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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5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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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创造这个奇迹的时候,他一直过着清苦的日子,除了日常必要的吃食,他唯一的奢侈开销就是买烟,万年不变的红塔山。



 



但是,只有我知道,四年来,每年九月他都会托在北京的同学给他买一份21克的爱尔兰咖啡蛋糕送到六个木姑娘那儿。因为他喜欢那个蛋糕的那句广告词:真正的爱从未中断,也不会消失,它永远在守候下一刻就要坐到对面的她。



 



我倒是觉得他被商家的广告忽悠了,21克的榴莲飘飘更好吃一点。我把我这个真实的想法告诉阿福,阿福皱了皱眉头,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口味这么重。还好我家林木森不像你这样。



我哪样?你把话说清楚。



 



你?品味很独特。他边说边点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红塔山。



那时,我们临近毕业,面对渺茫的前途,大家都有点茫然。



虽然都签了三方协议,但心里多少都还有点不甘。



 



他还是想去北京,去找林木森。至少不能让四年21克蛋糕白白浪费了啊,我得讨个说法。他故作倔强的样子,让我想起《秋菊打官司》里的巩俐阿姨。



我呢?我不知道。



杨小马,你知道吗?21克是灵魂的重量。



 



哦,我还活得好好的,没称过。不过,阿福,你懂好多啊。我叼着一根嗦了蜜,不太着调地嬉皮笑脸道。



我觉得,我跟林木森分手的时候,她把我的灵魂一起带走了。他说得很慢,慢得都不像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的话。



 



所以,这是一个鬼故事?我一边问,一边捏他的脸,明明还有触觉的。



鬼你大爷!哥刚刚创造出来的情绪,都被你丫打乱了!去捏你自己脸去!



好端端的,玩什么深情嘛。阿福,要不要吃根糖?我看他的烟燃到烟屁股,就快烫手了。



他没有说话,被烟狠狠地烫了一下,下意识地缩缩手。



我看见他的手指头已经被烟草熏染成黄色的了。 



 



6。



 



阿福应聘成功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他原本学的是质量技术检测专业,最终应聘的是一个生态开发区筹备办公室科员的工作岗位,正式上岗之后发现所负责的具体业务是电子烧锅炉。



 



原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应聘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岗位,干的果然也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活儿。



阿福,你们电子烧锅炉,需要手动填煤吗?工作几个月后,我在电话里传达了我们众多同学内心深处的大大的疑问。



 



我们是用天然气的!阿福一副很鄙视我没文化的语气。



哦,就是手动加气呗?我继续提问。



上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学呢?阿福没好气地反问我。



哦,子曾经曰过的,要不耻下问嘛!我洋洋得意地回答。



谁是下?嗯?你还给我解释解释,咱们俩,谁是下?



要有爱哟。我想起几年前逗他的那句话。



滚!他使出惯用的一字令。



咱们的下巴最近还健康吧?



死开!他这条老狗学了新花样。



我就不死开!



你死不死开?!



我就不死开!



好吧,那我死开!



那之后,阿福有三次与死神亲密接触的机会,差点死掉。



 



第一次是中秋节的时候,他跟着单位领导一起出席中秋宴会,陪着领导喝了不少酒,借着点酒劲儿死皮赖脸地非得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说想感受感受领导平时坐那儿的感觉,同样喝高了的领导竟也允许了。许是一车人都喝高了吧,晃晃悠悠地刚开出二十来公里,就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里。



 



领导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摔折了手臂外侧的桡骨。阿福比较惨,直接被甩出车外,掉进沟里,磕破了相,眉骨断裂,外加脑震荡。多亏那年水小,所以没有呛死。如果是赶在2013年的秋天,恐怕阿福就直接变身水鬼了。



 



第二次是过了年的春天,脑震荡似乎还没完全痊愈的阿福忽然觉得腹痛难忍,在忍了两天之后,他分辨出这种疼痛和姨妈痛不一样,和拉肚子疼不一样,和岔气疼也不一样,他肚子疼到了医院里,一番检查做下来,直接迅速排除了不可能发生在男子汉阿福身上的附件炎、异位妊娠破裂,诊断结果简单明了:阑尾穿孔。



