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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心灵体操_刘心武-第47章

小说: 心灵体操_刘心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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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没有憔悴的女儿,则枯干了的红莲花瓣,何必常夹在诗集中呢?〃夏丏尊的《猫》写家中爱猫失踪死亡后,〃在昏黄中独自徘徊。日来已失了联想媒介的无数往事,都回光返照似的一时强烈地齐现到心上来。〃沈从文的《箱子岩》写到一群与自然融合生存的船民,〃听到他们谈了许久,我心中有点忧郁起来了〃,意识到〃一份新的日月,行将消灭旧的一切〃。卞之琳在《尺八夜》里写自己幼时读了苏蔓殊那〃春雨楼头尺八萧,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的诗句,〃不知道小小年纪,有什么了不得的哀愁,想起来心里真是软和得很。〃而经历与陈荒煤很相近的何其芳以文句艳丽雕琢的少作《秋海棠》入选,更明白地写出〃这初秋之夜如一袭藕花色的蝉翼一样的纱衫,飘起淡淡的哀愁。〃

    从上述〃只取一瓢饮〃的小选集已不难看出,上世纪的许多美文,都含有〃淡淡哀愁〃的成分,鲁迅先生的小说有《狂人日记》那样的呐喊调式,有《阿q正传》那样的调侃文体,但《伤逝》这题目和开篇第一句,以及文末〃初春的夜,还是那么长〃等抒情句式,不知别人读来是何感觉,我反正是咀嚼出了淡淡哀愁的滋味,还有他那散文集《野草》里的《风筝》等篇,也都有同样韵味。

    淡淡的哀愁,也就是忧郁、惆怅、伤感的情绪。致力革命的革命者和致力扑灭革命的反革命者,他们处在激昂的亢奋的生死搏斗的情绪中,那的确是容不得半点哀愁、忧郁、惆怅、伤感的,任何那样的星火情绪,都可能导致心慈手软,从而一着错、满盘输。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革命力量与反革命力量在大决战的情势下,也会考虑到对付中间势力的策略,一种策略是〃凡不公开反对我的都可视为朋友〃,一种策略是〃凡不站到我一边的均视为敌人〃,也往往两种策略交替或交融使用。

    在尘埃落定后,革命者所解放的领域里,革命领袖的情绪一旦软化,则社会春风融融,而一旦超常坚硬,则会导致席卷全社会的狂风暴雨。反革命势力盘踞的地盘上呢,也会有因掌权者心硬而放大〃格杀勿论〃圈,以及心软而解除大禁的情况出现。从这个角度看,对社会、历史起关键作用的大人物,还是在其硬心肠里掺合进一些软心肠,忽而忧郁一下、惆怅一点、伤感一点,也就是偶有点淡淡的哀愁,对芸芸众生较为有利。这种想法是否属于历史唯心主义?理论上不去探讨,我只知道,大概是1973年,忽然上面传下急令,要解放上海的〃反革命黑线人物〃贺绿汀。负责监管贺的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传达是真的,贺是〃文革〃一开始就揪出来示众的典型坏蛋,铁案铸定,岂能翻案?但也容不得监管人员细问,什么想得通想不通,立即放人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后来才知道,就是发动〃文革〃的领袖忽有一天哼了几句《游击队歌》,这歌子很不错么!作歌子的人在哪里呢?

    你看,人性中的软东西起了救人一命的作用,也不仅是一个人和一家人获救,比他更心软或者说一直是软心肠的重要人物,也就趁势以此为例,为一大批类似贺绿汀那样的人物落实了政策。人性也在书写历史,这是我想表达的一个意思。人性里的软和成分,比如体现于虽然鲁迅视其为死敌,但因为你曾经给过大洋鼓励我们留学,那就即使在〃破四旧〃的腥风血雨里,也下指示要给你精印线装本的《柳文指要》,这类的人情味儿;比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喟叹;比如在睡衣外面套上大衣匆匆赶到八宝山出现于追悼会,并慈蔼地慰励遗孀;比如忽然忆及当年同案被整,顿生赦免之心而大赞〃人才难得〃……以至于还有〃我到哪里去离婚啊〃的悲叹,凡此种种,即使还算不得淡淡的哀愁,其实离得也不远了。这样的情绪,因其人具有巨大的辐射力,而由此辐射出后多有良性效应,说一句弥足珍贵,不过分吧。

