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小说网 > 都市电子书 > 战争中没有女性 >

第3章

战争中没有女性-第3章

小说: 战争中没有女性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的副手被地雷炸死了,于是我又带了一个新兵到前沿去。突然,一匹小马出现在中间地带。它真漂亮,尾巴特别柔软……它悠然自得地溜达着,好象周围什么也没发生,也根本不存在战争。我们听到德国人在嚷嚷,大概是从他们阵地上跑丢的。我们的战士也在吵个不休:
  “它要逃走了,打死来煮一锅马肉汤就好了……”
  “这距离冲锋枪打不着”
  大家看着我们:
  “狙击手过来了。先请她们打吧……快打呀,姑娘们”
  “怎么办?我想都没想。抬手就开了枪。小马腿一软,横倒了下来,细声细气的嘶鸣着,声音随风飘了过来……”
  “我在事后才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漂亮可爱的小马,我竟然一枪把它打死了,要拿它来煮汤喝可当时,我听到背后有人在哭,回头一看,是那个新兵。”
  “怎么啦你?”我问
  “‘我可怜那匹小马……’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好一个多愁善感的大小姐可我们大家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你可怜这马,是因为你还没有亲手埋葬过自己人。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要一天全副武装赶三十公里路。我们要杀德国鬼子,自己也得活下去……”
  “我回头看那群刚才还在怂恿我开枪的男兵,他们刚刚还在大喊大叫,求我开枪。而现在一个个都埋头干自己的事,还有人用看怪物似的眼光看着我,好象我天生就是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女魔头……其实我从小就喜欢各种小动物,我上小学时,我们家的母牛病死了。为此我哭了好几天。妈妈担心我哭出病来,也跟着哭。可是那天,我竟然想都没想抬手就杀了一匹可怜的小马……”
  “晚饭送来了。炊事员对我说:‘好枪法今天菜里见荤啦……’他放下饭盒就走了。但是我们这几个姑娘坐在那里,根本没动一下饭盒。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噙着泪水走出掩蔽部……姑娘们跟着我出来,异口同声地安慰我。她们很快就各自端起饭盒吃起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每天晚上我们照例都要聊天。聊些什么呢?当然,要聊家庭,聊自己的母亲,聊已经开赴前线的父亲和兄弟。我们还畅谈战后将干什么工作,谈我们将嫁给什么样的男人,丈夫是否会爱我们,等等。我们的大尉连长故意逗我们说:
  “哎哟,姑娘们谁都觉得你们可爱,但是打完仗保准没人敢娶你们。你们打枪打得那么准,要是摔盘子准会摔中人家脑门心,还不把丈夫的命要了”
  “我和丈夫实在战争中认识的。我们是一个团的战友,他负过两次伤,一次震伤,在部队干了一辈子。整个战争他都坚持下来了。我的脾气他心里最有数。如果我大着嗓门说话,他或者毫不介意,或者默不作声。我跟他已经过了三十五年,两人心贴心。我们养了两个孩子,都念到了大学。”
  “再对您讲些什么呢?……恩,我复员到了莫斯科。从莫斯科到自己家还要步行机公里。现在那里有地铁,可当时还是一片接一片的樱桃园和洼谷。有一道深沟很宽,我得穿过去。等我好不容易赶到那儿,天已经全黑了。不用问,我不敢在晚上过这条深沟。当时我站在沟边上,怎么也不敢往下走。不知道是该返回去第二天再走还是鼓起勇气穿过去”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太好笑了“在前线时天天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什么可怕场面没见过?可现在竟然被一条沟给镇住了。看来残酷的的战争一点也没能改变我们的天性。我们从德国返回的徒中,在火车上,不知从谁的被囊里窜出一只老鼠。一下子全车厢的姑娘都乱了套,谁上铺的从高处倒栽了下来,哇哇乱叫。跟我们同路的大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说:‘你们都是拿过勋章的狙击手,人都杀过竟然还会怕耗子’”
  “算我走运,正当我在沟边上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辆卡车开了过来,在我面前刹住了。”
  “我要去迪亚科夫村。”我说。
  “我也正好要去那里”车上的小伙子笑着说。
  “我钻进驾驶室,他帮我把皮箱拎上车。他瞧着我的装束和勋章,问道:
  “你打死过几个德国人?”
  我告诉他:“七十五个”
  他嘿嘿一笑:“吹牛恐怕你连一个德国人都没见过吧?”
  我突然认出了他是谁,
  “科尔卡 契绍夫是你吧?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系过红领巾?……”
  战前我曾在母校当过少先队辅导员。
  “你是——玛鲁西卡?”
  “是啊”
  “真的是你”他停下了汽车。
  “快送我回家吧,干吗在半路上停车?”我的眼睛了噙了泪水,他也一样,多么意外的相逢啊。
  “到了村里,他提着我的箱子跑进我家,对我妈说:‘快,我把您的女儿带回来了’”
  “我回到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先要学会重新穿裙子和便鞋,我们在前线穿了三年长筒靴,习惯于扎腰带。笔挺的站着,而现在的衣服就象口袋似的套在身上。感到很不自在。我们对裙子已经感到陌生,因为老是长裤。晚上把裤子洗干净,然后压在自己身下,躺在上面睡觉,我们管这叫‘熨裤子’。但是冬天根本干不了,只能凑合着穿出去,结果在严寒中立刻就冻出一层冰壳子。别看我们回来了,穿着老百姓的服装,可一看到军官就禁不住想敬礼。我们吃惯了供应,回来后自己去粮店买东西,经常忘了给钱,拿了东西就走。幸好售货员熟悉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好意思提醒我们。过后想起来又难为情,第二天赶紧给人家补上,还要赔礼道歉……”

