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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中国散文年度佳作_耿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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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源头

  石寮岽。一个殊异的名字,但它和你我的生活息息相关。

  这武夷山脉江西石城县、瑞金市和福建长汀县交界处的高山密林间的小豁口,是赣江的源头。如同这个省份人民的温柔敦厚,它仿佛害羞的少女,未经世事的惊吓,惯于隐藏在人迹罕至的山麓。

  这份郑重和矜持,赋予了八百里赣水母姓的恩慈和隐忍。一如赣南女子头巾蓝印花布的色泽和芬芳。

  流经我们童年门前的小河,对于我们是一件大事。我小时,尚不足以看到更宽广的水域,夏日里每天浸泡在水中,被水洗刷掉的不仅是污垢,也有成长的青涩。终于长大成人,要离开故乡,发现水浅了、枯了、干涸了,类似于母汁。突然警醒,我们的长大,是以付出一条河的生命为代价的。那河流的枯竭自然还有其他人为的因素,复杂、隐痛,一言难尽。

  我们直到自己娶妻生子,成为父辈之后,才会真正去思想源头。

  这是我们共同的悲哀。许多事情,非要经历到这个年龄,才会醒悟到这个事情的含义。古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诚言斯哉。

  我们驱车寻访石寮岽。一脉山泉自峡谷中跌落,惊慌失措,且又掩饰不住地欣喜,那是一个少年的表情。山间植物,散发着浓烈的香气,枝繁叶茂,疏影横斜,清凉而葱郁。点点粉色、红色花朵站立枝头,色彩也是一样的端庄、素朴,和城市栽种在花圃中艳丽的花朵有着天壤之别。

  昔时读古人诗,最喜有豪气和义节的句子,恰如清流下面的卵石,圆润中藏着刚毅。文天祥在惶恐滩头的咏叹,苍茫赣水难掩一烈士对家国、身世的飘零之痛,其音慷慨,其声铮然。历史轮回到明末,也是汉民族政权在异族的攻克下巢倾卵覆,明末四公子之一方以智(其时出家在吉安青原山近十年),因案发,亦在惶恐滩投江自决。不是为一个王朝,而是为着一种文化殉道。类似者还有王国维。

  循着赣江源头北上,几可见证一部宋明以来的文化历史。其浩瀚与博大,已超越于赣水之上。只是近代工业文明以来,传统文明不可逆转的衰败,与现代物质文明的繁盛,构成一幕舞台镁光灯和幽深背景下的戏剧。

  转身。回望我们的文化源头,苍茫烟雨中……

  三、民谣

  参观一处民居,看到墙上一童谣,觉鲜嫩可爱,抄录如下:

  大月光,细月光,

  两只狗子爬砻糠,

  爬到一块姜。

  拿登婆,

  婆在灶背炒田螺。

  拿登公,

  公在楼上打灯笼。

  拿登嫂,

  嫂在间里捉跳蚤。

  拿登叔,

  叔在山上斫乌竹。

  乌竹尾上有条蛇,

  吓得叔子眼俩家。

  这是一首典型的客家民谣。其质朴生动,乃如旧时街巷遇一背背篓、着靛蓝土布裳的老妪手牵一穿红肚兜的白净稚孩。

  赣南客家童谣,多写有月光、蛇、新人(新娘)、虫虫、鸡婆、竹林,山乡丘陵的生活如在目前。

  客家方言保留了不少古音,其文明的脉络来自中原。晋代以来,不少北方门阀士族为避战乱,纷纷举族南迁,他们越过长江进入鄱阳湖,逆赣江南下,第一站到的即是赣南石城县,经由此,他们继续往南赴闽粤,下南洋。

  江西自古以来就是一块伤别离的土地,既慷慨地接纳中原的流民,又在明代洪武年间,经鄱阳湖瓦屑坝移民百万计赣人至湖北、湖南、安徽等地。南迁北渡,泪湿长襟,唯有家族的故事和清澈的童谣口耳相传。

  无法想象,大湖边,期待上岸和等待启程的先民,那样一种复杂、隐痛的心绪。满载尘埃和碎碎马蹄的渡船,落下布帆和星光,前方眺望的南方平原和远处的隐约山脉,如此陌生……抑或是在黎明的露水中升起篝火,背负祖宗的牌位在湖畔长跪不起,哭声呜咽,被凛冽的晨风吹向远方的湖面……——而这一切,在一个孩童的眼眸中,在他夜晚竹床边对着月光不解的思量中,如影如魅,如传说和幻梦!祖母的歌谣,在孩子的耳边催眠,只是这歌谣愈益强化着世界的神秘和动荡。

