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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中国散文年度佳作_耿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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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在黑衣人身上恣意地欢歌笑语,它们把自己幻化成蝴蝶,停驻肩头,如花绽放,这是计谋不是梦幻,雪显得心事重重,它飞舞得那么像雪,一个季节的雪,它却出卖了自己——不再轻盈。雪被你鄙视,你被雪算计。

  从这个冬天开始,你厌烦,鄙视,轻藐——雪落大地。你忧郁的心胸里藏着煤,它在低处燃烧,它抵御雪,与雪格格不入,它用飘摇的火苗验证——它的存在,在雪之上。它快要熄灭了,当然,它会熄灭、冰冷,零落成灰烬,但它不准备屈服。你忧郁的是,火苗熄灭了,煤还是煤,雪消失了不再是雪——可是,雪在每个风雨飘摇的日子,被人类歌颂、期待。

  虚构之诗

  你在水上写字,水带动你的手指

  挖掘旋涡,镂刻水纹

  波浪奔涌,你的手掌长出洁白的

  花朵

  你匍匐在巨大的花朵上

  犹如莲心里的花蕊

  你把脚踝游弋成鱼

  你把长发飘拂成飞鸟

  而你选择在旋涡置放你的身体

  你找不到可以类比的词语

  你匍匐在虚构的词根上

  犹如飞鸟准备啄食草尖上的露珠

  写下沦陷,放逐和冲击

  也写下地狱般的沉没和劫后余生

  但你不准备放弃,虚构的手指

  洞穿颗颗水滴

  荒原

  你看见它时,偏爱上它。荒草杂生、砖石挺立的荒原,在你视线不及的远方。那时,你手中捧着汉娜·阿伦特的一本书,你正读到一句话:“生存于黑暗时代的反潮流者,他们具备一种天真的勇气,积极生活的勇气”。你在荆棘、杂草、藤蔓、砖石中停下脚步,环顾四方,在心中铭记一本书《黑暗时代的人们》,荒原的风从孤岛四面八方吹来,肆虐、毫无忌惮,它带着打击的力量,用呼啸的寒冷封冻你的热情,但是这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你愿意在寒苦中去体会某些隐藏在体内而现在被唤醒的力量,你把自己置身在荒原上,任被齐腰的衰草淹没。

  你不是孤单的,一丛黄玫瑰绽放在荒原上枯萎的草丛荆棘中间,在十二月寒冷的日子。它们透亮的黄色,带着无法消弭的热情,尽力地传达一朵花本真的意义。你走向它们,把手中的书本靠近透明的黄玫瑰,你想看见,这朵倔强美丽的黄玫瑰放在烛火闪烁的书本封面,是否给刷黑的标题“黑暗时代的人们”增添了光亮。你打开书本,念给自己听,阿伦特致意黑暗时代的人们——“他们使我们认识到,不管事情会或已经多么严峻,总能出现另外一种情况。他们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不是因为他们反映了时代的趋势,而是因为他们很大程度上反对这些趋势”。这些话语通过遭受纳粹迫害的阿伦特之口,俨然叙述了她自己。她说她自己是“来自远方的姑娘”,你凝望荒原上的黄玫瑰,揣想“远方”这个跳跃了昔日的词语葆有的天真和勇气。

  你在心里写了一封信,诉说黄玫瑰在荒芜中的盛开和凋谢,里面夹杂着你的发现:黄玫瑰盛开时,花瓣彻底打开,花期也特别长,没有红玫瑰的羞赧,也没有红玫瑰的脆弱,凋谢的花瓣,披萎于地,仍然是带着韧性,色泽明亮、透彻,它带着少女的天真和勇气——站在荒原上。你存封在心灵的某个角落。你找不到邮发的对象,但你在心中赠送了黄玫瑰,阿伦特和她的爱情。犹太族思想大师和坚定的反极权主义者汉娜·阿伦特,这样说自己:“我觉得我就是我,那个来自远方的姑娘”。这是要你迷恋的姿势。她带着爱情上路,带着女人的智慧和清澈的思想奔波不息——终究她还是她自己。黄玫瑰般的阿伦特为年轻时的恋情这样承受——海德格尔的背叛和他对犹太学生的迫害,阿伦特为此经历了十八年的流亡生涯。可时光是要人措手不及的,三十年后,作为思想大师的阿伦特与海德格尔意外重逢,在海德格尔八十诞辰的宴会上,阿伦特的语言擦亮了被蒙蔽、多维度的时光——“冲击海德格尔思想的风暴,就像千年之后仍在柏拉图的作品刮出来的风暴一样,并不是起于这个世纪,这风暴起于远古,它留下的完美无缺,像一切完美的东西一样,它又归于远古中去。”当她以诗意的语言去淡化海德格尔曾不光明的行径时,唤起了世界对先知的重新审视。你再次在心里写了一封信,关于荒原和荒原上的黄玫瑰,它们从远方走来,却走向更远的远方。写完后,你落款两个祝福语:天真和勇气。