  接下来这个故事,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第二遍。战争对女性的伤害实在是太残酷了。
  她沉默了,在这沉默的片刻,我提任何问题都是不合适的。
  “我们在不太久之前,大概是七八年前吧,刚刚找到了战友玛申卡 阿尔莫西娃。在库尔斯克战役的一天,一位炮兵师长负了重伤,倒在胸墙外面,她爬过去救他。结果一颗炮弹在她面前爆炸,师长被炸死了,弹片则削掉了她的双腿…………。我们把她送到卫生营,一路上她不停的哀求我们:‘给我一枪吧,姐姐,给我一枪吧……”她就这样哀求着……苦苦哀求着……后来她被转送后方医院,我们则继续前进,返工。她从此便断了音讯。我们都不知道她后来到了哪儿,情况如何。我们无论往哪儿写信询问,都得不到回音。后来还是她当年在莫斯科七十三中的同学在远东的一个残废军人疗养院里发现了她。这些年她一直隐名埋姓,躲开所有认识的人,好让大家都以为她死了。期间她住过很多医院,动了几十次手术。连她的亲生母亲也一直以为她死了……这种事儿,您能想象得到吗?三十五年啊,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就是战争…………我们后来把她接出来,参加老战友的聚会,我们安排了她的母亲来和她见面,母女两人在主席台上抱头痛哭,台下的所有人也都在哭……”
  “现在我还常常梦见战争,不是钻掩蔽部,就是在炮火中转移阵地。醒来时,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我实在不愿意去回忆……”
  我以切肤之痛感受着这个裹着旧毛毯的瘦小女人内心深处储藏着的那种无法排解的痛苦。“孩子……”——她喃喃地说着,一边缓慢地把滚烫的双手伸过来,跟我到别。
  我离开她来到大街上。此刻,我实在无法恢复自己原来的心情了,因为她的这番话深深地打动了我:“从战场上,就算你能活着回来,心情也总是痛苦的。现在我常常在想:伤了胳膊,或伤了腿都没关系。但伤了心灵……那就痛苦极了……要知道,我们离家时都还是些小丫头……我们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
  我唯一的罪过就是,
  活着从战场上归来,
  这并不是因为我能够,
  却没有救回那些必死的人们。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
  永远地留在了死神身边,
  但我终究,终究,终究……
  这是亚历山大 特瓦尔多夫斯基写的诗。他那“终究,终究,终究……”的诗句至尽还常常扣击着我的心灵。我还要继续寻访前线女战士们,要把她们的故事写满几十个笔记本,统统录到我的磁带上。我要和她们一起痛苦,一起希望。请相信吧,我会发现另一种战争的。因为我们过去对战争既了解得太多,又了解得太少了…… 
 
第02章 “再长长吧,姑娘……你们还嫩呢” 

