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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战争中没有女性-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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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他在一块儿吃了一年多苦头。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他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住在地下室里,有时候能看到街上走过的大皮靴。有一次他不知为什么从床底下爬出来。但一看到窗外有一双大皮靴,就突然尖叫起来……后来我才明白,法西斯曾用皮靴踢过他……
  “不过,这些现象在他身上很快消失了。有一次他在院子里和孩子们玩,晚上回到家里,他突然抬头问我,“‘妈妈,爸爸——是什么?’
  “我给他解释:
  “‘爸爸是面孔白白的美男子,在军队里打仗。’“明斯克解放那天,坦克最先浩浩荡荡开进城来。我儿子哭着跑回家来:
  “‘没有我爸爸那些人全是黑面孔,没有白面孔……’“那正是七月份,坦克手们全是年轻小伙子,面孔晒得黑黝黝的。
  “我丈夫从战场上回来时已成了残废,而且不再是一个年轻人,变成了老头。我真是有苦说不出:儿子已经认定,父亲是白面孔,美男子,可是回来的却是个老头,一个病人。儿子好长时间不承认他是父亲。我只好想法让他们父子俩彼此亲近起来。
  “丈夫下班回家经常很晚,我就问他: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季玛急坏了:我的好爸爸到哪儿去了?’“他打了六年仗(还参加过对日战争),是跟儿子生疏了。
  “每次我给儿子买了东西,总要对他说:‘这是爸爸给你买的,他惦记着你……’“后来他们有交情了。当父亲的有很多故事要讲给儿子听……”
  把父亲还给儿子,再把儿子还给父亲——为能做到这一点,一个女人耗费了多少精力心血啊她首先要考虑怎 样安排战后的生活,管好家,促使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忘记战争。她自己先得做到这一点,以女人的基本天性来说,她是创建和缔造生活的。
  “我看到了那么多死人,所以我在前线时就想:倘若我活下去,我一定要找个好人,生好多好多孩子。”——索菲亚·伊万诺夫娜·舍列维拉(近卫军下士,报务员)说。
  玛利亚·亚历山德洛夫娜·阿列斯托娃,是我国第一位火车女司机,一位风靡一时的女性。她说:
  “我从一九二九年起就当火车副司机。当时在苏联各地没有一个女司机。机务段领导很不理解:‘一个姑娘家, 一定要干男人的活儿,图什么呀?’而我就想当火车司机,一心一意想当火车司机。
  “三一年,我成了咱们国家第一个女司机,那时列宁夫人克鲁普斯卡娅写了好多文章,号召男女平等,要妇女掌握男子的职业。当我开火车时,每到一个车站,许多人就围上来:‘姑娘家开火车了。’“……我们那辆火车头时常放气,就是说要检修。后来我和丈夫轮流开车,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个孩子。我们做了这样的安排,如果他出车,我就带孩子,要是我出车,他就得呆在家里。这一天,正好丈夫回家来,该我去出车。早晨我醒来,听到大街上有些反常,人声鼎沸。我打开收音机一听:‘战争爆发了’我赶忙叫醒丈夫:
  “‘廖尼亚,快起来战争……快起来,战争’“他跑到机务段去,回来时泪流满面:
  “‘战争战争你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吗?’“怎么办?把孩子送到哪儿去呢?
  “我和孩子撤到了后方,撤到了乌里扬诺夫斯克。我们分到两间一套的住房。房子很好,到今天我都没有那样的住宅。儿子也上了幼儿园。—切安适,人们对我都非常好。还用说吗,我是女火车司机,又是全国第一个……可是我在那儿没住多久。不到半年我就住不下去了:这怎么行,人人都在保卫祖国,而我却蹲在家里!
  “我丈夫回家来,问我:
  “‘怎么,玛露霞,你还打算呆在后方吗?’
