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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中国散文年度佳作_耿立-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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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克的打扑克,下象棋的下象棋。

  小周在铐他的时候好像反应到什么,说了一句“哦,他‘练过的’,会缩骨法”,便把铐子铐死了。我们听到“练过的”“呀呀”叫了几声,很痛苦呢。

  我们的扑克象棋和往常一样有输有赢。我们一个个又去吃了饭,我们吃完熟人的饭便回到了派出所,我们回到了派出所,就要教育小偷,警告小偷,我们觉得不搞节目加演了。但是先上到乒乓球室的小周突然像是被打劫了的妇女一样,尖声大叫:“他跑了!他跑了!”

  我怀疑全洪一四万群众都听到了这声惊呼。我们的面子就这样一下丢尽了。我们的红色从面颊扩展到下巴、脖子、胸膛、肚腹,一直扩展到脚趾——哪怕那里有脚气,它一样还是有自尊心的。

  我们像猎狗一样,从乒乓球室一个个跑出来,然后四散奔走,往尽可能的逃跑路线追去。其中小柯跑了一半又跑了回来,拿了一个手电又跑出去了。

  我们跑了很久,我们查遍了芦苇根,我们问遍了路人,我们觉得每一寸地皮和每一个百姓都在作对,他们拒绝承认这里跑掉了一个人。

  我们一个个拖着自己的脑袋往回走,我们被失败的情绪感染了,我们抽打着自己的脸,在问彼此身上带了后悔药没有。小周和我只说了一句话:“他还真是‘练过的’。”我也只对小周说了一句话:“他真的会缩骨法。”

  我们走到派出所的时候都笑了,因为我们发现“练过的”正扒在二楼和一楼之间的墙体上。小周大喝一声:“下来!”

  “练过的”说:“不敢下。”

  “为什么不敢下?”

  “我还没证明完。”

  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他倒是要证明什么呢?过了一会儿,“练过的”

  跳了下来,拍拍手就说:“我要证明自己有壁虎的能力,我在上边贴着墙贴了五分钟。”

  我们看了一下,确实。

  我们四个人一人分管“练过的”一只四肢,把他抬进了派出所。我们没有打他,没有骂他,我们给他上了一杯茶,问道:“你为什么要溜?”

  “练过的”依旧颤抖地回答:“我要证明给你们看,我有缩骨法的。”

  后来这个“练过的”小偷一直钻到我脑袋里就是因为这句话。这个分不清男人和女人,但分得清长官和百姓的白痴,这个睡过山睡过河睡过田睡过猪棚的白痴,这个除了游荡无事可干的白痴,这个白痴,他尊重他每一个需要证明是他自己的机会——否则他就寂寞死了,他就恨不能把自己丢到空中去撞,去甩,去抽。

  但是我现在只想孤独地随水流淌走,淌到哪里算哪里。

  (这篇有谎言,小偷其实是被我们用梯子顺下来的)

  巨牛×的吉普车

  1997年8月31日,一天内,我经历了天蓬元帅经历的一生。我在省城被告诉没有留住,两小时后我在地委教育局拿着盖好章的派遣证,回到县城。

  在教育局和公安局转了两趟后,公安局政工科张科长一边讲年轻人和边远地区的必然关系,一边随便把我们四个毕业生的名字划向四个派出所。我在得知自己被分到洪一派出所后,心情和那头天神投胎的猪一样,有一种被贬逐到底的灰暗。

  太阳照在庞大的省城时心有余而力不足,照在地级市时堪堪将就,照在县城就绰绰有余,而要是它再照到洪一乡,显然是巨大的浪费。我对这个自己不熟悉的小地方充满敌意,我于次日怀着失恋的心情来到公安局,等待着洪一派出所把我接走。

  在公安局大院,一辆仪征吉普车夹在众多富奇吉普车里,鼻孔喷着新漆的味道,像是狼群里梳好毛的一头狮子,特立独行,不怒自威。我走到它身边的时候,发现了脸上有胎记的司机,他正拿着以前擦汗的毛巾擦着前盖,擦一会儿,他就凑上眼睛和鼻子细细察看一下。在他觉得擦得够干净的时候,就用手拍拍它,好像是母猴在奖励一个亲人。那司机看到我看他,用一句我听不懂的话问我。