    但真正将淡淡哀愁作为自己基本情愫构成的,还是社会上的中间人群,从政治上说是中间人物,从经济上说是小资产阶级或中产阶级,从文化上说基本属于精神贵族。

    1988年,我在当时《文艺报》上开了个〃一叶之见〃的专栏,大体上每周发表一篇,其中有篇是《淡淡哀愁今何价》。我那时这样分析:淡淡的哀愁情怀系由下列因素构成:一,个人在时代面前的惶惑,小悲欢中的小失落,使人生出一种惆怅和悲凉;二,个人在命运面前的无力,对变故和冲击无法承受,因而期望着温情和怜悯;三,个人在群体中的迷失,认同中的窘境,希求以一种自慰来取得心理平衡。今天看来,这个分析如果只针对特定的人群,也就是小资产阶级的成员,还是适用的,但缺陷是没有把这种情愫作为人性深处的普遍存在加以揭?。从上一段我斗胆对大人物的分析即可知道,我对软性情绪的认知目前已经超越了16年前。现在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淡淡哀愁之类的情愫是每一个体生命的人性深处都有的,只不过在所有的人里面,小资产阶级或者说中产阶级人士最容易将其自觉地释放出来。而既然是人皆有之的情愫,有关它的描述也就需要再加修正,至少需要在上面三点之外加以补充,比如指出从中可以生发为一种怜悯之心,或者说是宽恕之心。

    在16年前那篇文章里,我已经指出〃淡淡的哀愁〃作为一种情愫虽然从政治上已经不再是罪衍,但在社会上却价位不高,并不怎么招人待见,我还试图解释其被社会轻视的原因,但我在文末却有这样的猜测:〃淡淡的哀愁眼下是行情自然下跌,但谁又敢于断言,螺旋形上升到新水平的淡淡的哀愁,绝不会又大为风行呢?〃

    很遗憾的是,16年过去,我期待的〃螺旋形上升到新水平〃的〃淡淡的哀愁〃并没怎么冒头更没有大为风行。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位已经将〃四个一〃的生活状态朝〃四个二〃提升的白领女士,她的自言〃典型〃,就说明着这种情愫即使在最应该具有的新兴小资产阶级或者说中产阶级又或者说是小康人士或成功人士或先富一步的人群里,仍颇稀缺,行情并未看涨,这确实是个值得注意的社会现象。

    过去在我们社会里,包括〃淡淡的哀愁〃在内的〃小资产阶级感情〃或者说〃小资产阶级情调〃之所以贬值甚至被判定为负面的毒物,是来自极左的意识形态和〃反右〃、〃文革〃那样的政治运动,而现在这方面的压抑已经基本上不复存在,那么,究竟又是什么因素使得人性深处的这一潜流,不能坦然地涌溢到表层,并在社会文化情绪的总构成里,获得足够的份额呢?

    我想到的因素,首先是市场经济下的激烈竞争。我们在市场经济方面有补课的情势,而且有点恶补的味道,当然我们是在搞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谁也不愿意把西方历史上和时下的市场竞争的那些弊端引进。我们都记得马克思和恩格斯对法国文豪巴尔扎克《人间喜剧》的评论,他们一方面指出这位作家政治立场的反动——他是站在没落贵族的立场上反对工业革命所引发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突飞猛进,但同时又激赏这位作家对资本主义积累初期那种乱象的揭露入木三分——他写出在激烈的生存竞争中,人际间那些温情脉脉的面纱如何被一一粗暴地撕破、人性的黑暗面如何汹涌地奔流出来。是否我们虽尽力避免,而且也确实避免了若干市场经济的弊端,但在维系人际的温情、特别是维系人心的软和度上,却还是很遗憾地留下了不小的疏漏?

    我的调查研究毕竟不够,抽样做个案分析也难,即如那位能跟我喝下午茶聊天的白领女士,尽管最近也还跟我通过电话,态度十分友善,甚至表示愿意再跟我探讨淡淡的哀愁问题,但她和夫君以及他们那个社会群体的人士,可以说是每天都忙得四脚朝天,睡的是昨天的觉,花的是明天的钱,视生活为明争,视人际为暗斗,事事讲究的是可量化的〃效益〃,哪里真能拨宝贵时间和论价出让的精力,来配合我做这种〃难以上市〃的〃高雅研究〃?