  (《青年文学(上半月)》201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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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让记忆抵抗


  野夫

  一

  昆德拉曾经在小说中感叹——在黄昏的余晖下,万物皆显温柔;即便是残酷的绞刑架,也将被怀旧的光芒所照亮。

  此即谓,人类本质上是善于忘怀的动物。伤痛抑或仇恨,都容易被时光所风化;尤其当做恶者易妆登坛,化血污为油彩粉墨之后,曾经的呻吟抽泣竟可能变声为娱乐的淫浪。就像那些此刻正沉醉于某歌中的某些人,他们似乎也在怀旧,但他们已不再记得那些恐怖旋律下的人性践踏;在温饱的余年,支离破碎的青春被重新缝补成一道轻薄肤浅的抒情诗——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荒诞。

  我只是这一堕落时潮中的反动者而已——在狂飙盲进的岁月里逆向而行,固执纠结在洪荒之初的草莽上,乃因这个盛装的时代如此可疑,美轮美奂的华表下一切显得那么鬼祟。我企图返回其纪元的原点去打量这一切的来历,努力在琴箫和谐的假唱中窥探其本该知耻的原罪。曾经有学者谓中国文化是耻感文化,圣贤强调知耻近乎勇。然则当世的荣光,是连耻亦不被确认的;仿佛诸恶不曾,骨血狼藉之后一切都万劫不复了。

  于是,我深信,汉字的起点是忍辱负仇者在暗夜的刻画——他们在坚硬的龟甲青简上用石刀铁笔记录深埋于心的余痛。那些卜辞爻言中暗藏了这个民族的历史和祷告,以至于信史成为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宗教。只有在这些痛史面前,恶霸被千古追诉而令来者警悟,善良无辜得以表彰,得以列队于苍天下昭雪沉冤。

  二

  每一个人的记忆都会有个起点,就像每一幅泼墨写意的巨画,只有作者才能分辨它的始笔一样。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冬夜,我总是倦依墙角,面对着钢条密布的窗户,独自追索着自己人生的起点。某市监舍赫然坐落在闹市之中,自由人间的灯火,还能在那些玻璃窗上闪耀出恍若隔世的温暖。

  那时,家父刚刚去世,狱警带着我千里奔丧,他亲眼目睹了囚首蓬面的我,却面对着党旗覆盖下的父亲向几百吊客叩首答谢。面对众多官民,我哽咽致祭曰——这里躺着我的父亲,多年前,他怀抱理想投身革命,至死保持着他那一代共产党人的朴素理想和本色,两袖清风地走完了他的一生。这样一些凡人的基本正直和高尚,在越来越成为稀有品质的今天,我相信父亲可以俯仰无愧地坦然辞别这个世界了。他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遗产是——怎样去做一个有尊严的人,让我知道良知和荣誉高于一切功名利禄。

  在那一刻,我再次意识到生命是如此短暂而死神又是这样权威,一个好人并不能因为他们的好而得以长寿。大地掩埋了所有的善恶是非,父亲平静地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在岁月长河中,所有的悲哀和创伤都会被时间抹平。

  如果没有记忆和历史,一切都将显得虚无。

  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家族历史。父亲留给我们的遗嘱中说,希望将骨灰撒向面前这朝夕与共的清江,希望流水能送他归去。我知道这条江将远远地经过他旧居的门前青山,然后流向长江大海。父亲的游魂将消散于这波涛不息的水面上,如果我不为他记录的话,他的毁家灭门之痛,将从此遁入时代的黑洞——在那个忘川里,一切都被漂淡了。

  于是,我开始检讨历史,我必须从被遮蔽的往事中找到一代人的苦衷。

  三

  每一个十字架下都埋藏着一部长篇小说——雨果这一说法,仅仅针对的是文学。事实上,文学在历史面前其实是苍白的。文学因其虚构的特征,似乎弱化了苦难的严肃性和沉重。在我们的土地上,历史,从其诞生之初,肩负的就是文史哲乃至宗教的使命。