  我摇了摇头。他改口用我们的话问,我才知道他就是洪一派出所的司机。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强力反弹。我从气派的吉普车上看到了气派的派出所,从气派的派出所上看到了气派的洪一乡。一切没有那么糟糕。

  吉普车的轮胎在路上滚出悦耳的声音,像是一只船在水流里恣意流淌。

  根部喷了石灰的杨树像是穿白色裙裾的舞女,她们和衣着朴素的路人一起站在远处目送着这片下凡的白云。

  这有点类似美国乡村公路的场景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车子突然原地跳了一下,我们上了一段土路。我看到尘土像雪一样扑向车窗,我看到司机曹中华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他低口骂了一句操他娘,拿手猛拍喇叭,然后又掀响警报器——那前边的车感觉到屁股后边莫大的危险,自觉靠到一边。我们的吉普车则像到了高潮的精子,迫不及待从旁边窜了过去。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声重癌症病人的叫喊。这是吉普车发出来的。接下来它又没完没了地呜咽起来。曹中华把车停在一边,狠狠踢了它几脚,然后掀开前盖,着手套去拨弄了十几分钟。等到他盖上前盖,回来发动时,吉普车像是永久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动弹。曹中华不断踩油门,像是医生在不断电击死人的心脏。我下了车,看到了一辆再丑不过的车。

  后来,有如马拖着马的尸体,一辆别的车拖着我们的吉普车,把我们拖到花园乡一家汽配店。几个长得像盗墓工的修理工窃笑着上来一阵敲打,然后吉普车从深深的梦境里将就醒了过来。中午的太阳照在气急败坏的它身上,和气急败坏的我们身上——我们开始朝着我们县最高的山行进。

  这座山垂直挺在我们面前,一条道路像是铁丝一样紧紧捆在它身上。我们将爬到这铁丝的顶端,然后在山的另一头再慢慢溜下去。一着不慎,很可能连人带车掉落到太空。我觉得不安全,但我想不出下车的理由。忍了很久,我还是问了曹中华,以前是不是有车子从这里滚下去。

  此前对我还算客气的曹中华回了一句:莫讲!

  这位司机年龄看起来比我要大两岁,他吸了一口气,发动车冲了上去。

  我知道,一场战斗打响了。吉普车在开始的时候还是个轻快的骑兵,上到三分之一处时,就用自己的四肢狠狠抓住路面,抓一次,迈一步。我从车窗看到了山一路向下的线条,等到车爬到三分之二处时,我看到了弱小的村庄,它谨慎地望着,害怕你滚下去砸了它的身子。

  路边长满了草,后边埋伏着狮子、大象,或者鲸鱼,它们随时准备冲出来,将我们挤下山路。曹中华的眼睛盯着急转弯的地方,嘴唇上冒出一层汗。

  每当转过一个弯,我就能听到他松一口气。我点着烟,逐渐适应这个时紧时松的节奏。我快看到山顶了,树和竹子被风吹动了,清脆的鸟声自深处传来。

  吉普车只要爬上最后一个陡坡,便意味着脱离危险。但是它关键时刻拉稀,油开始猛漏,往前奔不动,刹车还刹不住。曹中华焦急喊了一句,我没懂。他马上改口换我们的话,我马上就拉开车门,跳下去了。我等着他也跳,但是他不跳,他在车里鬼哭狼嚎一样大喊,快找石头,顶着后轮!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去寻找石头。我的眼里看到了不少石头,有的石头很大,看来还被人用斧头劈过,但它们嵌在路坝里。有的石头很小,长得和土块一样,一捏就碎。我找不到那适合的石头。我像熊一样,焦急地在路上走来走去。

  后来曹中华自己也跳了下来,我看到他在太阳下像是一个会闪形的鬼,他顶住车屁股,怨恨地对我招呼。我赶快过去顶住另一边屁股。这辆在公安局大院里架子十足的吉普车此刻更逞能,它对着我们猛坐。我后来相信,吉普车的手刹肯定也出了问题。陡路最终体现了它的物理优势,我和曹中华汗湿了背,节节败退。而此时的山,已经屏住了呼吸,鸟和树都呆呆地看着我们。它们看着我们怎么开着车上山,又看着我们怎样被车逼下山。