纳尼?阿福看着病历本上这简单的几个字,直接吓晕了过去。其实,也不算吓晕,是因为不小心听到穿白大褂的四眼男跟主任说:如果延误诊断和治疗可引起严重的并发症,甚至可能会造成死亡。



 



感谢上帝,感谢真主阿拉,感谢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保佑,感谢白大褂四眼大哥和小护士妹妹的妙手回春,我又活过来啦!阿福在日志里这样写着。给他留下评论,看到他回复,我们才知道他刚刚从手术台上爬下来。



第三次是2013年的秋天,连续几天的霪雨下得人心思烦乱,生态开发区的通讯塔台被淋出了故障,打不出电话,上不了网,除了睡觉什么也干不了。阿福一觉接着一觉地睡了个昏天暗地。等他终于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已经变成水中一片小小孤岛了。



 



莲花河的大水直接淹到了开发区办公室的二楼。他如果稍稍晚醒来一会儿,就又直接变身水鬼了。



阿福毕竟还是见过世面,斗过城管的人,他镇定地拢了拢睡觉压乱的头发,果断伸腿试了试水深,给出结论:水及膝盖,可以趟水出去。



 



他这样行动起来,一步一步,趟过洪水,发现原本堆在房间一角的垃圾全都漂在水面上,而垃圾下面是一条一条的小鱼。



我了个擦!聂处!咱们快来捞鱼啊!他大声呼唤着他的上司,一个姓聂的处长。



说了多少次,叫我聂哥,不要叫我的职务。上司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阿福奋力趟到那房间,看到的场景令他忍俊不禁。四个领导正架着高高的桌子打麻将,三个和他一样的科员正在努力捞鱼。



小李啊,你睡醒啦?也快下水捞鱼吧!丁师傅还在厨房等着鱼下锅呢。茹主任放下手中的二饼指挥着阿福。



领导,咱们今晚是红烧还是清蒸啊?大厨丁师傅趟过来问。



 



一盆红烧,一盆清蒸,小一点的就裹上面粉鸡蛋,油炸!剩下的,抹上盐晒成鱼干儿!茹主任吩咐道。



阿福在心里想:领导不亏是领导,这心胸可真开阔,这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这心可真大啊!水都过膝盖了,还能想出这么多吃的花样呢,真是思维敏捷,令人钦佩。



 



7。



 



我们都知道活在这片土地上有如打游戏时选择了hard模式,但是阿福的那一版本似乎是harder外加4个加号模式,异常艰难,万事皆不顺。总结成两个字,就是:命苦。



 



水退了,但是阿福他们的开发区被划定成了省级泄洪区,不会再投资建设了,这让阿福有点苦恼。



借我点钱吧,我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调动调动。阿福面露难色。



我把钱打到他的账号上。希望能把他从水里捞出来。



 



几个月后,他把钱打了回来。



这年头,送礼,没人敢收啊。小马,我带了几条鱼给你,就放在你家门口。你好好做了吃吧!我出差的时候,他给我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回到家,门口堆着几条狗鱼,已经臭了。



 



 



 



马木木,青年写作者。@一头装睡的木马






VOL。599 自行车

t。xt。小‘说‘天。堂

作者张向东



 



自行车代表了我所相信的一切美好事物的共同之处。



 



学骑车,是少年礼。



 



在陕西乡下,小学升初中的暑假,是学骑车的指定时间,约定俗成。那时候,家里都买不起专门给孩子的自行车,统一用“28自行车”开练。一到暑假,打麦场上就能看见当爸爸的给孩子把住车后座,喊着“慢点慢点骑、快点快点踩、刹车刹车、后闸后闸”。过一会儿,一个新自行车骑手就诞生了,小脸蛋儿红扑扑地跨在自行车上,在村外马路上来来回回。妈妈不在村口喊着名字叫吃晚饭,肯定是不回家的。



 