  “‘不,’我说,‘我们一起走吧。’
  “当时,上面组织了一支为前线服务的特别预备纵队。我和丈夫都申请加入了这支队伍。丈夫是司机,我也是司机。一连四年,我们都住在闷罐子车里,儿子也和我们在一起。他在我身边度过了整个战争,甚至连猫也没见过。有一次他在基辅弄到一只小猫,我们的机车正好遭到猛烈轰炸。五架飞机向我们袭击,可是他却还抱着那只小猫:‘基萨尼卡,小乖乖,我看到你真高兴,我在这里谁都看不到。好吧,和我坐在一起吧,让我亲亲你。’真是个孩子,只有孩子才这么天真……
  “我把多少列火车开上了前线?您可以算算:火车头一昼夜就能开个来回,每年平均出三百六十五趟车,那么四年是多少?您算算吧——近一千五百列火车哪。斯沃博达上校(卢德维克·斯沃博达(1895—1979)捷克斯洛伐克著名领导人,曾任共和国总统兼武装力量最高统帅(1968—1975)。——译者注)的捷克斯洛伐克军团就是我和丈夫送上前线的。我们常常遭到轰炸和机枪扫射,敌人专打机车头,他们的首要目的,是打死司机,毁掉机车头。飞机进行低空俯冲,向机车和闷罐子车厢扫射,而我的儿子就呆在车厢里。每次敌机轰炸扫射,我最担心的就是儿子。没法子,我只好把他从车厢转到机车里,放在身边。我紧紧抱着他,贴在心口:‘让同一块弹片把我们娘儿俩都打死好了。’难道想死就死得了吗?您瞧,我们偏偏活下来了……
  “儿子现在是医生,而且是主任医生。我为他吃了好多苦。我们从前线回来时,他已十岁了,可只能进一年级。我还担心他精神会不正常,因为我们多次受到可怕的轰炸。他后来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小伙子,现在我已经有了儿媳,三个孙子。
  “火车头,是我的生命,我的青春,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所在。我现在还想开火车呢,可是人们不让我开了,我老了……(她笑起来)。
  “您不知道,在战争中带个孩子是多么可怕。我们现在生活安乐,我住在儿子家里。我哪儿也不去,从来不领旅游证……您也许不相信:我就是不能离开儿子,离开孙子,哪怕离开一天我都会害怕。我儿子也是哪儿都不去。他工作快二十五年了,从来都没有外出旅游过,工作单位的同志奇怪得很:他怎么一次都没申请过旅游证。‘妈妈,和你在一起我最舒服。’——他就是这么说的。我的儿媳妇也是这样。我们甚至连别墅也没有,就因为我们分开几天也做不到。也许在你们看来这很奇怪,可我就是一刻也不能没有他们……”
  “连分开几天都不行?”
  “不行,一天看不到他们也不行。如果您参加过战争,您就会懂了,分开一天,这是怎么回事。哪怕只是一天……”
  哪儿会有喜欢战争的母亲啊?凭着自己有孩子,有孙子,她们会希望战争吗? 
 
第12章 “我拯救了生命……我拯救了和平……” 

  “……在一次战斗中,我们捉到了很多俘虏,在他们中间有些是伤员。天气炎热,我们不但给他们包扎,还找来水壶,喂他们喝水。我们那片地方光秃秃的没有遮蔽,敌机不断来进行扫射。上级下令:立即挖掩蔽壕,进行伪装。
  “我们开始挖壕沟。德军俘虏呆在一旁看着。我们向他们解释,说:帮忙挖一挖吧,我们一起干。当他们听懂我们要他们干什么时,恐惧地望着我们,以为一挖好坑我们就会把他们推下去枪毙。他们估计我们会象他们对待我们俘虏那样来对待他们。您要是能看看他们在挖坑时的那副恐惧相就好了。
  “当他们看到我们不仅给他们包扎,给他们喂水,还让他们躲到他们自己挖的掩蔽壕里时,才醒悟过来,奇怪得不知所措……”(摘自军队护士伊琳斯卡娅的叙述)
  伊里亚·爱伦堡在他的一篇军事论文中写道,战争若没有仇恨,就是不道德的,无耻的,就好象没有爱情的姘居。这是勿庸置疑的。我们的战土经受过巨大的痛苦而产生了神圣的仇恨,这是难以排解的仇恨。可是,象护土尼娜·瓦西里耶夫娜·伊琳斯卡娅上面所讲的那种事情并不少见。不过,当你身边躺着死人、伤员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同志,还有从深深的树洞里搬出的儿童尸体时,是不可能做到宽恕—切,或讲究什么抽象的人道主义的。