  一个人的生与死,并非华丽的文学所能概括,其生存背景才是历史的领土。每个人都将最终消逝,无论早夭或者寿终。但是留下墓碑的永远只是少数,而一望无涯的孤坟却如遍地荆棘般刺疼我们的眼睛。更可悲的则是填沟转壑的无名之死,连骨殖都未曾开出花来。

  命运予我寒薄,而立未几则已亲长尽逝,使我得以在泪干眼枯之后,平静地检索他们隐忍平生的坎壈。我将父系和母系家族的跌宕,置于二十世纪之大背景下考察时,我惊怵地发现,一切都像在劫难逃般的宿命——他们不可避免地要卷入战争、政争与党争——这也几乎是中国多数世家的相似命途;家族往事之戏剧化,并不更悲于整个民族的酸辛。

  整整几代人的追求、背叛、搏杀与幻灭,都在现世的升平花腔中湮没无闻了。如果没有民间私史的刊刻流布,则无数歌泣生动的先人,仿佛从未经过斯世。而那些割头戮颈惨绝悲烈的疼痛,很容易就被正史掩盖而为来世淡忘。

  窃以为,不长记性的民族是可耻的。当海量无辜的死亡连姓名都无存之时,美与善变得毫无意义,恶行也都被提前原谅。善恶即便难以在当世分享奖惩,原则上应该被历史鉴定荣耻。否则,恶无忌惮,辄善亦不被鼓励矣。

  那这样的民族,又何德何能进化于世界?

  四

  没有文字的民族是可怜的,如我的父系巴人土家族——其历史徒余传说。

  有文字而不许真实记录的民族,则是可恨的,盖因它在退化人类的品质。没有文字的语言,绝对无法永久流传。不能真实纪事的文字,则丧失其造字之初令鬼神夜哭的尊严属性。语言文字是思想的物质外壳,当这种外壳被歪曲甚或阉割时,思想则必然萎缩,族性亦将愈加猥琐。

  三千年以来,华夏各族之烈烈志士,皆求以文字固化记忆,此乃为天地存心也。司马迁曰——“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而这一切,其根本价值原在“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长歌当哭,温故知新,纪史的内在动机是要抵抗遗忘和歪曲。任何一个民族的记忆,都不仅仅是由官修正史所构成——在那里,太多的秘密被曲意掩藏和改写。我在我的阅读里发现,更为滑稽的是祖国的古史,都似乎要比当代史清晰,有无数前人的野史笔记在那里佐证。然而今天,一个家族的亲历都往往变得扑朔迷离,更不要说一个国家的编年大事记,其中竟然充斥了无数虚构与抹杀。

  于是,我想借由对过往亲友的命运检索,来揭示上个世纪平民生活史的一斑。任何政治史都只是虚张的宏大叙事,只有在这些具体姓名背后的遭际,才可能更多地窥见我们曾经走过的岁月本相。

  事实上,这样刻骨铭心的家史,不独吾家特具。我经常在酒肆邂逅的野老遗民口中,知悉更多系骨裂肉的惨痛。大地深雪,埋葬了太多无辜。竹帛难罄的遗事,荒芜在黄土垄上。这样的复述,于我并非艰难,只需秉承天良,便足以还原那些破碎的陶片。

  五

  历史之于民族国家的意义,实际等同于一姓子孙对家谱族书的珍重——其本质乃在对父系血缘的崇仰。崇父意识是民族的集体潜意识,厘清来历的暗怀渴望驱策我们要探索、书写和研读甲卜金籀,以穷通生命的源流去向。

  作为共产党人一员的家父,平生兢兢,临渊履薄守口如瓶地走完了他的一生。在他身前,我竟然基本不知其来历。他很好地与他所在的组织一起合谋,扼杀了自己的记忆;以至于我这个儿子,都无从问脉他深怀不露的苦痛。

  也许是因为他寥寥的遗言——要我为祖父将那抛尸的天坑盖上——我才开始去追索当年的灭门惨剧。他似乎还能想象,盖掉一个天坑是多么巨大的工程;但他未能想到的是,我开始揭开另一个历史天坑的秘密,这才是真正浩大且远未竣工的作业。拙着《地主之殇》便是我对父系历史的勘察,在那里我发现了当年几百万生灵莫名涂炭的枯骨。

  偏远乡村一个农夫之家的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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