  但就是逼下山都不可能了,因为曹中华已经脱离方向盘。我们苦苦支撑着,等待着救兵,一度我们听到了山下有汽车的声音,但是很遗憾,那声音在山脚下自消自灭了。曹中华的眼睛红得跟狗一样,拿着鼻孔说话:“完啦,完啦。”

  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完啦。我以为是车完啦。等到我们即将退无可退的时候,曹中华说,我叫一二三,咱们就放手。我能够想象到放手后的景象,车子将像跳水运动员一样,掉进太空,成为星星里的一颗。曹中华大概是哭了,我感觉到他就要丧失判断力了。

  我看到曹中华的胸脯开始抽动,我感觉到自己的危险。我们放手后怎么跳,跳到哪里去——我们难道要先车子之先,跳到山崖之下。这有个时机问题,我焦急地和曹中华商量,趁此时赶紧跳,否则死路一条。再拦也没有用了——是啊。曹中华大喊,一二三!

  我们在车离路边山崖还有一两米远时,急速跑到路靠山的一边。我们看到骄傲的吉普车加速度倒走,曹中华虚脱在地,而我目瞪口呆地看到车竟然被卡住了。

  酿成奇迹的是一个石块做成的路标,还有一堆水泥板。我们过来的时候大约没有发现它们,但它们分别伸出手,拉住了自杀者的双腿。那辆吉普车险些把这两个救命恩人踢翻,但还好,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牺牲精神。车子在臀部受阻后,妄图掉头换个姿势冲下山崖,但它最后只做到歪斜在路上。

  路标上写着黑字:7公里。

  我们的救命恩人越来越多,他们非常愿意帮助派出所的同志脱离险境。

  我们的车该补的零件,需要维修的人手,都被落实到位了。

  大约在晚上八点的时候,我们终于把车开到了洪一乡。我陷入在一身冷汗里,无暇对这个村一样的乡表达嫌弃和厌恶。

  我看到一条折着的街,总共不到50米长,两边黑灯瞎火。我坐在车里,感觉到这里不会有一滴柏油。在经过一辆台球桌后,车子停了下来。两层楼的洪一派出所出现在我面前时,借着夜幕的掩护,勉强有一点威严的色彩。

  但当我走进去看到它的大厅竟然布满栅栏,我就知道这房子肯定是从信用社或储蓄所打劫过来的。

  派出所一个人没有,我用曹中华给我的钥匙打开了分给我的房间。我拒绝去吃饭,拒绝去喝酒,我悄无声息地睡去,就像我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

  在将睡之际,我听到外边有县城话,那话大约是在说,把车借给书记吧,给撑个面子嘛。后来车子发动走了。

  (《美文(上半月)》2011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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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沉重的乡村


  原野

  乡村在太多文人的笔下是唯美的。文人笔下的乡村人是各种变化和随意组合的道具,不管他让你的形象变得多么委琐和糟糕你都要默默地隐忍,于是某些骄傲的城里人在遭受各种不公正的待遇后,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乡村,乡村对于他们是温暖的,是让个性自由张扬和美丽的小叶玫瑰盛开的地方,是你施舍一滴水就可以收获一条滔滔大河的真情永驻的清凉之地。于是你就带着与生俱来的城市人的优越感和俯视的目光来到了乡村,乡村人真的用他们比泥土还要质朴的真诚来款待你,他们把平日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拿出来做给你吃,并送给你宁静的微笑和亲人一般的温暖,你心安理得地承受农人无私的馈赠,不带一丝感动。

  其实乡村是痛苦的,每一位经营土地的农人的内心都负载着土地一样的沉重,他们默默地坚守和隐忍着太多苍白的日子带给他们太多的无奈。他们所以宽容和隐忍是因为他们拥有太多无法诠释和无法逾越的坎坷,他们不需要变得太过于精明,他们的精明只能为他们带来无尽的烦恼和不幸。于是他们把一切无法解决的难题都交给上帝,他们虽然不是天主教徒,但他们对上帝和苍天的虔诚比天主教徒半点儿也不逊色,他们在很多无奈的时候爱说的一句话是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这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他们这样说时他们的面孔上就会堆起一缕麻木的微笑。我的老父亲是一个最诚实的农民,他曾经是一个公办小学教师,但他后来做了农民,他经常在一些星光灿烂的夜晚拿上一个小马扎和农民一起拉话,他和他们在一起一点也看不出他和一位真正的农民有什么不同,相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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