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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战争中没有女性-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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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生过一场大病……”
  “您后来嫁人了吗?”
  “嫁人了。我还养了五个儿子。现在已经有孙子了,而且我还成了一个蛮不错的母亲和蛮不错的奶奶。可我刚从战场回来的那会儿,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能力生儿育女了。
  “如今回想这一切时,我觉得,那已经不是我了,而好象是另一个姑娘……”
  我心中交织着各种各样的感情:敬佩和困惑,惊诧和疑虑,还有痛苦和同情。这些感情驱使我更加仔细地端详这张面孔,更为认真地倾听这一声音,我深深思考着,同时生活在昨天和今天两个时代的她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女性?她们的经历,我们只不过是听到而已。但了解是十分必要的也许,有些东西已经无法知道,而只能是一种愿望罢了,我们可以回想一下伟大的托尔斯泰,他也同样产生过这种感情,但马上又对它予以指责:“当你们猛地打开大门时,只见四、五十个截肢者和重伤员横七竖八,只有几个躺在床铺上,大部分都睡在地板上,那景象和气味突然使你们毛骨悚然。不过,不要相信这种使你们停在大门口的感觉——这是卑懦的情感……”
  我们所要怜悯的,不是承受着这些痛苦记忆的她们,而应该是我们自己,而要想真正地爱护自己,就不该拒绝对这些残忍的了解。应当与前辈们共同分担,以全副身心去承担自己的那部分。况且,这是文献,是不刊之论,这是她们用鲜血写成的,用全部生命,在四一、四二、四三,四四、四五年的白纸上写成的…… 

第08章 “我现在还记得这双眼睛……” 

  我在明斯克居住的那条大街,是用苏联英雄瓦西里·扎哈罗维奇·科尔日的名字命名的。他参加过国内战争,又是西班牙战争的英雄,伟大卫国战争中著名的游击队领导人。今天,我是怀着崭新的感受走在这条街上的:我从书本和电影上早巳十分熟悉的、在信封和电报纸上习以为常地写过无数次的这个名字,突然间失去了它原先具有的神秘感,代之而起的是活生生的人的具体性。
  乘了半个钟头电车,我赶到市区的另一头,去看望他的女儿们。
  他的小女儿给我开门。她叫季娜依达·瓦西里耶夫娜,那宽宽的黑眉毛和直率坦诚的目光,一如她照片上的父亲。
  “请进吧,我们正等着您呢……奥丽雅今天早晨才从莫斯科赶来。我们的妈妈住在我这里。”
  奥尔佳·瓦西里耶夫娜在卢蒙巴各民族友谊大学任教。她坦率地承认,离开故乡很觉寂寞,但又不能经常回来:家庭、工作——都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尤其是住在大城市里。不久前孙子又出世了,要操劳的事儿更多了。一个“有工作的奶奶”真不好当。
  “回忆?最好是别去想,到时候欲罢不能,难以回到现实生活中来。战争岁月离得愈远,就愈是可怕,而不是相反。
  她们两人,奥尔佳·瓦西里耶夫娜和季娜依达·瓦西里耶夫娜,都曾在骑兵连里当过卫生指导员。在她们父亲的镶在沉重的老式镜框里的大幅照片下面,我记下了她们的故事。
  旁边座着她们的母亲,菲奥多西雅·阿列克赛耶夫娜。她一会儿看看照片,一会儿看看女儿们。
  “敌人轰炸我们这儿时,到处是一片火海。政府安排我们往后方疏散……我们跋涉了很长时间,才走到斯大林格勒。妇女儿童往后方去,男人则迎头向前方赶。康拜因司机,拖拉机司机,都开上了前线。我记得有一次,一辆一吨半卡车上装满了这些司机,其中一个人在车上站了起来,冲着我们喊:‘母亲们,姐妹们!你们到后方去吧,多打些粮食,支援我们打败敌人!’这时,全车的人都摘下自己的帽子,向我们致意。而我们出来时唯一来得及带着的,就是我们的孩子。于是我们就把孩子举起来,有人捧在手上,有人抱在胳膊里。那人还在朝我们喊着:‘母亲们,姐妹们!你们到后方去吧,多打些粮食……’”菲奥多西雅·阿列克赛耶夫娜又谈起她的女儿们来:“要是我们留在家乡,她们就会上前线去参战,那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我们还是跟别的人一道疏散吧。苦也苦在一起……”