  灶角一只鸭婆呱呱叫;灶角一只蛇,以为是你爷;灶角一把台扫,以为是你娘姥;灶角一脚盆,以为是你舅婶;……

  对一个幼稚心灵的最初哺育,即从这民间歌谣始。这单纯、生动的音律中,回荡着农业文明清凌凌的波光,倒映着家国血亲最初的图像,也萦绕着仁义礼智信隐约的回声。这简洁明快的童谣,和中华民族最初的文化记忆有着难以割舍的交集。

  往时童子发蒙之时,诵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虽非此童谣,但是其情思、意象亦然。

  四、信仰

  赣南客家人民信奉祖先大于宗教,敬畏道德、自然大于权势与财富。

  对先祖的追远慎终落实在仪式化的行为里,譬如大量修建宗祠,举行繁复的节庆和民俗,厘清谱牒,对身世源流一清二楚,丝毫不紊乱。一条不断的血脉成了他们最深刻的信仰。

  石城县琴江镇兴隆村镇武楼东侧,有座建于宋代大中祥符年间的庙宇,叫“后稷庙”,供奉着客家先辈为尊祀太古时期的先祖“后稷”。为砖木结构,内设有正殿、庭院、厢房和戏台。古庙大殿为穿斗式木作梁架,梁倒板绘有龙、麒麟彩画,木柱砖石上亦刻有动物、花草。古人建筑,多喜绘画(或雕刻)吉祥图案、戏曲人物、四时花卉、八仙故事,洋溢着喜庆和热闹的氛围,显得和自然格外亲和。这一点和西方建筑不同,西方建筑多以雕刻、绘画宗教故事为主,殉难或悼念,显得格外森冷和紧张。

  更多的祠堂,则尊卑有序地记载着族人的荣耀,以激励后进。譬如,坐落在长溪村的赖氏宗祠,明晰地记载着该村祖先,来自中原颍川,300年来,宗族名人尽悉记载。通常,客家人在宗祠里,以悬挂堂匾的方式来表明、记录家族里的优秀人物。长溪赖氏宗祠,就挂有这种牌匾几十幅。

  祠堂又是学子读书的课堂,抬头仰望间,在冥蒙的光线里,那些鎏金的名字刺激着上进的幼子。那些聪慧、有抱负的学子,自然不待扬鞭自奋蹄。

  中国古代读书人,也就是士人,虽同今人一般,大多没有宗教信仰传统,但是在他们浸润、接受民族文化始,便已在其灵魂深处播下具有共通性的价值观念、道德意识、政治信念的种子,所谓“集体良知”。这一信仰,支撑着他们报效国家、匡时济世。尤其在一个朝代崩溃的时候,“遗民”自裁、不仕、逃禅现象普遍,成为中国文化之独特景象。

  而这颗种子,即在读书的祠堂里业已种下。

  在几千年的文化长河中,它已长成一棵蔚为壮观的大树。近百年来,虽诋毁者有之,伐木者有之,而其依然立于狂风中不倒。

  客家祠堂隐没在民居里,左右房舍勾连着瓜棚豆架,蛱蝶飞舞,鸡犬相逐,有翠绿的柚子树或布满针刺的枣树,在日光下投下一抹清凉的影子,寂静的池塘里,荷藕长得清新可爱,这日常的生活景象里透露着满眼生机。

  而中国人的信仰有时亦如这寻常景象,平凡物事。

  (《十月》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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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刺破王朝循环怪圈的利器(1)


  李南央

  逻辑和历史经验共同告诉我们:暴力最强者说了算,这是决定各种规则的元规则。暴力最强者的选择,体现了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求,而不是对正义的追求。暴力最强者甚至可以选择并修改正义观念本身。当然,平民并非不重要。在长阶段上,平民的选择和对策,从热烈拥护到俯首帖耳到怠工偷懒到揭竿而起,可以决定暴力竞争胜利者的选择的成本和收益,决定选择者的兴亡荣辱,从而间接地影响统治者对法规的选择,间接地影响正义观念和统治者对正义观念的选择。

