相信,她才答应自己去寻找另一处无人到过的迦南美地。 

如果她在你心中仍然美丽,就是因为这一身永不妥协的探索与敢于迎战的清白足以美丽。她一生不曾侍奉任何的主,而她赞美你,等同赞美了上帝。你信仰了主,你当终生仰望,你既然住着耶和华的殿,享有他赐予的粮,你何苦再寻一座婚姻的空壳?我只听说有人千方百计将他的茅屋改成宫殿,未曾闻过在宫殿里另筑茅屋。你成全了她走自己的义路,这是你赐她最大的福音。她住在她那寒伧的磨坊,无一日不在负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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