  这以后,在我们谈话的整个过程中,她再没有插进一句话,只是用她干枯的手把胸前高高翘起的装饰领结往紧里系。
  季娜依达·瓦西里耶夫娜说:
  “我们那时住在明斯克。我只有十四岁半,奥丽雅十六岁,弟弟廖尼亚十三岁。那几天,我们刚好要送奥丽雅去少年儿童疗养院,父亲也想和我们一起去乡下。可是这天夜里他实际上没在家过夜。他白天在州党委会办公,深夜人们把他叫走,到早晨才回家来。他跑进厨房,匆匆吃点东西,说:‘孩子们,战争爆发了,你们哪儿也别去,等着我……’“到了夜里,我们离开了家。父亲有一件他最珍贵的西班牙战争纪念品一—一支猎枪,很名贵,带弹夹。这是对他勇敢作战的奖励。他把猎枪交给哥哥说:‘你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已经是男子汉了,应该照看好妈妈和妹妹……’“在整个战争期间我们一直珍藏着这支猎枪。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卖掉了,或者换了粮食。可是这杆猎枪却始终保存下来。我们不能同它分开,它寄托着我们对爸爸的怀念。
  “爸爸又把一件大羊皮袄扔到我们车上,这是他最保暖的一件衣服。
  “在车站上,我们换乘了火车,可是还没有到戈麦尔,就遭到敌机激烈的扫射。妈妈和小弟弟及时钻进车厢,而我留在外面。我帮助医生包扎伤员,纠缠着一位女大尉军医要求参军。后来我就随着她的卫生部队一起出发了。他们给我吃给我喝,但很快就想起一件事,问我:‘你多大了?’“我知道,要是我说实话,他们就会把我送到哪个儿童收容院去。可是我想打仗。那时我们总是不断地得到保证,父亲也常说,我们就要打到敌人老家去了,目前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战争很快就会胜利结束。既然如比,我怎么能不参加呢?我那时的想法也太天真了。于是我回答他们,说我十六岁了,这样他们才正式收留了我,派我去受训。我在训练班学习了四个多月,除了学习,大部分时间是照料伤员。我不是科班出身,而是卫生营里训练出来的。我们撤退时,带了很多伤员。
  “我们不能走大路,因为大路常常遭到轰炸和扫射。我们只能走沼泽地,走羊肠小路,而且三五成群,分散前进。只要是什么地方集合了许多人,就是说,那里要进行战斗了。我们就这样走啊,走啊,走啊。我们路过了大片田野,地里庄稼多好啊我们走着看着,踩踏着无人收割的黑麦。绿油油的青草,明晃晃的阳光,可是地里躺着死人,凝着血……
  “我们就这样走到了罗斯托夫。在那儿遇上轰炸,我受了伤。我恢复知觉时,已经在火车上了。这时迷迷糊糊听到一个乌克兰老兵在训一个年轻人:‘在你老婆生孩子的时候,她没哭,你倒哭了。’他回过头看到我已睁开眼睛,就对我说:‘你哭几声吧,孩子,哭几声吧。哭哭,心里好受些。你能哭的……’我想起了妈妈,于是哭了起来。
  “出院后,上级准了我的假。我设法找到了妈妈,妈妈也在四处找我。而奥丽雅也在找我们。我们是通过莫斯科的熟人才互相找见的。大家都往熟人的地址写信询问,这样就找到了。妈妈住在斯大林格勒郊区的一个集体农庄里。我也到了那儿,那是一九四一年年底。廖尼亚已经开上了拖拉机。他还完全是个孩子,才十三岁。他起先是当耕播助手,拖拉机手全都上了前线后,他便当了拖拉机手。他白天黑夜不停地工作,妈妈担心他会困得睡着,一头从拖拉机上栽下去,便常常到拖拉机上去看他,或跟他并排坐在一起。
  “妈妈和廖尼亚睡在别人家里的地板上,别人进出都从他们身上跨过去。当时就是这样一副情形。不久,奥丽雅也来了,她被安排当会计员,但她给兵役委员写了信,申请上前线。她的申请一直没被批准,于是我们决定(那时我已经是有战斗经验的人了)两人一起到斯大林格勒去,到那儿设法混进一支部队。我们哄骗妈妈,安慰她说,我们到库班去投靠爸爸的朋友……