    但无论如何,我心中却总还是有一种企盼,那就是向所有愿意听我提问的人士提出这个问题:你有淡淡的哀愁吗?并期待着有所反应。对于实在没有工夫跟我细讨论的人士,那我恳请他们至少能以画勾方式,来简答以下问题,我想我总有办法回收这些答卷,并把我早已开始的关于〃淡淡的哀愁〃的研究进行到底。

    下面就是我的问题:

    你听说过或读到过〃淡淡的哀愁〃这个提法吗?

    □听到过□读到过□以前从不知道

    你觉得自己曾有过淡淡的哀愁吗?

    □似乎有过□肯定有过□从未有过

    你对淡淡的哀愁的直感是:

    □感到肉麻、起鸡皮疙瘩□觉得有种诗意在里面□陌生、可疑□是精神贵族的奢侈品、无病呻吟□没反应

    你对淡淡的哀愁的理性判断是:

    □很可笑□很无聊□很糟糕□莫名其妙□能理解□可包容□很美好不可或缺

    以下的哪些文艺作品里,你认为有淡淡的哀愁:

    □鲁迅的小说《祝福》□巴金的长篇小说《家》□电影《红高粱》□电影《霸王别姬》□电影插曲《让我们荡起双桨》□校园歌曲《同桌的你》□罗中立的油画《父亲》□昆曲《牡丹亭》□芭蕾舞剧《天鹅湖》

    你觉得那些一定程度上能掌握你命运的人士,他们能有淡淡的哀愁(不一定让你直接感知到),对你而言是:

    □有好处的□有坏处的□无所谓的

    你觉得你的配偶,以及其他最亲近的人,如果一点也没有淡淡的哀愁这一情愫,你会:

    □失望□庆幸□无所谓

    你认为人性深处都会有软和的情愫吗?

    □不□是的□无法确定

    以下这些与淡淡哀愁接近或相联的情绪,哪些你曾产生过:

    □惆怅□伤感□忧郁□怀旧□喟叹

    如果时下的中国淡淡的哀愁这一情愫在中产阶级里面首先风行起来,然后多少影响、渗透到强势与弱势的两头群体里,你认为是:

    □有利于促进社会亲合□无利于促进社会亲合□有害于促进社会亲合□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你认为在以下哪种情况下,应该自觉地将淡淡的哀愁一类情绪压抑收敛:

    □外敌侵入国土□面对贪官污吏□置身激烈的竞争、面对竞争对手□想到背叛自己的人时

    你认为对淡淡的哀愁做一番探讨是:

    □必要的□吃饱了撑的□有害的□不可能有解的□可笑的□可耻的

    好,我终于完成了这篇文章,谢谢你耐心地读它。



 献给新冬第一片雪花的絮语

    尽管有着对春草的企盼,我却愿把絮絮的心语献给新冬的第一片雪花,因为我深知北方大地惟有经过瑞雪的滋润,才更利于第一针绿芽鲜碧地萌生。

    常有采访者问我:你对自己哪个作品最满意?一般取巧的回答是:对已经写出来的都不甚满意,最满意的可能是即将发表的或正写作中的。我却要坦率地说,我自己最满意的是由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年第一版、2004年第二版的长篇小说《四牌楼》。我以后可能再也写不出超过它的小说。也常有记者问我:你的小说是否属于〃京味文学〃?我总这样强调:我不刻意追求〃京味〃,尤其不刻意去展现所谓的〃老北京味儿〃,我的小说所展现的,从时间来说更多的是现在时;从人物来说,我总是要发现在这个空间里面出现的新的生命现象,我对这个关注得更多。我不是一个专门去写比如说〃八旗子弟〃、写老北京的老风俗,不是这样一个作家。这些东西作为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生活资源、写作资源,我也加以利用。但在我的舞台的这个灯光所照亮的主要的人、主角,是一些新的生命。我现在写下这些文字,不是想总结什么写作经验,我是想梳理出自己的人生态度——我知道自己是有极限的,支撑我继续往下跋涉的不是新的制高点,而是对新生活新生命不衰的观察兴趣。

    每个作家的写作有不同的资源取向。比如有的年轻作家,他可以写一个旧社会的妓女的生活;他根本没有经历过军阀混战的局面,他可以写军阀混战时期的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那是他的创作自由。我的写作,我的作品里面的人物、故事基本上是与我共时空的,比如我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最新小说集《站冰》,里面最长的一个中篇小说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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