  “我们师解放了阿扎里奇郊外集中营,一群受伤的孩子送进了我们卫生营。他们虚弱到了极点,我们给他们输血时连静脉都找不到,这简直就是一颗颗包着一层韧皮的核桃仁。怎么给孩子们截去那小胳膊小腿儿?我早有准备,心灵会剧痛,可没想到连眼睛都在痛——我们实在没有勇气目睹孩子们的惨状。我觉得,眼睛跟心一样……”——护士基利契说。
  还有一点是:人们并没有忘记自己仍然是个人,道德上的这一胜利是我们在这场残酷战争中的最大胜利。本来,这场战争似乎已消除了我们对那些穿法西斯军服者的一切人情,除了仇恨之外。
  然而女性的回忆一次又一次地使我感觉到了那仁爱的心胸。
  艾米莉亚·阿列克谢耶夫娜·尼古拉耶娃曾在部队里当过卫生指导员。她被俘过,又从战俘营逃出来,参加了伏罗希洛夫游击队某支队。
  “我们游击队捉到了一批德军俘虏。我在遭受过集中营的拷打、凌辱等许多不幸之后,以为这些俘虏休想得到我的丝毫宽恕。一大群俘虏押来了……我有个女友也在德国人的几个集中营里受过罪,两只手都没有了,我跟她说:‘好了,见鬼,现在轮到我们收拾他们了,就象他们对我们那样’但是没有那样做,没人教过我们那样。连打俘虏都不会,特别是对年纪大的,根本就举不起手来侮辱对方……”
  明斯克的共和国医院大夫维拉·约瑟夫娜·霍列娃在战时是外科医生。她回忆道:
  “有一天,政委把我叫去:
  “‘维拉·约瑟夫娜,派您去处理德国伤兵。’“当时我刚刚失去了两个哥哥。
  “‘我不去。’
  “‘可是,您要明白,您必须去。’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两个哥哥都被他们打死了。我不能看见这些坏蛋,我想杀他们,而不是给他们治病。请您理解我的心情吧……’“‘这是命令。’
  “‘既然是命令,那我去……’
  “我给这些德军伤兵治疗,例行公事地处理各种事情。可我非常难受。在那里,我发现,自己第一次长出了白发,就在那个时候。我为他们做了一切:动手术,喂饭,镇痛—一公事公办。但有一点我办不到,就是晚间查病房。白天给伤兵包扎、诊脉,一句话,干就是了。可是晚间查房时必须同病人交谈,问他们感觉怎样。我可做不到这些。包扎、换药、动手术,我都行,可是要同他们谈话,不行。我也预先对政委这样说过:
  “‘晚间查房我不干……’”
  契尔卡塞州佐洛托诺莎市的叶卡捷琳娜·彼得罗夫娜·沙雷金娜在来信中写道:
  “我在战争中当过护士。我还记得我处理的第一个德军伤员。他开始生坏疽病,我们把他一条腿截了去。他就在我管的病房里。
  “有天晚上,别人对我说:
  “‘卡佳,快去看看你那个德国人吧。’
  “我赶紧跑到病房。我想,也许是又出血了,也许是别的什么事吧。我进去一看,他醒着,躺在那儿,也不发烧,啥事都没有。
  “他盯着我,看啊看,突然掏出一支小手枪来:
  “‘纳……’
  “他说的是德语,我已经学不上来了,可我听得懂。中学里教的那点德语也够用了。
  “‘纳……’他说,‘我过去想杀你们,现在你们杀我吧。’“好象他的命还是保住了。战争快结束时,我们的野战医院已成了德国伤兵医院,德军伤号非常之多。我永远忘不了,他们的轻伤员怎样把死者从五楼上踢下来。他们拽着死人的腿拖到楼梯口,沿着阶梯往下踢。要知道,这就是曾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病友,也和他们一样,是德国人啊。可是你看看吧,他们怎样把同伴拖到楼梯口,又怎样粗暴地用脚踢下去。这使我们心惊肉跳,虽然死者是我们的敌人……”
  当时战争还在进行,我们的卫生员却从战场上背下这些德军士兵和军官,我们的军医给他们在医院里治伤。有谁记载或收集了这方面的证明材料?还有,四五年那会儿围着我们士兵的行军灶吃饭的德国孩子们,他们记住了些什么?他们会记得苏联士兵送给他们的糖块吗?他们会知道,正是他们的父兄烧毁了苏联士兵的家园、杀死了苏联士兵的孩子,凌辱了苏联士兵的妻子吗?如果说,获得者已不记得或不愿记得的话,那么付予者却牢牢地记得——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对方,他们都不会忘记。
  在卫生指导员索菲亚·阿达莫夫娜·孔采维契的回忆录里写道:
  “祖国解放后,我们打出了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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