学会骑自行车在那时候的重大意义,和今天学会开汽车拿驾照没有两样。



街道里总有调皮大胆、手脚灵便的几个,等不及上初中就推出对他们来说太高的自行车。也不知道谁发明的掏裆式骑法,姿势难看不说,还只能蹬半圈,看上去太有喜感。小朋友们一旦学会,立刻勤于跑腿,乐于出门,爸爸买包烟,妈妈买袋盐,马上自告奋勇揣上零钱领命而出,推出自行车,一阵猛蹬,气喘吁吁一个来回,进得门来,昂首挺胸,和得胜凯旋的将军一个样儿。



 



多美好的回忆!不过,呃,丢人的是,对我来说不是。



 



可能那时候的我胆小,担任陪练的哥哥在后面刚放手,我就连人带车大摔一跤,从此再不敢学。父母心疼我受伤,家里也穷,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自行车,要么就是哥哥骑车驮了我去学校,要么就坐同学的车回家,经常地,他们故意表演双手撒把,吓唬坐在后座上的我。



 



后来读毛姆的书,发现他和我也一样有类似的经历。《寻欢作乐》(cakes and ale)里描述他学车的故事,是毛姆少年的真实经历。



 



直到1992年上高中,要去十公里外的学校寄宿,我才被迫学会骑车。那时候,个子也长高了,一骑上去,自然就学会了。没过几天,就和同学在路上并排骑着,一起玩双手撒把,果然开心。



 



1992年,自行车对我那个半农半工的家庭的意义,远远超过了美国人的家庭汽车。



 



它很便宜,但抵得上父亲半个月的工资。它也是家里最重要的财产之一,没有它,父亲就无法每天准时上班。很多个大年初一的早上,大雪覆盖了关中平原,父亲在前面推,我在后面推,父子俩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在乡间土路上使劲地走,雪泥塞住自行车的挡泥板,推得很吃力,推一会儿,就要找根树枝去捅捅泥,得好久才推上公路。父亲拍拍我身上的雪,说声“回去吧”就跨上自行车去县城上班了,我转身走回家。他大概要骑十公里到工厂,晚上再骑同样的十公里回家吃饭。我还记得有一个街坊叔叔帮我家做点活,晚饭时候,他拽过端菜过来的我,筷子使劲儿敲着碗说:“好好读书啊,要不然你就和叔叔一样,天天骑自行车去城里砌墙搬砖,一年下来,自行车坏了,想换辆新自行车,那都得咬牙啊!”



 



那时候,父母总是争吵,但每次放学回家,看见父亲的自行车停在屋檐下,我心里就踏实了。要是赶上父亲刚回家,包还没摘下来,露出父亲从城里买给哥哥和我的好吃的,就和过年一样开心。



 



我的第一辆自行车就是父亲骑了好几年的那辆。



 



事实上,那辆自行车早该退休了,骑起来吱吱呀呀,费劲极了。送给我那天,父亲把自行车大修了一次。于是,每个星期日的下午,我都要花整整一个小时,在院子里拿块抹布擦车,偷偷拿母亲缝纫机用的机油润滑齿轮,找把螺丝刀加固一下劣质的螺丝。



 



要和我现在的自行车比起来,那辆车值不上其中任何一辆的一个车座,甚至一个车灯,可它是我第一辆真正拥有的自行车啊。要是今天它还在,我一定想个办法,把它制作成一个架子或是什么,让它一直有用,一直保存在生活里。现在我怎么想,都回忆不起它是怎么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的,那时候我总迫不及待地要抛弃过去,迎接全新的未来,旧的物件一有替代品,就赶紧丢掉。



 



现在,我知道自行车不只是用来上班上学的交通工具,它有自己的世界。



 



家里书架上有一排专门摆放有关自行车的书,有一本画册,打开的时候,像打开一座宝藏的大门。书名叫:《cyclepedia—a century of iconic bicycle design》。



 



画册里收集了二百多辆充满灵感,漂亮到匪夷所思的自行车。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些车全部属于一个人。宝藏的主人叫michael embacher,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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