  “我有一件旧军大衣,一件军便服,两条长裤。我给了奥丽雅一条长裤,她什么都没有。一双长统靴我们两人可以轮流穿。妈妈用纯羊毛给我们织了一双既不象袜子,又不象靴子的东西,但穿上很暖和。二月天,饥寒交迫,我们冒着严寒行走:一个人穿长统靴,一个人穿便鞋,然后再调换。我们俩步行了六十公里,到了斯大林格了。我们路上吃的东西,是用骨头汤做的肉冻和一些干粮。我们一路真是饿坏了……
  “我们到了斯大林格勒,可是那里的部队都不理睬我们,根本没人愿意听我们讲话。于是我们决定,就象我们哄妈妈的那样,真的到库班去,按爸爸给的地址去找熟人。我们钻进了一辆货车:我穿着行军大衣坐在车上,奥丽雅就钻到货架底下。然后我们换穿大衣,我再爬到货架底下区、让奥丽雅坐在外面,因为军人是没人管的,而我们手里连一分钱也没有……
  “我们到了库班,找到了爸爸的朋友。在那里我们得知,哥萨克志愿军成立了,即第四哥萨克骑兵军,后来又被命名为近卫军,它全是由自愿者组成的。在这支部队里,年龄参差不齐:有曾经在布琼尼和伏罗希洛夫率领下冲锋陷阵的老哥萨克,也有年轻人。他们接收了我和奥丽雅,把我们编入一个骑兵连。
  “我们每个人都发到了军装和马匹。自己的马必须自己喂、自己饮、自己照管,全部由自己负责。好在我们小时候家里就有马,对马很熟悉,也喜爱它们。马一发到我手里,我就骑了上去,一点都不害怕。虽说它没有立刻驯服。但我却不慌张。我得到的是一匹精干可爱的小马,尾巴拖到地上,跑得快,听使唤。我很快地学会了骑术,后来我连匈牙利和罗马尼亚的马都会骑了。
  “第一次战斗洗礼,是我们军在库绍夫斯克参加的坦克大战,库绍夫斯克战役(这是很著名的库班哥萨克骑兵冲锋战)之后,我们军被授予近卫军称号。那次战斗十分残酷,对于我和奥丽雅来说尤为可怕,因为我们那时胆子还很小呢。我虽然打过仗,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可是眼下骑兵们象怒涛一般冲向前去,骑兵的契尔克斯战袍腾空翻起,马刀出鞘,战马嘶呜,简直飞到空中了,它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就是这股怒涛,扑向坦克,扑向大炮,扑向法西斯,——这真是恶梦里的情形啊法西斯人数很多,比我们多得多,他们挎着冲锋枪,跟着坦克并排前进,可是这下,他们顶不住了。德国鬼子知道自己无法抵抗这股怒涛,纷纷抛下武器,抱头鼠窜……”
  奥尔佳·瓦西里耶夫娜也回忆起这次战斗:
  “我正在给伤员包扎,边上躺着一个法西斯。我以为他已死了,根本没去注意他。不料他只是受了伤,还想杀死我。我发觉有谁在后面动我,赶忙转过身一看,飞起一脚踢掉了他的冲锋枪。我没有打死他,也没给他包扎,就走开了。那家伙是腹部受伤……”
  季娜依达·瓦西里耶夫娜继续说:
  “我正在背伤员,突然发现有两个德国鬼子从一辆轻型坦克里爬出来。坦克被打坏了,而他们显然没及时跳出来。只差一秒钟,——要是我没有及时射击,我和伤员就被他们开枪打死了。事情总是那么突然,情况似乎很凶险,但更令人憎恨:他们为什么要到我们的国土上来,来干什么?可是你若亲手杀死他们,又害怕得很……
  “战斗结束了,上百名哥萨克都从马鞍上跳下来。可是这时奥丽雅却不见了。我逢人便问,到处都查看过了,我最后一个离开战场。天已经黑了,奥丽雅仍没找见……大伙儿说,由他们负责抬伤员。于是我什么都不做,只是一个劲儿寻找她。我留在大队人马后面,耐着性子等候姐姐,可怎么也不见她的踪影。我哭了起来:难道第一次战斗就把姐姐弄丢了?她到哪儿去了?她出什么事儿了?也许她正在什么地方快死了,在呼唤我……
  “奥丽雅深夜才追上我们。见到我们姐妹俩重逢,连哥萨克们都哭了。我们吊在对方的脖子上,不肯分开。到这时我们才明白,我们不能在一个连队,双方都受不了。最好是分开,不见面。如果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眼前死去,那么我们肯定经受不住这种打击。于是我们决定,我得申请到别的连队去。”
  “把您调走了吗?”
  “是的,我们俩分开作战。起初是在不同的骑兵连,后来甚至不在同一个师了。但只要有机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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