  我浏览着一篇篇的录音“摘录”稿,读着一封封来信,试图想象:她们。这些在四一年跟着撤退部队一起离家出走,围着兵役委员会百般纠缠,幼稚地不顾一切地为自己增加一两岁,一心想上前线的女孩子,到底是怎样的人?据她们自己回忆,当时她们的年个十时亿年 世界一夜之间便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往事:那一切仿佛还在昨天,最后一次课堂铃声,为毕业舞会准备的新连衣裙,假期,初恋,对未来的幻想……另一部分是战争,被称作战争的那一部分首先就让她们遇到不容回避的选择。而对她们中间许多人来说,选择生死竟如呼吸那样简单。
  我试图设想,倘若这种选择摆在我的面前,我又会怎样。于是我用另一种目光来打量我的防哪个件:心爱的书籍,唱片,正柔和地照亮着我的台灯,隔壁传来的我所熟悉的母亲的鼾声……我的这一切都得丧失啊。这时我便不那么急于复述什么生死选择不过象“呼吸一样简单”了,尽管当时她们就是这样的。更何况现在的我比当初那些姑娘要大许多呢……
  莫斯科人季娜伊达 伊万诺夫娜 帕尔申娜(列兵,通信兵)在信中说:“……我是志愿上前线的。干吗不上呢?大家都去……整天渴望的就是撒谎能够前线……别的念头全没有……”
  我到热烈兹诺沃德斯克去休假(不过开了头的工作是到哪儿都放不下的),在那里我十分偶然地认识了纳塔莉 伊万诺夫娜 谢尔盖耶娃(列兵,卫生员)。她有声有色地对我讲述了她家里的事情:
  “我家有八个孩子,前面四个是女孩,我是老大。战争在进行。德国鬼子已经逼近莫斯科……有一天,爸爸现在回来,他流着泪说:‘我以前都为自己的孩子都是姑娘感到骄傲,都是漂漂亮亮的……可是如今,家家都有人上前线,纬度我们家没有……我老了,热不会要我。你们呢,都是丫头,而男孩子呢,又太小……’那时我们全家真难过。”
  “后来上面办护士培训班,父亲赶紧把我和一个妹妹送去。他逢人就说:‘这是我为战争所作的最大贡献了……’”
  象这种情况远不是个别的。西瓦什斯科耶市的安东尼娜 马克西莫娜 克尼亚节娃(下士,通信兵)在来信中也这样写到:“我家没有男孩子,只有五个女孩。母亲和我们一起疏散到斯大林格勒。斯大林格勒被围困时,我们便自愿上了前线……全上了前线,整个家庭一个妈妈,五个女儿。父亲早就参战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种母性的牺牲精神更高尚的了,可是谁能够明察母亲的拳拳之心,领悟其中的含义呢?
  “我们大家只有一个愿望:到兵役委员会去,申请上前线。”明斯克人达吉杨娜 谢苗诺娃(中士,调度员)回忆说。“我们到了兵役委员会,可是那儿的人对我们说:‘再长长吧,姑娘们……你们还嫩呢……’我们当时都只有十六七岁……”
  “不过我还是达到了目的。他们把我收下了。我本想和女友进狙击学校的,可是人家告诉我们:‘只能让你们当调度员,而且没工夫让你们学习。’我们要乘火车走了,妈妈一连好几天守在车站。看到我们上了车,她赶紧跑过来,把馅饼和十几个鸡蛋塞给我,然后就晕倒了……”
  叶夫罗西尼亚 格里戈里叶夫娜 勃柳斯(大尉 医生)回忆说:
  “我们家全是女孩——四个小姑娘。上前线的就我一个。爸爸幸福极了,因为他有女儿上了战场,女儿去保卫祖国了。那天,爸爸一大清早就跑到兵役委员会去,给我领取入伍通知书,又专门赶大早返回来,想让全村人都知道……
  叶夫盖尼亚 谢儿格耶夫娜 萨普洛诺娃(近卫军中士 航空机械员)离开故乡叶列茨上了前线。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我央求妈妈,千万别哭。那天虽然是白天,可是天黑沉沉的四下一片哭声。我们的母亲们都在为自己的女儿送行,她们简直不是在哭,而是在嚎啕大叫了。我妈妈倒没哭,她呆呆地站着,象块石头。难道她真舍得我走吗?不,她是在控制自己,她怕我突然大哭起来。我是她最小的女儿,家里人都宠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