  帝国制度轮回十余次而基本结构不改,根本的原因,是不能形成冲出农业文明的力量。因此既不能解决人口与资源关系的长期性问题,也不能形成构造新型政治均衡的社会力量,从而解决统治集团堕落的周期性问题。小农经济的基础不变,诱导或威胁帝国制度发生根本变迁的利害格局就不能形成,王朝循环就不会终止。

  上面的第一段引述,几乎即是我读了吴思先生所着《血酬定律》一书后感想的概括。这一感想让我的心情压抑了很久,如同憋闷在一个橡皮大球中被人滚来滚去,遍寻不到可以刺破胶皮、逃出桎梏的利器。吴思在他的书中向我们展示出的是:当帝国主宰的暴力统治走到了极致,超过了平民的承受程度,社会失去平衡,平民起而用暴力推翻帝国统治,建立起一个新的帝国;而这个新帝国的正式制度一如既往地虚弱,在潜规则面前继续地一败涂地,导致另一轮的社会失衡、暴力厮杀。“暴力最强者说了算”的“元规则”似乎成了颠扑不破的永恒的“真理”。上面的第二段引述,是我在读过《血酬定律》多日后,做摘录笔记时重温的。吴思先生在这里对帝国制度轮回循环现象的诠释,引发了我的质疑,而这质疑令我心头一亮,觉得发现了他的思路障碍所在。

  美国开国时,是一个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国家,他的国父华盛顿就是一个农人,卸任后在家务农直至去世。美国的很多州至今依然是以农业为主,而且都是各家各户分散地自耕自种。何以美国会是一个“帝国轮回”怪圈之外不受“元规则”制约的国家呢?吴思先生认为元规则的谬误源于暴力最强者“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求,而不是对正义的追求”,他们甚至“选择并修改正义观念”,而平民充其量只能是“间接地影响正义观念和统治者对正义观念的选择”,“小农经济的基础不变,诱导或威胁帝国制度发生根本变迁的利害格局就不能形成,王朝循环就不会终止”。吴思先生或者说他让读者跟着他一起在那一个个“血酬定律”演绎出的故事中无可奈何地接受着“元规则”无所不在的事实,承认“元规则”主导一切的绝对力量,而寻不到冲出怪圈的方法,其症结所在,就是因为陷入了中国帝制正统文化——儒家文化中“追求正义”的误区。

  作为个人,以正义和道德为自己行为准绳是一种高尚的人生选择,但是若将其作为治理国事、天下事的理念,则绝对要引发灾难。因为“正义”和“道德”是过于相对的概念,无法用法律条款予以界定,不同的阶层,包括治人者、被治者,劳心者、劳力者,儒家、法家,等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信仰、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性别,甚至同一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同一家人中的父辈和孩子……对它们的诠释都会或多或少,乃至截然地不同。孰是孰非?谁能说服得了谁?一定要穷追出个最终正义、道德判决,就必然要落入“暴力最强者说了算”的帝国模式。而美国的开国元勋们智慧地避开了“正义”和“道德”这两面旗帜,他们选择了“公正”作为治国的理念,引领着一群欧洲大陆的大佬们根本看不起的乡巴佬,开国伊始即沿着理性的、民主自由的联邦之路筚路蓝缕,不断自我纠正、自我完善地走到今天,成为世界上最强大、最富有的国家。这一切与她建国之初和至今所具备的经济基础全无关联。

  “正义”和“道德”实在是无法规范化的,吴思先生自己也指出,暴力最强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修改正义观念”。1990年年届四十方走出国门的我,对这一现象虽不陌生,但是直到上一届美国总统小布什发动对伊拉克的入侵战争之后,我才彻底参透在一个国家的范围内、在整个世界的范围内追求“正义”和“道德”的谬误所在。为此,我曾跟女儿在电话里有过长达一个多钟头的争论。女儿说:“萨达姆这个家伙太坏了,总要有人主持正义,管管他,不能让他这么胡作非为。”我说:“你认为萨达姆坏,还有人认为布什太坏了呢。谁的话算数?伊拉克一个弹丸小国,美国占领它当然是举手之劳,但是伊拉克人会认为美国军队长期驻扎在他们的国土上是‘正义’之举吗?如果有一天人家有了核武器,给你美国扔一枚原子弹用更强的暴力向你讨还‘正义’,这个世界还不乱了套?”我不知道在伊拉克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亲身感受到小布什要在全世界声张他理解的“正义”的国策,造成了巨额的军费开支,转眼把克林顿留下的盈利财政变成了天文赤字,让美国的平民百姓陷入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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